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紧夫君的狐裘,睡眼惺忪地倚在门边,懒懒打了个哈欠。
“谢公子,这冰天雪地的,你大清早带这么多人来,就为了在这儿嚎两嗓子?”
他身后那群人里,好些是昨夜刚吃过喜酒,半醉半醒间被他拉来清雪开路的。
眼见这般兴师动众竟只为找我哭诉,不免抱怨起来。
“景之,江晚不是你亲手签了身契卖给马奴的?我们可都瞧见了,如今这又是何苦?”
“我看呀,景之还是放不下江晚。可若真在意她,当初怎忍心发卖?若不在意,又何必抛下新婚妻子,顶风冒雪赶来马场?”
“你懂什么!谁不知景之心系魏姑娘?不过是念在旧情来看一眼罢了。”
众人七嘴八舌间,谢景之脸色愈发苍白,整个人都微微发颤。
“景之,既然人好好的,咱们就别打扰新人了,走吧?”
谢景之晃了晃神,强撑着站起身来。
他走出人群,死死盯着我,语气带着十分的笃定。
“江晚,不必强撑了。”
“昨夜你定不好过…那马奴什么品性我岂会不知?你既不愿从他,必是挨了打,才裹得这般严实遮掩伤痕。”
我不由蹙眉。
这天寒地冻的,难道不能是因为冷?
他兀自说着,一步步逼近,眼中盈满痛惜。
“你从小便是这般倔强,不撞南去不回头。即便不愿为妾,稍稍向我低个头又何妨?说不定我心一软,连正妻之位都许了你。”
听不得他胡言乱语,我一脸烦躁。
“谢景之,怎样才算低头?”
“我分明让你退了铜板,我自愿废弃婚书成全你和魏萱儿双宿双飞!可换来的却是你当众不留情面的折辱!”
他身形微滞,疲惫地牵了牵嘴角。
“江晚,我要的从来都是你的全然顺从。你让萱儿为妻,你为妾又如何?十年情分,我难道会厚此薄彼亏待了你?”
这还不算厚此薄彼?
“呵!”我怒极反笑,“所以在你谢景之心里,我无论如何都只能为妾?”
他眼神闪烁,逃避地叹了口气。
“不说这些了,这次终究是我欠缺考虑。昨夜我便要来接你,奈何天意弄人,大雪封了路。”
说着竟上前将我揽入怀中,掌心轻抚我后背。
“好了,都过去了。你既拼死为我守节,我自然不会嫌弃你的。今日回去便许你平妻之位,往后在萱儿面前你也不必奉茶伺候,如何?”
“至于那马奴,他如何伤的你,今日我定要让他十倍奉还!”
我心底涌起阵阵恶心,奋力挣脱他。
“谢景之,请你自重!”
“还有,请你不要当众胡言乱语!免得日后传出什么我新婚之夜为负心汉守节的混账话,平白污我清白!”
谢景之浑身一僵。
“阿晚,你怎会这么想?”
话音未落,一只温热的大手已将我拉至身后护着。
紧接着,男人当胸一脚将谢景之踹倒在地。
“谢公子对着我新婚妻子狂吠动手,是真不怕我这疯病发作,活活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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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之像个破麻袋似的被踹飞出去,一头扎进雪堆里。
好几个人手忙脚乱把他扒拉出来,他呸呸吐着雪渣,脸都气绿了。
“放肆!谢家马场岂容你个下人逞凶?昨日伤阿晚在先,今日冒犯主人在后,本公子便是当场格杀你,也无人敢置喙!”
孟星河往前一站,把我完全挡在身后。
他肩背挺拔如松,哪有半分传言中的疯癫丑态?
握着我的手有些粗糙,却让人没来由的安心。
昨日迎亲时,我偷偷掀盖头看过。
他高踞骏马之上,喜服灼灼,仪仗周全。
而眼前这所谓的“马棚”,实则是间陈设雅致的木屋,一应器物皆非凡品。
可见谢景之当日种种贬损,不过是为逼我低头做妾的伎俩。
孟星河冷眼扫过屋外围聚的数百人,唇边浮起讥诮。
“谢公子既已签契将阿晚许配于我,如今带着家丁持械围宅,是要毁约杀人,强夺人妻?”
谢景之被这话怼得满脸通红,却还硬撑着架子。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得上本公子大费周章!”
“阿晚自小便与我定亲,我们十年感情,我虽与你签了契,但她不愿嫁你这般粗鄙之人,我来解救何错之有?”
“哦?”
孟星河转头看我,目光温和,
“娘子,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不想嫁我?”
我坚定地摇头。
“夫君别听他的鬼话。”
昨天拜堂前,孟星河认真对我说,如果我不愿意,他会给我一笔银钱送我离开。
他当时买下我,纯粹是看不下去谢景之的所作所为,怕我落到坏人手里遭人折辱。
我看他屋中干净雅致,人相品貌也是上乘,虽不知他为何要在谢家马场隐姓埋名,但我既然决定嫁给他,就不会反悔。
只是…
我轻声问:
“公子家里可曾娶亲?是真心要娶我的吗?”
孟星河闻言一怔,随即眼底漾开温柔笑意。
“阿晚,我孑然一身,既无妻妾,也未曾定亲。”
他指向窗外尚未撤去的喜庆装饰,
“若不愿娶你,何必张灯结彩备下花轿?刚才问你,只觉得婚配之事不能一厢情愿,总要听听你的意见…也怕你因一时意气做出抉择。”
见我仍凝望着他,他轻轻握住我的手。
“关于我的来历,日后你便知晓,如今尚有不便。”
“江晚!”
谢景之打断我的思绪,他瞪着我,眼睛红得吓人,
“你还要赌气到什么时候?就非要做我的正妻,非要我低声下气求你?!”
“好!我许你正妻之位,让萱儿居平妻,这下你总该满意了?”
他向我张开双臂,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
“过来。”
我嘲讽地扯了扯唇。
他以为婚嫁之事是讨价还价?
“谢景之,世间之事并非皆要如你心意,我也不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你既与魏萱儿盟誓成婚,转眼便要贬她为平妻。这般朝秦暮楚的男儿,说出的承诺又怎能让人当真?”
他被我说得脸上一阵燥热,却仍强行辩解。
“阿晚,我对萱儿有心,不代表对你无意,为何你一定要让我在你们之间分出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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