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公出差了吧?我今晚过去。”周子轩的微信弹出来时,我正蹲在卫生间,用一块旧毛巾仔细擦拭着老公赵建国刚换下的那双沾满泥点的皮鞋。屏幕的冷光映在我脸上,那几个字像烧红的针,一下一下扎着我的眼睛。手机是冰冷的,虚幻的,而手里这双鞋,还带着老公的体温和工地的尘土味,是那么真实。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一个“好”字,然后熟练地长按,删除聊天记录。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自己像个分裂的鬼,一半在充满消毒水味的平淡婚姻里苟且,一半在燃着香薰的危险情爱里沉沦。我知道,我正在亲手把我安稳了十年的生活,推向万丈深渊。
而这一切,都要从半年前那场要命的同学聚会说起。
我和老公赵建国是相亲认识的,结婚十年,儿子八岁。他是个工程项目经理,人很踏实,就是闷了点。我们的日子就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解渴,但毫无味道。每天的生活轨迹,就是菜市场、学校、家,三点一线。他回家脱了鞋就往沙发上一陷,不是看手机就是看电视,我们俩一天说不上十句话,三句是关于孩子,三句是关于钱,剩下四句是“饭好了”、“我吃了”、“我睡了”、“嗯”。
我不是没抱怨过。我生日那天,暗示他好几次,说同事的老公送了她一束好大的玫瑰花。结果到了晚上,赵建国从外面回来,递给我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只刚烤好的烧鸡。他憨厚地笑着说:“今天菜市场烧鸡打折,热乎的,赶紧吃。”那一刻,我看着油腻腻的烧鸡,心里说不出的憋闷。我想要的不是烧鸡,是一点点浪漫,一点点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可这些,他给不了。
半年前的同学聚会,我见到了周子轩。他当年就是班里的风云人物,现在自己开了家投资公司,更是混得风生水起。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手腕上戴着我叫不上名字的表,跟每一个同学都能谈笑风生。他坐到我身边,端着酒杯,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林婉,你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文静漂亮。”
就这么一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我死水般的心湖。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家,车里放着轻柔的音乐。他没有动手动脚,只是聊我们上学时的趣事,聊我现在的生活。我忍不住跟他抱怨了几句赵建国的木讷和生活的无趣。他听完,叹了口气说:“婉儿,你这样的女人,应该被捧在手心里疼爱,而不是在柴米油盐里枯萎。”
从那以后,他开始频繁地联系我。他会给我发早安晚安,会跟我分享有趣的段子,会记得我说过的每一件小事。赵建国出差的日子,周子轩就带我出去。我们去新开的西餐厅,吃一份牛排要我半个月的工资;我们去看午夜场的电影,像年轻情侣一样在黑暗里偷偷牵手;他会给我买我从不敢奢望的名牌口红,然后夸我涂上真美。
跟他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那种心跳加速、被人时刻惦记的感觉,是我在赵建国那里从未体验过的。
要问跟老公在一起和跟情人在一起有什么差别?差别太大了。
跟赵建国在一起,是生活。是水龙头坏了,他二话不说拿起工具就去修;是孩子半夜发烧,他能顶着大雨跑几条街去买药;是我妈住院,他请假跑前跑后比我还上心。他给我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安稳,是一种“天塌下来有他顶着”的踏实感。但这种踏实,时间长了,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乏味。我甚至觉得,他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他老婆,是孩子的妈,是一种责任和义务,跟爱不爱没关系。
而跟周子轩在一起,是爱情,或者说,是我幻想中的爱情。他会记得我们的“纪念日”,第一次见面的日子,第一次牵手的日子,然后给我惊喜。他会夸我新做的发型好看,会说我做的饭菜有家的味道。他看我的眼神,永远充满了欣赏和欲望。在他面前,我不是那个被油烟熏得满脸疲惫的黄脸婆,而是一个值得被爱的、充满魅力的女人。
我贪婪地享受着这种差别。白天,我是赵建国的贤妻,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把儿子照顾得妥妥帖帖。晚上,等赵建国鼾声响起,我就躲在被窝里,跟周子轩聊着火热的微信。我像一个走钢丝的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两边的平衡,以为自己可以永远这么下去。
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有一次,周子轩又约我出去吃饭。席间,他状似无意地问我:“听说你们家建国最近在跟一个大项目?城南那块地的开发,竞争挺激烈的吧?”我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没多想,就随口把我知道的一些情况跟他说了。赵建国偶尔会在饭桌上提几句工作上的事,我听了个大概。
周子轩听完,眼睛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光。他给我夹了一筷子菜,笑着说:“你老公真能干。不过他太辛苦了,你要多心疼心疼他。”我听了这话,心里暖洋洋的,觉得他真是个体贴的好男人,连我的老公都一并关心了。
从那之后,他开始频繁地打探赵建国工作上的事,比如项目的进展、投标的公司、报价的底线等等。每次都问得很有技巧,包装在对我的关心和对我老公的“体谅”之下。我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每次都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得晕头转向,没往深处想。我甚至天真地以为,他这是爱屋及乌。
直到那天,我彻底清醒了。
那天我们约在酒店,他去洗澡的时候,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微信弹了出来,备注是“宝贝2号”。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全身的血都凉了。我颤抖着手,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条消息。对方问:“轩哥,林婉那边搞定了吗?她老公手里的资料什么时候能拿到?”
我大脑一片空白,手指不受控制地往上翻。我看到了一个我从不知道的微信群,群名叫“猎物围捕计划”。群里,周子轩和几个人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如何通过接近不同目标的家人,来获取商业机密。而我,林婉,就是他这次的目标,我的代号是“项目经理的老婆”。
群里有他详细的笔记,记录着我的喜好、我的抱怨、我的家庭情况。他对我说的每一句情话,送的每一件礼物,都是精心计算过的“诱饵”。他夸我漂亮,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他同情我的婚姻,是为了让我对他产生依赖;他关心我老公,只是为了从我嘴里套出他想要的信息。
我一条一条地翻着,心像被扔进了绞肉机。那些让我感动不已的浪漫瞬间,此刻看来,都成了一个个恶心的笑话。什么爱情,什么懂我,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我不过是他用来达成目的的一个工具,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周子轩从浴室出来,看到我煞白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没有慌乱,只是慢条斯理地擦着头发,淡淡地说:“你都看到了?看到了也好,省得我再演戏了。林婉,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大家都是成年人,各取所需罢了。我给你想要的激情,你给我我需要的信息,很公平。”
“公平?”我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你把我当什么了?”
“当一个寂寞的女人啊。”他笑了,那笑容里满是轻蔑,“你老公给不了你的,我给你了,你不也挺享受的吗?别装得那么无辜。你要是真爱你老公,真满足于你的生活,我哪有机会?”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把我虚伪的面具割得粉碎。是啊,如果不是我自己的心先动了摇,别人又怎么会有机可乘?我怨他欺骗,可更恨我自己的愚蠢和贪婪。
那天我是怎么离开酒店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万家灯火,第一次感到无处可去。那个我曾经无比厌烦的家,此刻却成了我最不敢面对的地方。
回到家,赵建国还没睡,正坐在客厅等我。他看我脸色不好,起身给我倒了杯热水,问我:“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看着他,这个被我嫌弃木讷无趣的男人,这个被我背叛的丈夫,心里五味杂陈。我突然想起很多被我忽略的细节。他虽然不记得我生日,但他记得我爱吃哪家店的包子,下班总会绕远路给我带回来。他虽然不会说情话,但他会记得我生理期的日子,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姜茶。他虽然不懂浪漫,但他把每个月大部分的工资都交给我,自己兜里只留几百块钱的烟钱和饭钱。
他给我的,不是虚无缥缈的风花雪月,而是实实在在、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生活。而我,却为了追求那些虚幻的泡沫,差点亲手毁了这一切。
那一刻,我终于彻底明白了老公和情人的差别。情人把你当成一道菜,新鲜的时候尝几口,腻了就换下一道。而老公,把你当成一碗饭,也许天天吃会觉得平淡,但没了它,你就得饿死。情人会带你花钱,老公会给你赚钱。情人会用嘴说爱你,老公会用行动证明爱你。
我在赵建国面前跪了下来,眼泪止不住地流。我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他。我没有求他原谅,因为我知道我没资格。
他听完后,很久很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客厅里烟雾缭绕,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以为他会暴跳如雷,会骂我,会打我,会立刻提出离婚。
但都没有。烟抽完了,他掐灭烟头,看着我说了一句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他说:“婉儿,日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你觉得闷,觉得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也是第一次当人丈夫,当人爹,有很多事做得不好。但家里的事,我们应该一起解决,而不是去找外人。”
他的平静,比打骂更让我心碎。他没有指责我的背叛,反而先检讨他自己的不足。
那天晚上,我搬到了次卧。我们没有离婚,但我也知道,有些东西已经碎了,再也回不到从前。周子轩后来又联系过我几次,我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那是我自己的罪孽,我自己终结。
现在,我和赵建国还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为了孩子,我们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他依然会把工资交给我,我依然会给他做饭洗衣。只是我们之间,多了一道看不见的墙。也许有一天,时间能冲淡这道伤痕,也许不能。但这都是我该受的惩罚。我为了弄明白老公和情人的差别,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现在我懂了,一个是你世界的中心,一个只是你世界里的一颗流星。而我,却差点为了看一颗流星,撞毁了我的整个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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