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盂”,从字面上看,就是“美人做的痰盂”。但它的实际操作,远比字面意思要恶心和残酷得多。简单来说,在明朝大奸臣严嵩的儿子——严世蕃的府上,这是一种“晨起仪式”。
每天早上,严世蕃醒来需要清嗓子吐痰时,他不用普通的金银痰盂,而是命令一群年轻貌美的婢女跪在床前,仰起头,张开嘴,用她们的口腔,来直接承接他吐出来的浓痰。
更变态的是,这些婢女在接住之后,不准吐掉,更不准有任何恶心、作呕的表情,必须面带微笑,将秽物直接咽下去。
如果稍有迟疑或表现出反感,轻则毒打,重则丧命。
01
一个身着洗得发白、却依然整洁的素色襦裙的少女,跪坐在尘土飞扬的角落里。
她身形纤细,眉眼清冷,在周围或麻木或恐惧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的头发简单束着,露出一截洁白的颈项,那张素净的脸庞,即便沾染了些许灰尘,也难掩其秀丽之姿。
她叫月烬,这个名字是她给自己取的。
此刻,她正用一种近乎漠然的眼神,打量着来来往往的采买。
她知道,今天,就是她卖掉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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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她有意无意地在几位富家管事面前露了脸,引得他们驻足打量。
但月烬没有迎合,反而眼神中带着一丝家道中落的孤傲与不驯,这正是京城那些权贵们最喜欢“驯服”的“猎物”。
他们热衷于将一朵娇艳的、带刺的花朵,亲手碾碎在自己的掌心。
果然,在日头偏西时,一个肥头大耳的采买管事,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走到了月烬面前。
他手中摇晃着一把折扇,目光像秤砣一般,上下打量着她。
“这小丫头片子,倒是长得标志。”管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性子瞧着也够野。嗯,我家主子爷就喜欢这种。”
月烬的脊背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垂下眼帘,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因境况跌落而故作坚强的落魄小姐。
她没有哀求,没有哭泣,只是无声地接受着命运的审判。
“多少钱?”管事直接甩出一锭银子,甚至没等牙婆开口。
“好嘞,爷,您眼光真好!”牙婆乐得嘴都合不拢,谄媚地接过银子,推了月烬一把,“还不快谢过管事爷!”
月烬缓缓抬头,冲着管事屈膝行了一礼,声音细弱却清晰:“谢管事大人。”她的眼底,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一丝涟漪。
她知道,严府的“采买管事”,便是这城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勾魂使者。
被他们看上的女子,大多都去了严府那个如同地狱般的“清音阁”。
她的姐姐,月婵,一年前也是这样,被他们带走,三个月后,家人只收到一具被席子卷着的冰冷尸体,连面容都无法辨认。
月烬没有家人了,她独自筹谋了一年,卖掉了家中最后一点值钱的物件,才得以隐匿身份,来到这里。
她要亲手揭开那座奢靡而罪恶的府邸深处,究竟埋藏着怎样的真相,并让所有凶手血债血偿。
她,成功了。
她亲手,将自己送入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狼之穴。
夜幕降临,月烬与其他几十个被买来的女子一道,被带进了严府。
府邸气势恢宏,雕梁画栋,却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她们穿过重重院落,最终被带到一个僻静的、被高墙围住的院子——清音阁。
清音阁内,灯火昏黄,空气中弥漫着脂粉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气息。
院子里,早已站着一群身着华丽衣裳的女子,她们面容憔悴,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一个身着大红丝绸褙子、体态丰腴的妇人,懒洋洋地斜倚在正厅的太师椅上。
她妆容精致,眉眼带着一股风尘气,却又隐含着难以言喻的狠毒。
她的指尖轻轻拨弄着一枚翠玉扳指,目光像毒蛇一样扫过新来的女子们。
她,便是清音阁的管事,严世蕃的宠妾,荔娘。
“哟,又来了一批新货色。”荔娘娇媚地笑了笑,声音却冰冷如刀,“规矩,都听清楚了。从今往后,你们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美人盂’。”
话音一落,新来的女孩们瞬间骚动起来,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有人开始低声哭泣,有人则脸色煞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哭什么哭?!”荔娘厉声喝道,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进了这里,就得听话!主子爷的规矩,那就是天!
从今往后,你们的嘴,便是主子爷清晨承接浓痰的器皿!
不准呕吐,不准拒绝,不准有半点不敬!谁敢违逆,下场就跟那不知好歹的月婵一样!”
“月婵”二字,如一道惊雷,狠狠地劈中了月烬。
她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姐姐的名字,就这样轻描淡写地从凶手口中吐出,成了恐吓其他女孩的工具!
复仇的火焰,在月烬冰冷的心底,轰然燃起。她知道,这地狱,她来对了。
02
清音阁的第一个清晨,便以极致的屈辱拉开了序幕。
月烬和其他十几名新来的女孩被领到严世蕃的寝殿外,跪成一排。
寒风凛冽,她们衣衫单薄,瑟瑟发抖。
荔娘站在她们身后,眼神狠戾,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鞭子,随时准备惩戒。
当寝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一股混杂着酒气、脂粉味和某种腐朽气息的异味扑面而来。一个肥胖的身影从里面踱出,正是严世蕃。
他独眼,面容浮肿,眼角挂着一丝未干的浑浊,神情带着宿醉后的焦躁与暴虐。
他随意扫了一眼跪着的女孩们,目光最终落在月烬身上。
她容貌清冷,在一群恐惧颤抖的女孩中,反而显得格外突出。
“就是你。”严世蕃指了指月烬,粗鲁地吐出一个字。
月烬的心脏剧烈跳动,她知道,第一个,是她。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恶心与恐惧,机械地膝行上前,跪在严世蕃的脚边。
她强迫自己仰起头,眼神平静而空洞,将嘴微微张开。
严世蕃俯下身,几声低沉的咳嗽后,一口浓稠的污秽,带着他独特的腥臭,准确无误地落入了月烬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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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月烬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生理性反胃让她几乎要呕吐出来。
但她死死咬住舌尖,用疼痛提醒自己。
她面无表情地吞咽下去,然后垂下头,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她的脸上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圣洁的麻木,她的眼神深处,却是狼一般的冷静与坚定。
严世蕃对她的表现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粗重地喘息了几下,用带着肥肉的手指,捏了捏月烬的下巴,“是个好东西。荔娘,赏她!”
荔娘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本想给月烬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如此“出色”,一下子便得了主子爷的青眼。但她很快便堆起笑容,躬身应是。
月烬知道,她成功了。
她成功地在第一时间,引起了严世蕃的注意。
从这天起,月烬在清音阁的生活,与众不同。
她不再是普通的“美人盂”,而是严世蕃每日清晨指名的“头牌”。
她被荔娘刻意安排在严世蕃最能看到的位置。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和模仿荔娘。她学习荔娘如何揣摩严世蕃的心思,如何用娇媚的言语哄得严世蕃心花怒放,甚至是如何以看似不经意的手段,打压其他可能对严世蕃有威胁的女子。
她不与荔娘为敌,反而处处表现出对荔娘的“崇拜”,将自己塑造成荔娘最忠心的“学生”和未来的“接班人”。
“荔娘姐姐,您的绣花真是绝了,怪不得主子爷最喜欢您亲手绣的荷包。”
“荔娘姐姐,您这管教姐妹们的手段,真是高明,月烬学都学不来。”
月烬的甜言蜜语,带着恰到好处的真诚和恭顺,让荔娘的警惕心,在自得中慢慢放松。
她开始得意洋洋地向月烬传授“经验”,将月烬视为自己稳固地位的工具,甚至将一些清音阁的琐碎事务交给她打理,让她更深地介入严府的内部。
同时,她也在暗中进行着一项更重要的任务。
一个深夜,她用姐姐遗物中的一枚特殊的香囊,悄悄地联系上了府中的老内侍魏公公。
魏公公是府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扫地老太监,但他沉默寡言,目光深邃。
月烬知道,姐姐生前曾帮助过他,而魏公公对严家的残暴早已心怀不满。
“公公,我是月婵的妹妹,月烬。姐姐的仇,我来报。”月烬将香囊递给魏公公,轻声说道。
魏公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接过香囊,用力捏了捏,然后,他只是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理解与悲痛。
两人结成秘密同盟。魏公公开始利用他不起眼的身份和在府内多年积累的经验,为月烬提供府内的情报和关键物品。
他告诉月烬严府的布防、严世蕃的生活习性,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暗道和密室。
月烬表面上是严世蕃最听话、最完美的“美人盂”,暗地里却是清音阁新的管事,以及严府深处潜伏着的一头伺机而动的复仇之狼。
她的皮囊下,燃烧着为姐姐复仇的熊熊烈焰,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将这吃人的严府,彻底化为灰烬。
03
成为严世蕃眼中的“完美美人盂”,让月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便利”。
她不再被限制在清音阁,偶尔也能随侍严世蕃左右,出现在府内的一些私密场合。
这些机会,如同黑夜中的微光,让她得以更深入地窥探严府的秘密,也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荔娘的致命弱点。
荔娘是一个将权力与享乐看得比命还重的女人。
她沉迷于严世蕃带来的荣华富贵,却又时常抱怨严世蕃的变态和残暴。她私下里贪婪无度,常常克扣下人的月钱和供给,甚至私吞严世蕃赏赐给其他姬妾的珠宝,以满足自己的私欲。
魏公公通过他的眼线,将这些看似琐碎却足以致命的证据,一点一滴地收集起来,秘密转交给月烬。
月烬没有急于求成。她深知严世蕃的性情,他可以纵容宠妾的一些小聪明,但绝不能忍受任何形式的背叛,尤其是涉及到他的颜面和财产。
月烬精心设计了一个局,她要让严世蕃“无意中”发现荔娘的罪行,而且要让严世蕃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发现的。
在一个严世蕃心情极好的夜晚,他召了月烬到书房侍墨。月烬乖巧地跪坐在书案旁,研墨递笔,姿态恭顺得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影子。
严世蕃处理完一堆公文,心情大好,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份账册翻阅起来。这份账册,正是魏公公悄悄替换的,里面详细记录了清音阁近期的花销与供给,以及荔娘巧立名目的各项“支出”。
月烬的目光落在账册上,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她知道,这账册里藏着玄机。
严世蕃看着账册,原本放松的眉头渐渐拧紧。
他虽然沉迷享乐,但对金钱的掌控却极为敏感。他看到账册里有几笔大额的支出,名目却是清音阁日常的脂粉、布料采购。
他心生疑窦,叫来管家询问。管家林衡是严世蕃的心腹,自然不会透露太多,只含糊其辞地说荔娘娘娘最近采买得多了些。
月烬看准时机,她仿佛不经意地,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严世蕃猛地抬头,锐利的独眼扫向月烬:“怎么,你有话说?”
月烬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她越是这样,严世蕃越是好奇。
“说!”严世蕃不耐烦地喝道。
月烬颤抖着声音,带着几分犹豫,仿佛是在被逼无奈下才不得不开口:“奴婢……奴婢只是觉得,荔娘姐姐最近给清音阁采买的布料和胭脂水粉……似乎是比往常多了些。
不过荔娘姐姐心善,或许是想补贴家中亲戚吧,奴婢多嘴,请主子爷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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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故意将“补贴家中亲戚”这句话说得含糊不清,半真半假,却足以让多疑的严世蕃浮想联翩。
严世蕃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最忌讳手下人背着他私通外人,更何况是枕边人。他拿起那份账册,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数字。
月烬的这番话,如同一根毒刺,狠狠地扎进了严世蕃的心头。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挥手让月烬退下。
但月烬知道,荔娘的末日,不远了。
接下来的几天,严世蕃私下里开始派人秘密调查荔娘。
魏公公则继续推波助澜,通过各种渠道,将荔娘私吞赏赐、与外人有染、甚至私下勾结外府管家变卖严府古董的证据,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了严世蕃的耳边。
当所有证据摆在严世蕃面前时,他勃然大怒。
对自己最宠爱的女人背叛自己,他感到了极大的羞辱。
他没有直接杀死荔娘,那太便宜她了。他要让荔娘也尝尝,被当成玩物、被彻底侮辱的滋味。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夜晚,清音阁传来荔娘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她被严世蕃亲手折磨,尝试了她曾经施加在其他女子身上的、甚至更变态的“虎豹嬉春”之刑。
她的身体和尊严,被严世蕃彻底碾碎。
最终,荔娘带着满腔怨毒和对严世蕃的诅咒,在极致的痛苦中,断了气。
荔娘死后,严世蕃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虐。
清音阁的女子们人人自危。这时,表现得“最忠心”、最懂规矩、也“最能理解”严世蕃心情的月烬,被严世蕃破格提拔,成为清音阁新的管事。
她取代了荔娘,成为了这个地狱里的新“管理者”。
当月烬坐上荔娘曾经坐过的太师椅时,她的心底没有一丝波澜。这只是她复仇计划的第一步。她终于,从一件“玩物”,变成了一个手握微末权力的“管理者”。
她开始暗中保护新来的女孩,给予她们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和心理上的安慰,以免重蹈姐姐和荔娘的覆辙。
她也利用管事的职权,更深入地接触严家的核心秘密。
04
成为清音阁管事后,月烬的行动变得更加自由和隐蔽。
她不再需要每日跪在严世蕃床前,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入严府的各个角落,包括严世蕃的书房,以“整理文书”或“准备膳食”为由,获取更多信息。
她与魏公公的合作也变得更加紧密。魏公公利用他多年的经验和人脉,在府内织起了一张无形的网。他
将严世蕃与党羽们关于贪墨、行贿、结党营私的密谈记录,以及往来书信的线索,悄悄地传递给月烬。
月烬则利用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将这些情报一一记下,甚至偷偷绘制出严府的详细布防图。
最关键的,是他们开始系统地搜集严党通倭的罪证。
严世蕃仗着父亲严嵩的权势,长期与东南沿海的倭寇勾结,贩卖军火,走私违禁品,从中牟取暴利。
这些罪行,不仅是贪墨,更是叛国。
魏公公冒着生命危险,从严世蕃的书房密格中,找到了几份关键的通倭账册原本和往来信函。
那些铁证如山的文件,详细记载了严党如何与倭寇勾结,如何出卖情报,导致边关将士浴血牺牲。
月烬看着那些染血的文字,愤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的姐姐,很可能也与这些罪恶脱不开关系。
她将这些罪证小心翼翼地藏好,等待着最终的爆发。
与此同时,魏公公也通过秘密渠道,将外界的局势变化带给月烬。
“朝中以徐阶为首的清流,正在寻找扳倒严党的致命一击。”
魏公公在一个深夜,悄声对月烬说道,“只是严党势力太大,证据难以获取。
前些日子,忠臣沈炼又因弹劾严党,被严世蕃活活害死……”
“沈炼?”月烬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悲痛。沈炼是她父亲生前的挚友,一位正直不阿的清官。
他的死,彻底坚定了月烬的决心——她不仅要杀死严世蕃,更要将整个严党连根拔起,为所有被严党迫害的忠良和无辜者报仇。
月烬知道,时机稍纵即逝。朝中清流需要一个引爆点,而她手中的罪证,就是那颗足以震动朝野的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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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魏公公制定了一个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的计划。
“严世蕃寿辰将至,他定会大摆筵席,邀请朝中重臣和心腹党羽,借机炫耀权势。”月烬冷静地分析道,“那将是他最得意、也是最放松的时候。所有的罪证,必须在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公之于众。”
魏公公眉头紧锁:“可是,届时府内戒备森严,如何能将这些东西送出去?又如何保证,不会被严世蕃当场销毁?”
月烬的目光落在严府的地图上,她指着寿宴大厅的布防图,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光芒:“我们不需送出去。我们只需在宴会高潮,将这些罪证,亲手送到皇帝的眼线手中,或者,直接送到京城巡抚的面前。”
“至于严世蕃……”月烬的声音透着一股蚀骨的寒意,“我会为他准备一份大礼。一份,让他永生难忘的寿礼。”
05
月烬坐在镜前,看着镜中那张美艳却冰冷的面容。
明日,便是严世蕃的寿宴,是她蛰伏两年,用姐姐的血和自己的灵魂铺就的复仇舞台。
魏公公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
“东西,都准备好了。”他的声音嘶哑,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和一个小巧的瓷瓶放在桌上,“包裹里,是严党通倭的账册原本。
瓷瓶里,是西域奇毒‘焚心散’,无色无味,一旦与酒水混合,三日后必心脉寸断,神仙难救。
如何抉择,全看你自己。”
魏公公退下,房间里只剩下月烬一人。
她打开包裹,看着那份足以让严家满门抄斩的罪证,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随即,她又拿起了那瓶致命的毒药。
她知道,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将罪证公之于众,严党固然会倒,但以朝廷的手段,未必能让严世蕃死得足够痛苦。
而用毒,她可以亲眼看着仇人受尽折磨而死,却可能让严党的其他罪恶,因主犯的“暴毙”而被掩盖。
更重要的是,她刚刚得知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消息,她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盟友魏公公,竟已被严世蕃的爪牙盯上,明日的寿宴,很可能也是为他准备的鸿门宴。
是选择大义,保全证据,让国法来审判?还是选择私仇,用至毒的手段,确保仇人惨死?
她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无数人的性命,也关系着她自己最终的结局。而留给她的时间,只有这一夜。
那一夜,月烬没有合眼。
她将那包通倭账册的原本,和那瓶名为“焚心散”的毒药,并排放在桌上,在昏黄的烛光下静静地看着。左边,是国法大义,是朝堂的审判;右边,是私人的血仇,是地狱的折磨。
她知道,如果只将罪证公之于众,以严家盘根错节的势力,严世蕃未必会死得足够痛苦,甚至可能在父亲严嵩的周旋下留得一命。
而如果只用毒,严世蕃固然会惨死,但严党的滔天罪恶,却可能因主犯的“暴毙”而被掩盖,无法连根拔起。
她要的,不是二选一。
她要的,是全部。
她要严世蕃死,死在极致的痛苦和绝望里;她也要严党覆灭,让天下所有被他们残害的冤魂,都得以告慰。
一个更加决绝、也更加凶险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形。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份账册重新包裹好。
然后,她打开了“焚心散”的瓶塞,将无色无味的毒药,倒入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巧的香薰球内。这香薰球机关精巧,只需轻轻按动,便能将里面的液体,无声无息地注入到酒水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又看了一眼窗外。魏公公的安危,也系于明日一役。她知道,她必须快,必须准,必须狠。
第二日,严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严世蕃的寿宴,办得比皇家庆典还要奢华。朝中权贵,地方大员,以及所有严党的附庸,都前来贺寿,整个严府都沉浸在一片虚伪的繁华与谄媚的奉承之中。
月烬,作为清音阁的新任管事,一身华服,面带得体的微笑,穿梭于宾客之间。她的容貌、她的气度,引来无数惊艳的目光。没有人知道,在这副完美的皮囊之下,藏着一颗早已被复仇火焰淬炼得坚硬如铁的心。
宴会之上,酒过三巡,严世蕃在众人的吹捧下,已是面色潮红,得意忘形。他又想起了自己那些变态的“玩法”,要为宾客们助兴。
“来啊!”他大着舌头,拍着桌子喊道,“将我的‘美人盂’都带上来,让各位大人开开眼!”
月烬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她没有退缩,反而主动上前,对着严世蕃盈盈一拜,声音娇媚入骨:“主子爷,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何须妹妹们代劳?月烬愿亲自,为主子爷献上寿礼。”
严世蕃见她如此“懂事”,更是喜不自胜,连连点头:“好!好!还是我的月烬,最知我心!”
06
在所有宾客或好奇、或淫邪、或麻木的目光中,月烬缓缓地,跪在了严世蕃的面前。
她动作优雅,神情恭顺,仿佛这并非屈辱,而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她微微仰起头,张开了嘴。
严世蕃得意地大笑着,他享受着这种将美人踩在脚下的快感。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正欲俯身。
就在这一刻!
月烬的眼神,猛然变得锐利如刀!她的手,快如闪电,从袖中探出,手中握着的,不是手帕,而是一根早已准备好的、淬了剧毒的银簪!
“噗嗤!”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那根毒簪,已经狠狠地,刺入了严世蕃肥胖的脖颈!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宴会厅的喧嚣。严世蕃捂着脖子,鲜血从他指缝间狂涌而出,他那双独眼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恐。
“有刺客!”
“护驾!”
整个宴会厅,瞬间大乱!宾客们惊慌失措,护卫们则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然而,月烬的目的,并非只是刺杀。
在所有人冲向她的时候,她猛地起身,一脚踹翻了身旁的巨大烛台!烛台倒地,点燃了华丽的纱幔和地毯!火势,瞬间蔓延开来!
“严世蕃通倭叛国!证据在此!”
月烬从怀中掏出那份早已准备好的账册,奋力扔向了宾客席中,那个早已被她锁定的目标——乔装成富商的朝廷密探,“谢先生”!
谢先生稳稳地接住账册,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立即高声喊道:“严党谋逆!快!保护证据!”
与此同时,魏公公也在另一侧,将早已准备好的另一份罪证,塞给了闻讯赶来的京城巡抚。
图穷匕见!
07
宴会厅,彻底变成了人间地狱。
宾客们四处逃窜,护卫们则疯狂地扑向月烬。月烬手持另一根银簪,身形如鬼魅般在人群中穿梭。她的武艺,虽然不足以对抗整个严府的护卫,但她的每一次出手,都狠辣而致命。
她不要命的打法,竟一时无人能近身。
她没有逃跑。她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她穿过混乱的人群,再次来到了严世蕃的面前。严世蕃此刻已瘫倒在地,毒性发作,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地狱修罗般的女子,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你……你到底是谁……”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月烬蹲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我叫……月婵。我姐姐,也叫月婵。你还记得她吗?那个被你折磨致死,连尸骨都找不到的‘美人盂’。”
严世蕃的瞳孔,猛然放大。他终于想起来了。
月烬看着他那副惊恐的表情,笑了。那笑容,凄美而又残忍。
“我回来了。我来,接姐姐回家。”
她说完,不再看他一眼。她转身,走向了那熊熊燃烧的烈火。她要让这座吞噬了无数女子青春与生命的罪恶府邸,彻底化为灰烬。
她看着冲天的火光,仿佛看到了姐姐月婵在火中对她微笑。她也看到了那些逝去的、无辜的女孩们的影子。
她知道,她为她们报仇了。
严府的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当黎明到来时,这座曾经权倾朝野的府邸,只剩下了一片焦黑的废墟。
而那份被公之于众的罪证,则在朝堂之上,掀起了滔天巨浪。严党通倭叛国,铁证如山。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早已对严党不满的徐阶等清流派大臣,趁机发难。一场席卷全国的政治清洗,就此展开。严嵩被罢官抄家,其党羽被一网打尽。严世蕃虽死于大火,但仍被开棺戮尸,其罪行被昭告天下,遗臭万年。
魏公公,在混乱中,为保护罪证不被抢夺,身中数刀,最终倒在了血泊之中。临死前,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他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最后的救赎。
月烬,在当晚的混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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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她被大火吞噬,与严府一同化为了灰烬。也有人说,她被朝廷的密探救走,从此隐姓埋名。还有人说,她化作了一缕青烟,追随姐姐而去。
她的下落,成了一个谜。
多年后,江南的一座僻静的尼姑庵里,多了一位不问世事、每日只为亡魂诵经的带发修行的女尼。她法号“烬”,再无人知晓她的过往。
她报了血海深仇,却也燃尽了自己所有的爱恨。她曾亲手将自己送入地狱,又从地狱中浴火重生。她的一生,如同那只不死的凤凰,在灰烬中,完成了最后的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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