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节再出海，换了个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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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企业家杂志）

文｜《中国企业家》记者王怡洁

见习记者孙欣

编辑｜何伊凡见习编辑｜李原

头图来源｜视觉中国

国内的豆包忙着在抖音“上链接带货”，字节孵化的海外版豆包也开始高调进击了。

市场分析公司Sensor Tower数据显示，过去数月间名为“Cici”的大模型应用在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墨西哥和英国等市场快速增长，一直位列谷歌应用商店免费榜下载量前20名。

Cici的图标几乎像素级“复刻”了豆包——同样都是卡通女性形象，区别只在于豆包图标是短发女性，Cici是长发；二者用户界面也如出一辙。Cici并非初出茅庐，2023年8月，字节跳动在国内推出Chatbot产品豆包的同时，便同时上线了海外版本Cici。

来源：豆包与Cici官方账号主页截图

蛰伏约两年，Cici从今年8月起开始发力。据Meta广告库和Sensor Tower数据，仅在墨西哥一个市场，Cici在10月就运行了超过400组广告，重点宣传“全免费”“能解数学题”等功能。

字节为何选择在这个节点打出豆包出海这张牌？一方面，在国内市场经过两年迭代，豆包的技术和产品体验已经积累成熟。另外，“国内大模型获客、算力成本越来越高，对豆包来说，出海寻求新的增量市场是个必然选择。”艾媒咨询创始人张毅说道。

出海求增长，对国产模型不是一件新鲜事。2023年，大模型浪潮初起时，通义千问、Kimi、MiniMax等就在海外引发过关注。2025年初，DeepSeek、Manus等产品再次在国际市场崭露头角，DeepSeek-V3、Kimi K2等曾在海外开发者社区引发热议。

在东南亚、中东、非洲等地区，中国大模型已实现了不小规模的覆盖。

例如，今年以来，阿里云在泰国、韩国、马来西亚、迪拜和墨西哥等5个国家投入启用AI和云数据中心及可用区，并计划将在巴西、法国和荷兰首次设立云计算地域节点。科大讯飞通过新加坡办公室辐射东南亚，其AI产品在沙特、阿联酋等中东国家落地。据昆仑万维2025年第三季度财报数据，天工系列模型海外收入占比超93%，覆盖了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全球月活跃用户接近4亿。

但在欧美市场，国产大模型的渗透还存在难点。据Artificial Analysis发布的2025年第一季度AI应用报告：55%的全球各地受访者可以接受中国产的大模型，但要求模型要部署在中国之外，这一比例在欧美尤其高。

这或许也是Cici首选墨西哥市场的原因。虽然依托TikTok的生态进行推广，但在产品和官网上，Cici几乎隐去了关于“字节跳动”的所有信息。

科技大厂出海的经验和壁垒，没人比字节有更深的体感。国产大模型如何快速、平稳走向海外，Cici的未来将备受行业关注。

标准的“字节”式增长大法

从界面设计看，Cici与豆包高度相似。用户可通过文字或语音与AI交互，支持图片生成与分析，也能试用其他用户创建的自主智能体。二者最大的差别在于，Cici目前暂未开放“音乐、视频生成”等功能——这两项功能抖音用户最喜欢在豆包上使用。

功能缺失主要源于豆包与Cici的模型底座不同，技术逻辑也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Cici的用户协议内容显示：其核心的文本生成能力，调用的是OpenAI的GPT和谷歌的 Gemini，而非豆包大模型。豆包的技术底座则来自字节自研的豆包大模型。在图片生成能力、智能体等功能上，Cici调用的是图片编辑器PicPic和编程代码助手Coze，两者均来自于字节。

来源：与Cici对话截图

在更敏感、合规要求更多的文本生成功能上，选择调用海外对手的大模型，字节十分“务实”。要想坚持采用自研大模型，豆包势必要对其进行复杂的本土化。

“在数据层面需要大量调取本地语料，语料包括图书、社交媒体、新闻等，通过这些深刻理解本地语言俚语和文化梗。”张毅告诉《中国企业家》，这是豆包产品体验和本土化的关键。大模型行业日新月异，市场很难一直等待这个漫长的研发、优化过程。

另外考虑到前车之鉴，“毕竟海外还是用GPT、Gemini的人更多，避免与OpenAI、谷歌等巨头在技术底座上进行正面硬刚才是理智的选择。”在海外从事科技行业研究的分析师杨华表示，字节以轻量级、垂直化的AI应用切入市场，更有助于Cici在海外大模型市场存活下来。

在技术层做出妥协，字节将精力和资源集中到了自身最擅长的部分——产品设计、用户增长。Cici在海外的拓客逻辑，也再次验证了字节的标志性打法。

作为App工厂，字节用“流量+产品”打造爆款应用的能力已无需赘述。“打造用户体验”“借助抖音生态投流”“精准算法投放”这套组合拳，曾让豆包成功在国内的大模型激战中实现逆袭。

豆包内测版于2023年8月推出，首次亮相时月活尚不足10万，但在2024年9月便成为国内用户规模破亿的首个AI应用。根据QuestMobile数据，截至2025年9月，豆包月活跃用户已突破1.72亿。

快速增长的背后是“真金白银”的投入。据公开信息，字节跳动在2024年对AI的总投入达到了800亿元。AppGrowing数据显示，字节仅对豆包在C端的投放就超4亿元。

Cici在海外的打法亦是如此。在广告宣传语上，字节将“免费”“解决数学问题”等标签作为核心用语，强调其实用价值。字节当然也不会放过TikTok这个强大的流量入口，更多借助当地的博主进行推广。据10月29日数据，TikTok话题“Cici AI”下的视频播放量已超亿次。

一番“字节式”组合拳下，Cici在海外增速明显。据Sensor Tower数据，Cici在墨西哥使用Meta广告和TikTok网红推广结合的方式，目前位列Google Play免费应用榜第1名。在英国、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等地区，Cici采用付费社交广告和TikTok网红推广，位列Google Play前20名。

之所以选择墨西哥、英国、东南亚市场，源于其环境相对宽松，拥有极高的移动互联网渗透率。同时，查看Cici产品及官网，几乎没有关于字节的开发信息。“匿名策略也降低了海外风险，更加灵活低调，进可攻退可守。”张毅分析道。

从“秀肌肉”到抢客户

“去年大模型走出去主要是‘秀肌肉’，今年是进入实战。”张毅告诉《中国企业家》。

字节在海外打造Cici，扩张市场，并不令人意外。

当前，争夺用户已成为大模型行业的关键一环，即便是已拥有8亿全球用户的OpenAI，也已经表现出“获客焦虑”，甚至不惜踏足敏感领域。

相比于对手，豆包的用户量级还谈不上高枕无忧。截至今年9月，QuestMobile显示，豆包以1.72亿月活跃用户占据AI原生应用榜首，DeepSeek以1.45亿位居第二。对豆包来说，必须寻找更大市场，来获取更多的用户数据。

探索国际市场更重要的原因，还有整个大模型行业的商业化焦虑。OpenAI财务报告显示，其在2025年上半年亏损高达135亿美元，主要支出花在了研发人工智能以及运行ChatGPT上。此外，国内大模型还处于培养用户阶段，“价格战”频发，API接口的价值几经下跌。

海外用户的付费习惯更好，也是国内大模型厂商们急迫出海的原因。国产大模型收费还主要依靠tokens消耗；海外模型厂商则要幸福得多，订阅费已经成长为主力收入来源。

据研究机构Credence Research数据，2024年全球订阅与定期支付市场规模为1379.25亿美元，北美以约40%比例占据最大市场份额，欧洲占比约30%，亚太地区仅占约20%。

来源：AI生成

多数大模型产品还在商业化路径上苦苦探索。国内用户移动端渗透率高，更习惯在“超级App”生态中享受免费服务。而北美用户更喜欢在PC上浏览，偏好独立、复杂的软件，并愿意为效率付费。

“在to C方面，国外用户付费的习惯很好，但国内比较难赚钱，有可能越烧越赔，创业公司很难参与竞争。”2025年，零一万物创始人李开复曾对《中国企业家》说道。

这些都促使模型厂商向海外寻找增量。同时，张毅提及，字节在海外打出Cici这手牌，也有助于字节的AI板块探索更多的商业模式和技术边界。

大模型出海要过几道坎？

虽然“走”出去并不容易，但中国的模型出海产品，已经取得了一些可观的成绩。据最新数据：MiniMax旗下的Talkie月活超过千万，产品覆盖超1.57亿个人用户，遍布200多个国家和地区。

中国大模型出海的基础，在于其相比于海外模型厂商，能力快速接近甚至赶超。

据SimilarWeb数据，2025年9月的DeepSeek单月海外访问量约31759万次。10月25日，DeepSeek在港大AI-Trader项目中以9.68%收益率击败GPT、Claude、Gemini等全球顶级模型。硅谷知名投资人查马斯曾透露，其公司已将大量工作从亚马逊云服务的AI托管平台Bedrock，转向中国的AI大模型——Kimi K2。

国产模型也有着更具竞争力的价格。2025年上半年，DeepSeek-R1模型在智利、巴西等新兴市场广受欢迎，其性能可比肩GPT-4 o1，输入价格却仅是它的1/15左右。

在海外高付费背景下，Cici打出的“免费”宣传策略，对多数用户来说极具吸引力。“国外大模型都收费，谁能架得住免费的Cici。”杨华提到，即便未来Cici收费，对海外用户影响不会太大。

Cici的出海，更意味着国产厂商已从模型走入应用的下一程。张毅表示，2024年的大模型公司大多是以API、开源的形式走到海外，且面向开发者，更多是展示其技术能力。今年Cici、Kimi的出海，则是直接向普通用户推出终端应用。

终端应用的竞争核心变量是用户，这方面，海外的用户争夺已进入白热化阶段。其中，以OpenAI的动向最具代表性。10月22日，OpenAI发布首个AI浏览器ChatGPT Atlas，再次剑指谷歌。业内人士分析，2025年4月OpenAI产品主管尼克·特利曾传达出OpenAI考虑收购Chrome意向，这都表明OpenAI已经打上了浏览器这个巨大用户入口的主意。

海外市场毋庸置疑是一片蓝海，但中国大模型仍然有许多挑战要面对。一方面，受限于多语言训练数据不足，国产模型的全球适配能力还需进一步提升。此外，在北美市场，来自硅谷的大模型竞争更为激烈，对中国模型也抱有更高的警惕，欧盟则对生成式AI有更为严格的内容和文化监管。

不过，成功的大模型要建立长期竞争力，迟早要接受全球市场的考验。这一过程中，能否平衡免费生态与付费逻辑，将成为决定国产大模型全球化成败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