“爸,咱们治,还是不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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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我憋了三天才问出口,声音抖得不像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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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75,肺癌晚期,片子像撒了一把芝麻,医生把“化疗”俩字说得跟点菜一样轻松。
我那一刻只想逃,逃回小时候他骑车送我上学的路上,风都是甜的。
可现实是,病房走廊的消毒水味呛得人眼泪直流,根本无处可逃。
我妹抢先说“砸锅卖铁也得治”,她眼圈红得像熬夜加班的程序员,可我知道她银行卡里只剩三万二。
隔壁床大爷上周刚走,插满管子,最后一口痰没上来,家属哭到昏厥。
我偷偷查了论文,JAMA Oncology去年登的,70岁以上晚期癌,保守治疗活得反而舒坦,寿命没差几天。
我把手机递到妹妹眼皮底下,她一把推开:“那是外国人,咱爸是中国人!
”得,数据败给血脉,科学干不过亲情。
老头本人更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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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前脚走,他后脚把我拽到窗边,声音压成气音:“别折腾,我想吃口家里的葱油饼。
”我点头,转头被亲戚围成一圈:“不救?
你良心让狗吃了!
”那一刻我懂了,决定权根本不在病人手里,在饭桌旁、在亲戚的唾沫星子里,在“孝顺”两个大字的阴影下。
谁弱谁有理,谁哭谁占上风。
我斗胆试了招“治疗性谎言”,跟老头说只是“大一点的肺炎”,先吃口服药,不用插管。
他信了,脸色三天回光返照,甚至能下楼遛弯。
我胸口却像塞了块砖头,夜里刷到老年医学会的报告:65%的老人知道真相后抑郁飙升,而“被骗组”反而按时吃药、睡得着。
我盯着屏幕苦笑,原来善意谎言也有KPI,科学替我背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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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纸包不住火。
CT复查,病灶胖了一圈,老头把报告单举到灯下,看了足足一分钟,回头冲我笑:“原来我快谢幕啦。
”那笑比哭难看,却把我钉在原地。
他拍我手背,力气轻得像落叶:“别学他们瞎忙,我想回家,把欠老战友的牌局打完。
”我嗯了一声,喉咙里全是铁锈味。
出院那天,我办了“预先医疗指示”,老头亲笔写:不插管、不电击、不进ICU。
护士盖章时多看了我一眼,像在说“少见”。
我懂,在中国这玩意儿使用率不到三成,大家默认“救到最后一秒”才是政治正确。
可谁算过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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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化疗药够他坐高铁去桂林吃十次米粉,他年轻时当兵路过没玩成,一直念叨。
我带他去了,漓江的水真绿,他靠在竹筏上打瞌睡,像回到二十岁。
回来不到三周,他睡走夜里,没惊动谁。
整理遗物发现一张小纸条:别怪你妹,她怕失去我,就像你怕让我疼。
字迹歪歪扭扭,却把我瞬间击穿。
我抱着那页纸在空床上坐到天亮,终于明白,所谓善终,不是拔管那一刻的潇洒,而是提前把“以后”说清楚,让活着的人不必在走廊里撕扯到面目全非。
后来我去社区做志愿者,把老头的故事剪成五分钟动画,放给老头老太太看。
片尾我加了一句话:如果爱,请先问“你想怎么活”,而不是“我怎么救”。
有人当场抹泪,也有人拍桌子:“这不就是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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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争,只递上空白预嘱表,告诉他们填不填都行,但别让子女将来在病房里猜硬币。
我把老头最后那副扑克牌留了下来,缺张小王,正好放那张纸条。
每当有人问我“治还是不治”,我就把牌往桌上一甩:“先打一局,输的人回答。
”游戏把死亡拆成可聊的段子,气氛一松,真话才敢往外冒。
别小看这招,我已经收到七份填好的预嘱,其中一份落款是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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