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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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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复工的第一天,广东江门一栋写字楼里,32岁的小言对着电脑屏幕,手指悬在电话拨号键上。这是他做电话销售的第五年。
趁着工作间隙,他偷偷打开DeepSeek,在输入框里敲下一行字:“想创业,没多少钱,有什么好项目?”几秒钟后,屏幕里跳出十多条答案,其中“环保与可持续发展-废品回收”突然撞进他眼里。
AI唤起了他的灵感。小言盯着这行字反复琢磨:废品回收门槛低、成本少而且自由,只要肯吃苦,简直是“弯腰捡钱”。
像他一样,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正钻进这个老行业。90后王梓业以前是吹长号的艺术生,如今扎进废品堆里鼓捣起废铜回收。尽管入行不算长,但是他看好这个行业里的发展机会,只是提起现状坦言,“竞争越来越大了。”
国家发展改革委发布《2025年循环经济发展年度报告》显示,2024年中国再生资源回收总值达1.75万亿元,同比增长28.3%。近年来不少行业发展滞缓,这一传统行业却在政策布局、资本流入中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
社交平台上,“废品回收”词条吸引了千万浏览量,帖子里频繁出现“95后”“00后”“05后高中生”等字眼。点开“00后收废品的一天”“大学毕业回收创业”等短视频,除了堆着废品的卡车和厂房画面,还可以看到他们分享的废品回收攻略帖、自主开发的环保APP。
这群年轻人带着AI建议、大学学历和专业知识,钻进回收站,试图在“永不消失的废品”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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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言的废品站内一角。受访者供图
从坐写字楼到骑三轮车
看完AI建议的第五天,小言递交了离职申请。
高中毕业后,小言的几份工作都是电话销售。性格内向的他不得不每天给陌生人拨电话,早就想转行,却始终没找到方向。
“我一直都不喜欢上班,上班就会有公司的规章制度,还要加班。”AI给出的“再生资源回收”选项像道裂缝,让他看到了自己当老板的可能。
他联系到了一位河南信阳的00后废品回收站老板做师父,对方已经辞职做了两年废品回收。师父告诉小言,学徒半个月到一个月时间足够摸清门道。
临出发前,他才去母亲打工的工厂,告诉她自己要去河南学收废品。不出所料,母亲反对:“说出去不好听,本来就没对象,以后找对象更难!”小言心里却打定主意,“不管同不同意,我都要做。”
二月底的北方还裹着寒气,小言在河南师父的回收站里睡铁架床,盖上一任徒弟留下的铺盖。师父性子爽朗却管得严,他得随时待命:学习分辨废品的种类、记价格,练习讲价技巧,装卸,分拣货物时也得出力气。
半个月后,带着学来的门道回到江门,小言又花了半个月找到场地。这是一处靠近市区、人流量较大的住宅小区旁的临街铺面,每个月租金3200元。“选址直接影响着后面的生意。”小言说。
租下场地,置办广告牌和三轮车,再留一笔收货的钱,他的回收站就这样开张了。相比许多创业项目,前期两三万元的投入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王梓业的转行之路更为曲折。他学了十几年西洋管弦乐,师范大学毕业后在深圳一所学校任职乐团老师。王梓业爱折腾,没过多久就辞职和朋友去中山创业开服装厂。服装厂效益不佳倒闭后,他去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了六七年。
女儿的出生,让他坚定了创业的想法,“经济压力是一方面,原来的工作也是一眼望到头。”
一位做再生资源回收朋友的经历,给了王梓业启发,他想找个最不容易亏钱的创业项目。
去年11月,通过朋友介绍,他先后去了河南、山东和江苏等地学习。在造粒厂,他看着被收回的废品完成造粒后,被企业买走制成塑料瓶、桌椅板凳,形成一个循环,一边也学习着各类废品的分类,“比如我们日常见到的塑料就要被分为十几种,每一种塑料的价值也不一样。”
回到中山,王梓业从小型废品回收站起步,在社区回收生活杂料,通过精细化分类,实现利润最大化。
“原来穿着西装做投资,突然脱下长衫去收废品,确实需要勇气。”对王梓业来说,最初的挑战在于克服职业羞耻。刚开始骑三轮车上街收废品,他提心吊胆,最怕遇上熟人,有时路过有前同事住的小区会特意绕开。
“能赚到钱,就克服了这种心态。”王梓业说,自己已经从怕被熟人看到,转变为主动依靠熟人资源。甚至有朋友跟他说也想加入这行。
与小言、王梓业这样白手起家的年轻人不同,社交平台上不少废品回收账号背后,是有着家学渊源的“废二代”。
29岁的慧玲是由做了十几年废品回收生意的公婆“带入门”的。慧玲大学读的国际贸易专业,曾是一家印刷材料公司的销售冠军,常在外跑展会、谈客户。前两年随着公司业绩下滑,她的月薪越扣越少。加上朝九晚五的工作让她很难陪伴儿女,慧玲渴望一份时间更灵活的工作。
当公婆提议一起收废品时,她觉得未尝不可:“回收门槛低,赚头却不低。”
一位做贸易时认识的朋友恰好要从回收业退出,便把档口转让给了慧玲,连同下游厂家的联系方式一并交接。去年4月12日,她在小红书发了第一条回收记录:照片里的她踩着三轮车,双手紧紧把住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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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玲把回收来的沙发搬进家里,二次利用。受访者供图
26岁的郭家明是名副其实的“废二代”,已经在回收业摸爬滚打了八年。2017年高考没上本科线,他便回家跟着父母在自家旧金属打包站帮忙。一开始只是过渡,做着做着就没法放下。
郭家明的父母在20世纪90年代从湛江来到佛山,凑了几千元钱起步做废品回收,慢慢攒出一家在大沥镇的打包站。
在“游商—废品回收站—打包工厂”这条废品回收链条上,打包站属于更末端的位置——不同类型的废品从回收站被卖到有固定分类的打包站。
大沥镇所在的佛山是华南较大的废品集散地,广东省内最大的废铜交易市场“橡早废旧金属回收站”就坐落于此。
郭家明家的打包站主收废铜,货源来自广州、中山、深圳的工厂。收来的废铜经过分类、清理,再用大型液压机器压成规则金属块,这样能大幅降低运去冶炼厂的运费。压好的铜块卖给下游冶炼厂,制成铜杆后继续流向电线厂,加工成电线成品后卖给建材商,最终流入千家万户。
回家帮忙的第一年,郭家明拿攒下的钱和朋友合伙创业做宠物粮,却匆匆落幕。这次失败让郭家明坚定了做回收的心,“开厂做制造业要投机器、人工、场地,费用很高。机器买回来贵,但卖出去不值钱。废品买回来就是废品,即使亏也亏不了多少钱。”
弯腰不一定捡得到钱
小言回收站刚开业前三天,几乎没人上门。到了第四天,附近酒店的保洁员拉来几摞纸皮和塑料瓶,他帮着搬了几趟,看着堆满半间店的废品,才算有了做生意的实感。
60平方米的回收站空间有限,他坚持货物“快进快出”,尽量不收木头、泡沫、玻璃这些体积大、利润低的货物。纸皮、塑料、金属则分门别类堆在角落,收到一定量就马上转给打包站,避免积压。
小言没做过体力活,做回收的第一周,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每天回到家倒头就睡。
王梓业也发现,在这个相对传统的行业里,重体力劳动无法避免,废品价值越低越需要量,就更需要体力劳动。有一回,他和朋友两个人搬了4吨废铁。
初废品入行的年轻人,也免不了踩坑。
“估堆”是废品回收中一种凭经验估算重量和价值的交易方式,省去了称重、分拣、计算的环节,直接对一整批废品给出总价。“估堆”考量眼力,经验越丰富,估算结果越接近实际价值。王梓业吃过估堆的亏,以为一两吨的废铁,称重后只有七八百公斤。“时间长了,5米×5米的正方形大概多重,一根多长的钢筋大概多重,就有个考量。”
“有一些东西第一次收,拿不准价格就可能收高了。”小言曾花300元收了辆踏板摩托车,结果问了师父和同行才知道,这类二手车市场价只在150至200元间。
从业者们还要警惕各色掺重、掺假:一摞纸皮浸水增重,只有上下两张是干燥的;上家的货车在雨天运输不覆塑料膜,在雨水风干前,货物增重不少;还有镀层假装贵金属,铁和钢互掺等情况。
由于缺少经验,王梓业第一次收铜线时,没拆开整卷检查,结果里面卷着铝丝和石头,“这就是交学费了,下一次就知道看得更仔细。”
师父教过小言“识人”:收货要看卖家的行迹和货物匹不匹配,比如卖电动车、摩托车,最好查验身份证。慧玲曾听说有同行收了一批特殊设备,后来被警察带走调查。
小言最喜欢收废品捡漏时的惊喜,装修工人带来两袋水龙头转接头,他25块钱收货,转手赚了200元;22元收到的燃气炉,拆出的零件价格翻番。“这个行业赚的就是‘认知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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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来的旧钢琴摆在店里,爱好音乐的小言在闲暇时也会弹上来两曲。受访者供图
过去,回收业内人掌握行业主动权,“认知差”带来的盈利机会较多。但随着废品价格和识货技巧愈发透明,这届入行的年轻人发现,致富也并非唾手可得。
“有的顾客比你更精通,会仔细研究再来和你辩论”。慧玲发现,抖音上已然充斥废品回收价码和分类方法的介绍,顾客会研究好价格和类型再来议价。
她还遇过一位卖铁锅的客人,坚持要按更贵的不锈钢价格结算,但实际上只有锅柄是不锈钢材。慧玲拒绝后,卖家要求拆开锅柄单独算价。拆开要花时间,最后赚的钱还不够工夫钱,她只能劝对方换个地方卖。
不少年轻人怀揣对工作时间自由的想象入行,后来才发现身不由己。
“做废品几乎没有下班,没有休息。没货的时候可以歇一下,有货就要去干,没有固定时间。”郭家明说自己从未因为要下班而拒绝收货,有时夜里11点仍在卸货。
慧玲也有过分身乏术的崩溃时刻。有一回丈夫和公婆回老家奔丧,她留在广州照顾孩子,偏偏这时来了回收单。本就手忙脚乱,一个孩子半夜发烧,她几乎通宵带孩子看病。第二天实在没辙,她只能拜托邻居看孩子,自己红着眼睛赶去收货。
一位转行收废品的00后女孩做了半年,打算重新找工作,“过去还能和小姐妹去旅游,现在总要想着店里哪天没赚钱,还有时刻变化的行情。”
年龄在回收业里总是一个微妙的标签。年轻意味着更多的力气和头脑,但在传统印象中,废品回收行业从业者普遍年龄较大,一张年轻面孔有时候并不被信任。
不时有老人家质疑慧玲出价偏低,而戴着眼镜、长相白净的王梓业,也会遭遇被拒卖的尴尬。“这个行业的刻板印象太根深蒂固了,你的样子就让人觉得不专业。”王梓业无奈地说,“像保洁阿姨、物业工作人员,还有骑三轮车收废品的大爷,都不太愿意把东西卖给我。他们觉得,你不应该做这行,真的干了肯定是赚得多。可怎么赚得多?他们就会认为你在秤上做手脚。”
王梓业认识一位在武汉开废品回收的年轻同行,短短一周就被对面废品站的老人投诉了二十多次。不过他也发现,年轻群体更愿意找年轻回收者交易,大家沟通起来没隔阂,对价格透明度也更认可。
即便如此,糟心事仍难避免。有一回顾客从线上下单后,王梓业开车20公里去收,到了地方才发现,对方已经卖给别人。还有一次,价格都谈好了,他到现场,对方临时变卦,“觉得价格低,不卖了。”他当场和对方吵了一架。
四月刚开业时,小言的店一天最多接过12波客人,日收入在一两百元间浮动。如果收入低于100元,基本上就是在亏房租。守店时,看着每天有十几辆收废品的三轮车从门口经过,他的压力更重了。
个体的困境也映照着行业的现状。据2023年发布的《中国再生资源回收行业发展报告》显示,我国再生资源回收企业约9万多家,其中中小型企业占主流,从业人员约1300万人。
在郭家明眼里,他所在的大沥镇早已形成固定的回收格局。最基层的游走小贩覆盖范围在5到10公里,把收来的废品卖给附近回收站;每个回收站辐射方圆10公里,主要接收十余家“游商”送来的废品;处于下游的则是数量更少的打包站,承接废品回收站的货。
各市镇的从业者会跨区域买卖,尤其是铜、铁、铝等价值较高的旧金属。在这种密集业态下,商贩们容易陷入“循环卷”的竞争。
“现在的卷是卷在互联网上,大家能知道这个东西的价值。”王梓业说。刚入行时,他走的是全品类路线,纸壳、水瓶、桌椅板凳、旧书本都收。经过近一年实践,他转向更细分的稀有金属和电子元件赛道。
“选这个赛道,就是因为稀有金属的价格没有那么透明。大家都知道这东西贵,但没人能说清镀金料里的含量是多少,是一吨出100克,还是一吨出500克?”王梓业解释,因为提炼需要工艺,价格空间相对模糊,反而有机会。
可新赛道也有新问题:稀有金属和电子元件回收需要更大的现金流,利润却没他当初想得高,“比说我前几天收了20多万(元)的铜,利润都达不到3000(元)。”
郭家明也有同感。在价格越来越卷的当下,只能通过“走货量”赚取利润。
更让他们揪心的是金属价格的波动。最近黄金价格飞涨,王梓业一天要刷几十次金融APP,生怕错过行情,“黄金不光影响镀金料,回收电脑、电路板、芯片都跟着变。铜价、铝价也一样。所有的废品站都跟着行情涨,要是不看,别人都收1块5了,我还收1块钱,自然没人愿意卖货给我。”
郭家明家的打包站生意也随着期货行情波动。今年2月,美国对中国加征关税,联动铜等有色金属期货价格。四月初,铜价突然每吨跌了1000美金,连跌几天,看着仓库里的六七十吨铜,郭家明慌乱中出货。没想到刚出完货,铜价又涨了回去。这一跌一涨,他少赚了三四十万元。
在废旧金属的交易中,胆识和头脑很要紧,哪怕同一天内,上家会给出多个不同报价,而买家很难预测期货价格走向。据大宗商品数据分析,铜价在2024年3月首次突破2022年以来的7万元/吨大关,被视为三年以来阶段高点。这种情况下高价收货,风险极大。郭家明回忆,去年铜价大涨,如果有谁敢按7万元/吨收货,第二天每吨涨一千元,就能赚一千元。
业内约定:一旦双方确认交易,不论涨跌一般不得变价或取消。可约定和合同背后,还是会有变数。前年,郭家明按每吨6万元的价格订了一批铜,铜价上涨几千元后,卖家忽然不愿交货。下家等着交货,他只能再高价收一批货“填坑”。郭家明相信诚信才是真本钱,商人的信用和货物一起在市场流通,一旦名声坏了就寸步难行。
新一代“破烂王”
带着新想法、新技能,年轻人想把回收站变得不一样。有人拍短视频教废品分类,有人直播“开盲盒式”收废品……与骑着三轮车走街串巷叫卖不同,年轻人更加擅长运用互联网工具。
最开始,王梓业没想做自媒体账号,他只是在平台上看别人分享的经验,“所有的事情都在结合互联网,尝试一下总没有坏处。”很快,他做起了自己的账号。
“文案设计要抓住年轻人的痛点,让别人虽然没干废品行业,但是也有点共鸣。DeepSeek的词条都要用完了。”王梓业在小红书、抖音、快手等平台记录收废品的日常生活,也检索数据,加上自己的行业观察。虽然至今还没诞生爆款,但是一条条视频和笔记仿佛钩子,给他带来客源。短视频获客、线上估价、线上接单,这种方式已经占到他回收总量的20%。
每次打开社交账号的后台,王梓业还能收到几十条“拜师”私信。
在小言看来,做账号不止能招揽顾客,还有促进同行交流,如果手里有别人想收的东西就会联系。
“废品行业的下限很低,但是上限也很高。想要做得好需要活到老、学到老。”王梓业说。
废品回收行业的“懂行”标准正悄然变化。以前收金属、塑料靠经验辨材质、估重量,老师傅有优势,现在新出的电子产品、新能源配件越来越多,年轻人愿意查资料、紧盯市场行情,反而在这类新货的回收上更有信息优势。
郭家明听过一位年轻客户分享的“捡漏”故事:对方从三轮车商贩手里花80元收了台旧电脑主机,在闲鱼上卖出了三千多元的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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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家人收来的小铜匣子,郭家明还一直留在身边。受访者供图
在天津零萌公益政策研究员谢新源看来,年轻人入局,带来的不只是新面孔,更是新玩法。他们擅长用互联网方式进行模式创新,重塑行业价值与用户体验,“年轻人做这个行业,不只是生意,更是社群。他们可以把零散的回收行为转化为绿色行动,也更能吸引资本。”
他建议年轻从业者与其挤入传统重资产赛道,不如凭知识储备和市场敏锐度,挖掘价值链上的高附加值环节,比如深耕特色品类回收,或转型“信息中介”“服务集成商”,注重线上线下融合,既要用数字化提升效率,也要亲自跑通线下流程,这样才能精准找到成本痛点和提升产品附加值的盈利点。
现在,父母已经不再反对王梓业的回收事业,还会在小区里帮他收货。他和朋友合作了一家回收站和两处社区回收点。前几天他刚和一位00后伙伴去珠海看货,顺便去一个社区交流,“那个团队都是年轻人,专门做社区跟街道合作,在街道里有很多点位。”他也在探索团队化、规模化的作业形式,心里有个覆盖中山的废品回收大计划,但还需要更多同路的年轻人。
慧玲的档口附近有不少建材和机电厂房。一年多下来,她已经和几家工厂达成长期合作。她联系了货车,常运输吨计的金属和旧设备,也有能力接手整厂搬迁的大单,可以日入千元。她也在尝试厂区外的大单,和同行合作——她出运输,对方出客源,五五分成。
有了稳定的工厂单,慧玲也没有放弃邻里生意,不时在社区群、朋友圈更新回收信息。但她的朋友圈里更多是自己生活的细节,有和家人拍精致的写真,也有穿红裙去海边的照片,“我不希望别人觉得我每天就是收废品,那样也会‘审美疲劳’”。
尽管互联网大厂陆续推出上门预约、智能回收柜等点单式自助服务,回收后由平台返现,但几位年轻从业者普遍认为,这尚不能动摇实体交易。
一位90后从业者直言,机器不能辨别所有废品,很多时候仍需要人的经验判断。
“智能回收柜少了人的情感在里面。商贩收废品会带情感互动,比如老客经常卖货给我,我能适当提高报价,这就是机器给不了的。”郭家明也觉得,回收柜的容量有限,一旦居民搬运的废品量超出其承载能力,又得拉回存放,十分不便。从实际情况来看,目前多数废品仍依赖商贩回收,智能回收站点仅分流了少量市场份额。
慧玲曾试过入驻一款废品买卖小程序,想拓宽客源。可几个月体验下来,她发现平台匹配的单子不是距离太远、跑一趟不划算,就是货量太少、赚不到钱。等试用期结束,平台提出要收费时,她果断停用。
放弃小程序,慧玲没停下步子,转头琢磨起本地回收服务的升级。她针对社区居民想出了“积分兑换”的点子:居民来卖废品,除了能拿到现金,还能攒积分,攒满一定分数,就能兑换洗发水、纸巾等日用品。不过这个想法目前还停留在计划阶段,尚未正式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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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玲的家人在废品站帮忙。受访者供图
现在,慧玲的废品回收站早已站稳脚跟,收入回到了从前做贸易时的水平,能承担起三成的家庭开支,偶尔还能多赚点。两个孩子骄傲地跟同学炫耀,妈妈会开大货车。她喜欢一家人在店里忙活的场景,丈夫休假来帮忙拆卸废旧家电,孩子们陪在一边摆弄零件,热闹又温馨。
不过,最近小言告诉我们,他的废品回收站关门了。虽然生意过得去,但是核算各项成本,还是亏损。
“一台手机、一台冰箱,用个几年都会变成废品。废品不会消失,有成品,最终都会变成废品。”郭家明始终看好废品回收行业的前景,“废品还有一个名字叫再生资源,就是一个循环。”不过谈到自己打包厂的未来规划,他态度务实,说现在只想稳步发展,暂时还没想出明确的新方向。
王梓业也一直关注着行业里的新动向,他提到去年在天津成立的中国资源回收集团。在他看来,年轻人进入这个行业能带来什么的具体变化还需要时间观察,“但是‘国家队’下场,未来八到十年大概率会带来行业洗牌。”
原标题:《钻进废品回收行里的年轻人》
栏目主编:王潇 文字编辑:王潇
来源:作者:解放日报 实习生 李静蕾 记者 王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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