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月子回家,我的310万陪嫁房成小姑子婚房,老公,领你女儿滚蛋
车停在月子中心楼下时,林周替我拉开车门,脸上堆着标准的、迎接妻女回家的笑。
阳光很好,他眼角的纹路里都像填满了碎金。
“老婆,辛苦了。”他伸手想抱我,被我怀里的襁褓隔开。
我侧身躲过,将睡熟的女儿念念往怀里紧了紧。
“先拿行李。”我的声音很平。
在月子中心这二十八天,像一场与世隔绝的梦。除了每日的康复、育儿课,就是和念念大眼瞪小眼。
林周每天下班都会来,陪我们到晚上九点门禁。
他会削好一个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着喂我。他会笨拙地给念念换尿布,被喷一身童子尿也只是憨笑。
一切都温情脉脉,符合一个新手父亲和丈夫的完美人设。
我以为,我们的生活会像这精心护理的产后时光一样,平顺地滑入下一个阶段。
毕竟,我们有爱,有房,如今又有了孩子。
我甚至有些感激他,在我最脆弱臃肿的时候,他眼里的爱意没有减损分毫。
我将这种感激,理解为婚姻的基石。
现在想来,那不是基石,那是铺在陷阱上的、一层薄薄的浮土。
林周从后备箱搬出两个大行李箱,还有月子中心送的各种礼包,塞得满满当当。
“东西真不少,咱家念念就是有福气。”他笑着说,额上沁出薄汗。
我没接话,只是低头看着女儿安静的睡颜。她的眉眼像我,鼻子和嘴巴像林周。
这是我们血脉的融合,是曾经无数个深夜里,我们相拥着期盼过的未来。
回家的路有些堵。
车窗外,高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白光,一晃一晃,像人心在摇摆。
“妈说晚上过来给我们做饭,她炖了乌鸡汤,给你好好补补。”林周打破沉默。
“嗯。”我应了一声。
“小薇那事儿……你别往心里去。”他忽然又提了一句,语气有些试探。
小薇,他的亲妹妹林薇。
上周他提过一次,说林薇的婚事定了,但男方家条件一般,凑不出婚房首付,问我能不能……
话没说完,被我打断了。
我的态度很明确:“我们的钱要留着,念念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何况,那是我的婚前财产。”
他当时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给我剥了个橘子。
我以为这件事就此翻篇。
原来没有。
车子转进我们小区,那是我婚前全款买的房子,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三百一十万,是我父母半生的积蓄,也是我嫁给林周时,最大的底气。
我喜欢这里,安静,绿化好,离我公司也近。
车位是林周后来买的,写了他的名字。我们约定好,这个小家庭,共同经营,彼此坦诚。
可车子在楼下停稳时,我看到了。
我们单元楼的门洞上,那个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挂红灯笼的地方,此刻赫然贴着一个巨大的、红到刺眼的“囍”字。
崭新的,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油光。
我的心,咯噔一下。
像一颗石子,直直坠入深不见底的冰潭。
林周的脸色也变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根根泛白。
“这……这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我没说话。
我抱着念念,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红色的“囍”字。
走廊里传来隐约的笑闹声,有我婆婆的大嗓门,还有几个陌生的声音。
我家的门虚掩着,门把手上也系着红色的丝带。
我伸出手,轻轻一推。
满屋子的红色。
沙发上铺着红色的盖布,茶几上摆着红枣、花生、桂圆,窗户上贴着剪纸窗花。
客厅中央,一个穿着白纱、化着新娘妆的年轻女孩,正被几个同龄人簇拥着,满脸娇羞。
那个女孩,是林薇。
而那个站在她身边,穿着一身笔挺西装,胸口别着新郎胸花的男人,我见过一次,是她的男朋友。
婆婆正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看到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小……小曼,你……你怎么今天回来了?不是说明天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没看她。
我的目光,扫过这间既熟悉又陌生的屋子。
墙上,我和林周的结婚照不见了,取而代换的是林薇和她未婚夫的婚纱照。
我的梳妆台上,摆满了不属于我的化妆品。
阳台上,我养的那几盆兰花,被挪到了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排喜庆的红色气球。
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这里,成了林薇的婚房。
在我坐月子的时候,在我对丈夫和这个家报以全部信任的时候。
他们,鸠占鹊巢。
怀里的念念似乎感受到了我身体的僵硬,动了动,发出一声细弱的哼唧。
这声哼唧,像一根针,扎醒了我。
我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提高一丁点音量。
我只是缓缓地,转过身。
林周站在我身后,脸色惨白如纸。
“老婆,你听我解释……”
我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林周。”我开口,声音有些哑,但很清晰。
“领上你的女儿。”
“滚出去。”
说完,我把怀里温软的襁褓,塞进了他僵硬的臂弯里。
然后,我转过身,一步一步,重新走回电梯。
身后,是婆婆的惊呼,林薇的尖叫,还有林周那一声声带着哭腔的“老婆”。
我什么都听不见。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电梯门缓缓合上时,映出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那是我自己。
一个刚出月子的母亲,一个刚刚失去家和信任的妻子。
我回到了车里,发动引擎,一脚油门踩下去。
车子像离弦的箭,冲出了这个让我满心欢喜奔赴、又让我猝不及防坠落的地方。
后视镜里,林周抱着孩子追了出来,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我没有回头。
不能回头。
眼泪,直到此刻,才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一颗,一颗,砸在方向盘上。
冰冷,滚烫。
两天前。
月子中心的告别派对上,护士长把一本厚厚的成长相册交给我。
“沈小姐,恭喜您和宝宝顺利出所。您是我见过最用心的妈妈,念念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天使宝宝。”
我笑着接过,连声道谢。
林周站在我身边,揽着我的肩膀,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
“都是我老婆厉害。”他说。
派对结束,他送走了其他探望的亲友,单独留下来陪我。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我和他,还有睡在婴儿床里的念念。
他给我捏着因为哺乳而有些酸痛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老婆,回家以后,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清淡点就行。”
“那不行,必须得好好补补。你看你,生个孩子瘦了快二十斤。”他语气里满是心疼。
我靠在他怀里,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
“林周,”我忽然开口,“我们以后,会一直这样好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把我抱得更紧。
“当然。我们会越来越好。等念念长大了,我们就一家三口去环游世界。”
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顶,声音低沉而温柔。
“对了,有件事……”他话锋一转,有些犹豫。
“嗯?”
“就是……小薇。她不是要结婚了嘛,男方那边,房子还没着落。妈的意思是,想让他们先……”
“不可以。”我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
我的身体从他怀里坐直,看着他的眼睛。
“林周,我们婚前就说好的。我的房子,是我的底线。我可以允许你的家人来小住,但绝不能成为他们的常驻地,更别说当婚房。”
我的语气很坚决,没有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这套房子,是我父母给我的保障。他们不希望我因为婚姻,失去独立生活的资本。
林三千多万,在林周的老家,足以买下一栋别墅。
但在我们这个一线城市,它只是一个让我能挺直腰杆的栖身之所。
林周的脸色有些尴尬,他搓了搓手。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转达一下妈的意思。她也是心疼小薇。”
“我理解她的心疼,但不能用我的房子来成全。林周,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你妈那边,你去回绝。就说是我不同意,让她有气冲我来。”
我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是不想让他难做。
毕竟,一边是强势的母亲,一边是刚硬的妻子。
他叹了口气,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我明天就跟妈说。”
他重新把我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
“不提了,不提了。都是些烦心事。我们看看念念。”
他拉着我走到婴儿床边,低头看着女儿粉嫩的小脸。
“你看她,睡得多香。老婆,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他眼里的光,真诚而炙热。
我当时信了。
我信了他的承诺,信了他的真诚。
我以为,他会像他说的那样,去处理好这件事。
我甚至在心里盘算着,等我们宽裕一点,可以拿出一笔钱,支持一下小姑子付个首付。
毕竟,是一家人。
我把“家人”这两个字,看得太重。
却忘了,有时候,家人,才是插刀最深的那一个。
车子停在我父母家小区的楼下。
我没有立刻上去。
我坐在车里,点了一根烟。
我已经戒烟两年了,从备孕开始。
此刻,尼古丁的味道呛得我直咳嗽,眼泪流得更凶。
我需要冷静。
我需要把脑子里那团乱麻,一根一根地捋清楚。
首先,林周是知情的。
从他看到“囍”字时那躲闪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不仅知情,而且是同谋。
其次,这件事,是我婆婆主导的。
林周的性格我知道,有些软弱,耳根子软。在他妈面前,他向来没什么话语权。
最后,我的底线被触碰了。
这不是借住,这是侵占。
是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宣布了他们对我财产的支配权。
他们没把我当妻子,没把我当这个家的女主人。
他们把我当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外人,一个提供了子宫和房子的工具。
一根烟抽完,我的手还在抖。
但我的脑子,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我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喂,李律师吗?我是沈曼。”
“沈小姐,你好。”电话那头,是我大学同学,现在是圈内有名的离婚律师。
“我想咨询一下。婚前全款房产,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男方家人占据作为婚房,如果我现在提出离婚,财产会如何分割?”
李律师沉默了几秒。
“沈曼,你……遇到事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婚前全称房产,属于你的个人财产,无论何时离婚,都与男方无关。至于你说的占据行为,属于侵权,你可以要求他们立刻搬离,并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好,我知道了。”
“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用。我自己能处理。”
挂了电话,我感觉心里那块大石头,落了地。
法律,是我最后的武器。
但我不想轻易动用它。
我更想看看,林周,我的丈夫,那个和我同床共枕了三年,发誓要爱我一生的男人,他会怎么做。
我推门下车,走进楼道。
我父母住的是老式小区,没有电梯。
我一步一步,走上六楼。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开门的是我妈。
看到我,她愣住了。
“曼曼?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林周和念念呢?”
“妈。”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的房子,被林周他妈和他妹占了。”
我爸正在客厅看报纸,闻言猛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我把事情的经过,用最简短、最平静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没有情绪,没有眼泪,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我说完,我妈的眼圈先红了。
“这……这家人怎么能这样!简直是欺人太甚!”
我爸的脸色铁青,他一拳砸在桌子上,茶杯里的水溅了出来。
“无法无天了!我女儿的房子,他们凭什么!”
“爸,妈,你们别激动。”我深吸一口气,“我回来,不是来哭诉的。我是来拿东西的。”
我走进我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我的笔记本电脑和打印机。
“你拿这个做什么?”我爸问。
“拟一份协议。”我说,“如果他还想继续这段婚姻,就必须签。”
我妈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心疼。
“曼曼,委屈你了。要不,这婚就……”
“不。”我打断她,“离婚,是最后的选择。在这之前,我要让他,让他们全家,都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我的东西,一针一线,没有我的允许,谁也别想碰。”
我的手机响了。
是林周。
我挂断。
他又打来。
我再挂断。
反复十几次后,他发来一条微信。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接我电话好不好?念念在哭,我不会喂奶,她不肯喝奶粉。”
看着“念念在哭”四个字,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那是我的女儿。
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我犹豫了几秒,回了过去。
“去我们家对面的母婴店,买美素力白金版一段。水温44度,先放水,后放奶粉。一勺奶粉兑30毫升水,念念现在喝90毫升,三勺。”
我的指令,清晰,冷静,像一个机器人。
发完,我关掉了手机。
我不能心软。
现在的心软,就是未来的万劫不复。
我在电脑上敲下
《婚内财产及行为约定协议书》。
我不是在泄愤。
我是在重建我们婚姻的规则。
之前的规则,已经被他们联手撕得粉碎。
现在,我要用白纸黑字,用法律条文,重新砌起一道墙。
一道坚不可摧的,保护我和我女儿的墙。
协议书的第一条:
甲方(沈曼)婚前个人全款购置的位于XX小区XX栋XX号的房产,其所有权、使用权、处置权均归甲方一人所有。未经甲方书面同意,乙方(林周)及其任何亲属,不得以任何理由在该房产内长期居住或将其用于约定之外的用途。
第二条:
乙方需在协议签订后24小时内,清退所有非法占据在上述房产内的无关人员及物品,恢复房屋原貌。所产生的一切费用,由乙方个人承担。
第三.条:
关于家庭共同财产。双方婚后收入,设立共同账户,用于家庭日常开销及子女抚养教育。其余收入,归各自所有。任何一方动用超过一万元的个人财产用于非共同生活所需(如赠与、借贷给各自原生家庭成员),需征得另一方书面同意。
第四条:
关于忠诚义务。婚姻存续期间,双方应互敬互爱,对婚姻和家庭忠诚。
第五条:
违约责任。若乙方违反上述任何一条,甲方有权单方面提出离婚。离婚时,乙方需自愿放弃所有婚内共同财产的分割权,并向甲方支付精神损害赔偿金100万元。女儿林念的抚养权,归甲方所有。
我把每一个字,都敲得掷地有声。
这不像一份夫妻间的协议。
这更像一份商业合同。
冰冷,残酷,充满了制约和惩罚。
但我别无选择。
当温情和信任被辜负,剩下的,只能是条款和规则。
我把协议打印出来,一式三份。
我爸看着协议的内容,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
“曼曼,你长大了。”
是啊,长大了。
在成为母亲的第二十九天,在我回家的第一天,我被迫,迅速地长大了。
一个小时后,门铃响了。
我妈去开门。
是林周。
他怀里抱着念念,手里提着一个母婴店的袋子。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眶通红,像是哭过。
看到我,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奶喂了吗?”我问。
“喂了……喝了六十毫升,就睡着了。”他声音沙哑。
我从他怀里接过念念。
小家伙睡得正香,小嘴还一动一动的。
我把她抱进房间,轻轻放在床上。
出来时,林周还站在门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爸妈坐在沙发上,脸色都不好看。
“进来吧。”我说。
他拘谨地走进来,在我爸妈面前站定。
“爸,妈,对不起。”他深深鞠了一躬。
我爸冷哼一声,没理他。
我妈别过头,擦了擦眼角。
我走到茶几前,把那份协议推到他面前。
“看看吧。”
林周拿起协议,只看了一眼标题,手就开始抖。
他一页一页地翻看,脸色越来越白。
看到最后一条时,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老婆……你……你这是要……”
“签,还是不签。”我打断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签了,我们还有可能。不签,明天民政局见。”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要跟我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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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先撕毁了我们的婚约。”我说,“林周,我给过你机会。我明确告诉你,我的房子,不可以。你是怎么做的?”
“我……我妈她逼我!她说如果我不把钥匙给她,她就死在我面前!她说小薇嫁不出去,她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我能怎么办!”他终于崩溃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所以,你妈的命是命,你妈的脸面是脸面。我沈曼的尊严和底线,就可以被随意践踏,是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扎进他心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想缓一缓,等小薇结完婚,我就让他们搬走……”
“缓一缓?”我冷笑,“林周,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婚房住了,下一步是不是就是长住?等他们生了孩子,是不是还要我腾出主卧给他们带孙子?”
“我告诉你,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今天我退一步,明天我就得退一万步。退到最后,我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我的情绪有些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
我爸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让他自己想清楚。”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林周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他抬起头,眼里的泪水流了下来。
“老婆,我签。”
他拿起笔,手抖得厉害,连自己的名字都签得歪歪扭扭。
“但是,你能不能……把最后一条改一改?放弃所有财产,还要赔一百万……我拿不出来。而且,我们……”
“拿不出来,就用你未来的工资抵。林周,这不是惩罚,这是你再次背叛我的代价。”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需要让你知道,有些错,你犯不起。”
“这个代价,会像一把剑,永远悬在你头上。让你在每一次想心软,想妥协,想牺牲我来成全你家人的时候,都想一想,你能不能承受得起。”
他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好。”他拿起笔,在三份协议的末尾,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签。”
签完字,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我把属于我的两份协议收好。
“现在,给你妈打电话。”我命令道。
“让她带着你妹,立刻,马上,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林周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他妈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婆婆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喂,阿周啊!你把沈曼哄好了没?我跟你说,你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她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还能翻天了不成?念念还在我们这儿呢,她不敢怎么样的!”
“你跟她说,让她先回娘家住几天,等小薇婚礼办完了,气也消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林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我,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他妈的话。
“妈。”
“你现在,立刻,带着小薇和她男朋友,从沈曼的房子里出来。”
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一种冰冷的、不容置喙的强硬。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尖锐的声音。
“林周!你吃错药了!你跟谁说话呢!我是你妈!我为了你妹妹的婚事操碎了心,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胳膊肘往外拐?”
“那是我老婆的房子!不是我们的!你凭什么不经她同意就占了!”林周也吼了起来。
“我凭什么?我凭我是你妈!我凭她沈曼嫁给了你,就是我们林家的人!她的东西,就是我们林家的东西!我用一下怎么了?!”
“我不管!我给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如果你们还不搬走,我就报警!告你们私闯民宅,非法侵占!”
“你……你敢!”婆婆的声音气得发抖。
“你看我敢不敢!妈,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还想认我这个儿子,如果你还想以后能见到你孙女,你现在,就给我搬!”
说完,林周直接挂了电话。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强硬地反抗他的母亲。
或许,那份协议,真的像一把剑,刺醒了他。
“老婆,可以了吗?”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
“不够。”我说,“我们现在就过去。我要亲眼看着他们搬走。”
“还有,你女儿,从今天起,跟我姓沈。”
林周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是我的条件。
也是我的宣告。
这个孩子,首先是我的。然后,才是我们的。
如果他保护不了我们母女,那我就自己来。
我们开车回到我的房子楼下。
这一次,林周把车停在了很远的地方。
我们没有上去,就坐在车里,静静地等着。
大概四十分钟后,我看到婆婆和林薇,还有林薇那个所谓的未婚夫,大包小包地从楼道里走出来。
婆婆的脸上,满是愤怒和不甘。
林薇哭哭啼啼,她未婚夫的脸色也很难看。
他们叫了一辆货拉拉,把那些崭新的家具、电器,一件一件地搬上车。
那个红色的“囍”字,被婆婆一把撕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又用脚踩了几下。
我看着这一切,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片荒芜的悲凉。
一场婚姻,一场亲情,闹到这个地步,何其可悲。
林周坐在我身边,头埋得很低,肩膀一耸一耸的。
他在无声地哭泣。
我没有安慰他。
有些路,必须他自己走。有些痛,必须他自己尝。
等他们彻底离开,我又等了半个小时。
然后,我给保洁公司打了电话。
“您好,我要一个深度保洁套餐。地址是XX小区XX栋XX号。对,全屋无死角消毒。尤其是主卧和客厅,用消毒水,多擦几遍。”
“我不是善良。”
“我只是,不喜欢脏。”
我挂了电话,对林周说:“走吧,回家。”
他愣了一下,抬起头,眼里满是红血丝。
“回……哪个家?”
“我爸妈家。”我说,“在这套房子,没有恢复到让我满意的状态之前,我和念念,都住在娘家。”
“至于你,”我顿了顿,“你住哪儿,我不管。但每天晚上九点前,我要在楼下看到你。”
“这是你作为父亲的义务。”
“也是你,重新赢得我信任的,唯一的机会。”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林周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白天上班,下班后,就来我父母家楼下“报到”。
他不能上楼。
这是我的规矩。
他就在楼下的长椅上坐着,有时候看手机,有时候就只是发呆。
我会把念念抱到窗边,让他看一眼。
隔着六层楼的距离,他看不清女儿的模样,但每一次,他都会站起来,用力地挥手。
我妈看不下去了。
“曼曼,差不多就行了。你看他,天天下班就来守着,饭也不好好吃,人都瘦了一圈。”
“妈,这不是惩罚。”我说,“这是让他想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
“如果他连这点耐心都没有,那这份婚姻,不要也罢。”
保洁公司来了两次。
第一次做完全屋清洁,我去检查。
推开门,屋子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虽然干净了,但我总觉得,空气里还残留着别人的气息。
我给保洁公司打电话,要求返工。
第二次,我亲自去监工。
我让保洁阿姨把所有的床品、窗帘、地毯,全部打包扔掉。
我让她们用酒精,把我梳妆台上的每一个瓶瓶罐罐,都擦拭一遍。
最后,我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深吸一口气。
那股属于“外人”的味道,终于散去了。
但这房子,也变得空荡荡的,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我给林周发了条信息。
“房子打扫干净了。明天,把我们的结婚照,重新挂回去。”
第二天,我带着念念,回到了那个家。
林周已经在了。
他换上了家居服,正在拖地。
墙上,我和他的结婚照,已经挂回了原来的位置。
照片上,我们笑得灿烂。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屋子里暖洋洋的。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点。
但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地碎掉了。
他看到我,有些局促地放下拖把。
“老婆,你回来了。”
“念念饿了,我去冲奶。”我没有回应他的招呼,径直走向厨房。
他跟在我身后。
“我来吧。”他从我手里接过奶瓶,动作已经比之前熟练了很多。
冲好奶,他试了试温度,递给我。
我接过奶瓶,开始喂念念。
他就在旁边站着,看着我们母女,眼神复杂。
“老婆,”他忽然开口,“对不起。”
这三个字,这些天,我听了无数遍。
从电话里,从微信里。
但这是第一次,他当着我的面,如此郑重地说出来。
“你的对不起,应该留着对念念说。”我淡淡地说。
“是我的错,让她一出生,就差点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他的眼圈又红了。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是,我会用我下半辈子,来弥补。”
“我不需要你弥补。”我说,“我需要你做到。”
“做到你签下的每一个字。”
“我能做到。”他点头,语气坚定。
“林周,婚姻是什么?”我忽然问他。
他愣住了。
“婚姻是……是两个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不对。”我摇头,“婚姻是一份合同。一份以感情为基础,以信任为担保,以责任为履行的终身合同。”
“你,违约了。”
“我知道。”他低下头,像个被审判的罪犯。
“所以,我们现在签的,是补充协议。”我说,“它约束的,不是感情,而是行为。它保证的,不是爱,而是底线。”
“我明白了。”
那天晚上,林周没有留宿。
九点一到,他准时离开。
临走前,他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这是我的工资卡,密码是你生日。以后,我的钱,都归你管。”
我看了看那张卡,没有收。
“协议上写得很清楚。设立共同账户,其余收入,归各自所有。”
“我不需要你的钱,我需要你的尊重。”
他看着我,良久,点了点头,收回了卡。
“我懂了。”
从那天起,我们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全新的模式。
一种“契约化”的婚姻模式。
林周每天准时下班回家,做饭,拖地,给念念洗澡,换尿布。
他不再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手机游戏上。
他开始看育儿书,学习怎么做辅食。
每个周末,他会提前规划好,问我想带念念去哪里。
公园,或者郊外的农场。
他会准备好所有的东西,尿不·湿,奶粉,温水,小毯子,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超级奶爸。
他不再主动提起他的家人。
婆婆打来几次电话,他都借口在忙,匆匆挂断。
有一次,我听到他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很坚决。
“妈,你不用再说了。沈曼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念念的名字,不会改。”
“以后,你们想看孩子,可以,提前一周预约。我会带孩子回去,但不会在家里过夜。”
“还有,以后别再跟我说谁家不容易,谁家要帮忙。我自己的小家都快保不住了,我没能力,也没义务去当什么救世主。”
挂了电话,他走进来,看到我,愣了一下。
“你都听到了?”
我点点头。
“做得很好。”我平静地说。
他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我以前,总觉得,我是男人,就该把所有事都扛起来。我妈养大我不容易,我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不管他们。”
“我总想着,息事宁人,两边都不得罪。结果,却把你伤得最深。”
“我那天坐在你家楼下,想了很久。我想,如果今天,是你,被我逼着,把你的婚前财产拿出来,给你弟弟当婚房,你会怎么样?”
“我不敢想。”他摇摇头,“我只知道,我肯定会疯掉。”
“所以,老婆,我是个混蛋。”
“现在知道,还不算太晚。”我说。
我们的关系,在种微妙的平衡中,慢慢回温。
没有了从前的热烈和腻歪。
多了一份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尊重。
像两个重新学习如何相处的陌生人。
他会记得在我生理期的时候,给我煮红糖姜茶。
我也会在他加班晚归的时候,给他留一盏灯,一碗面。
我们开始有了新的交流方式。
每天晚上,等念念睡着后,我们会有一个“复盘会”。
复盘今天遇到的事,各自的情绪,以及对对方行为的看法。
坦诚,直接,不带指责。
像两个在合作项目的工作伙伴。
有一天,他给我看他手机里的备忘录。
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
“念念的奶量增加到120ml。”
“老婆喜欢吃西蓝花,不喜欢吃胡萝卜。”
“下次产后复查的时间是周五下午三点,已请假。”
“老婆的睡眠不好,晚上起夜要轻一点。”
我看着那些琐碎的文字,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忽然就软了一下。
“你把时间当硬币,一枚一枚地投进来,想要换取靠近。”我轻声说。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是。”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久违的,熟悉的温柔。
“只要你还肯给我投币的机会。”
那晚,他留下了。
三个月后,念念百天。
我父母,他父母,都来了。
这是那件事之后,我们两家人的第一次见面。
气氛有些尴尬。
婆婆不敢看我,只是一个劲儿地逗着念念。
公公则像个闷葫芦,一言不发。
林周在中间,不停地调节气氛,倒茶,切水果。
我妈给了念念一个大红包。
我婆婆也准备了一个,但她拿出来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那是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她递给林周。
林周没有接。
“妈,你直接给沈曼吧。”
婆婆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把东西递给了我。
我打开,是一只成色很好的玉坠。
“这是我们家祖传的,给长孙的。”婆婆小声说了一句。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不动声色。
“谢谢妈。”我把玉坠收好。
饭桌上,大家尽量说着一些喜庆的话。
但那种隔阂,像一层看不见的膜,始终存在着。
吃完饭,送走他们。
林周在收拾碗筷。
我抱着念念,在看那只玉坠。
“别多想。”林周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她没别的意思,就是老思想。”
“我知道。”我把玉坠放回盒子里。
“林周,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我问。
他沉默了。
良久,他说:“回不去了。”
“但我们可以,走向一个新的未来。”
“一个更好的未来。”
我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或许,他说得对。
有些裂痕,永远无法修复。
但我们可以绕过它,继续往前走。
只要,我们走在同一条路上。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拍了一张合影。
照片上,我抱着念念,靠在林周怀里。
我们都笑得很浅,但很真实。
我把照片发了朋友圈,配文:
“百日喜乐,岁岁无忧。沈念念,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我特意用了“沈念念”这个名字。
很快,朋友圈收到了很多赞和祝福。
林周也转发了,写道:“我的女王和公主。”
我看着他的转发,笑了笑。
生活,似乎真的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那份冰冷的协议,被我锁进了保险柜。
我希望,它永远没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深夜,我起夜给念念喂奶。
林周睡得很沉,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屏幕亮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消息的预览。
发信人是“妈”。
我本不想看。
但那条消息的内容,却像一根毒刺,瞬间扎进我的眼睛。
“阿洲,你爸说,那块玉坠是留给我们家大孙子的,不是给孙女的。你找机会拿回来,别让外人占了便宜。”
外人。
又是这两个字。
我看着床上熟睡的丈夫,又看了看怀里吃奶的女儿。
刚刚回暖的心,一寸一寸,重新变得冰冷。
原来,这场战争,根本没有结束。
它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在暗中继续。
我轻轻放下念念,拿起自己的手机,给李律师发了一条信息。
“帮我找一个最好的私人侦探。”
“我要查一下,林周和他妹妹林薇,最近所有的资金往来。”
“还有,他妈那套老房子的产权信息。”
发完信息,我删掉了记录。
然后,我躺回林周身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黑暗中,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林周,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否则,下一次,就不会只是一份协议那么简单了。
法庭上,我不会给你任何开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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