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7月的下午,你真想跟我动手?”杨启良抬头扫了一眼,声音不高却透着压迫感。短短一句,把本来叫嚣着要砸柜台的车行“钉子户”吓得愣在原地。围观群众只听得心里一颤,还不知道眼前这位身材结实、头发花白的工作人员,曾在老山阵地坚持到弹匣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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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消费纠纷并不复杂:买主嫌车价高,硬说被“宰”,又带来几个社会闲汉想“谈谈”。对方嚷嚷要“废了”调解员,伸手就去掀桌。杨启良没多说,挡在桌前,顺手把桌角稳住。灰黑制服遮不住虎口上的茧子,几个人对视一眼,悄悄往后缩。矛盾最终和平收场,车行赔了小额误工费,买主签字离开。事后有人问起,他只是笑了笑:“当兵的人,见过生死,街头小把戏而已。”
镜头顺着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回到1984年的南疆。那一年,中越边境仍时不时响起迫击炮声。杨启良19岁,从湖南山村坐绿皮火车到云南前线报到。连队夜训结束,他靠着简陋掩体写下一行字:挺得住酷热,也撑得住寂寞。没人会想到,这句话伴随他整个军旅生涯。
老山主峰海拔千米有余,山体狭窄陡峭。雨季一来,水汽钻进伪装网,枪机挂满锈斑,衣服贴在后背像胶水。杨启良和新兵们轮流守洞口,敌我对峙像拉锯。有时两天两夜听不到一句人声,只有草丛里毒虫扒拉落叶的响动。心理强度比体力消耗更难扛;有人刚换防就吐,有人半夜惊醒喊“开火”。杨启良也怕,却逼自己数心跳,数到一百再睁眼,久而久之,恐惧被磨平,神经反而更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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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5月13日凌晨三点,一纸命令送到166高地:配合主攻营,夺取前沿制高点。部队分三路穿插,计划打一场“快刀”。开战第一小时确实顺利,敌前哨被乌云般的炮火压住。天色发白时,越军调来增援,局面逆转,双方死咬着山脊不放。与此同时,右翼被切断,杨启良所在班成了“孤岛”。
高地弹药告急,电台时好时断。杨启良将火力重新排布,把三挺机枪错开角度,每人拖一条弹链就地待机。横亘在他面前的,是整整四小时的近距离缠斗。敌人一度冲到不足二十米,他打光最后一梭子,抓起爆破筒直接滚下斜坡。爆炸掀起的泥土和碎石夹着尖哮,让山梁像被撕开。七点过后,援军赶到,越军留下一地夹杂血迹的头盔。清点时发现,一个班只剩下四人能站着回报口令,杨启良身上有两道贯穿伤,仍握枪不放。统计结果写着:个人毙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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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爱把“勇猛”挂嘴边,可对杨启良而言,更难的是熬。漫长的战斗结束后,他在医院待了半年,随后回前线做警戒,直到1996年转业。十三年军旅,见惯战友牺牲,自己也多次擦肩死神。他说最难忘不是爆炸声,而是天微亮时山谷那股潮湿的草腥味——那意味着又活过一夜。
转业分配到市消协,他成了打字、接访、巡查一把抓的“老兵主任”。同事们发现,这位硬汉面对纠纷时却格外克制。顾客骂人,他陪笑;商家抵赖,他耐心讲法规。调解室墙上挂着一句醒目的标语:弄清事实,守住底线。标语旁边,是他当年166高地的黑白合影——弥漫硝烟,依稀可见年轻脸庞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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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好奇,战场上下来的军人,为何能在琐碎争执里保持冷静?原因其实并不玄乎:敌我阵地只有几十米距离时,任何情绪失控都是找死。离开前线后,这条“冷处理”原则照样适用。恶霸面前不逞凶,背后却铁面公正,是杨启良一以贯之的行事方式。
1998年被威胁的那桩事,很快传遍单位。有同龄人半开玩笑:“老杨,真动起手你不怕?”他摇头:“怕,谁不怕?可只要他迈那一步,我就不会让他再迈第二步。”语气平淡,却让人想到老山丛林里那场四小时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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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故事总被贴上传奇标签,但杨启良的生活如今很日常:周末去菜市场,帮邻居换灯泡,晚上散步时路过广场,还会停下看别人打太极。一身旧迷彩裤洗得发白,脚下拖鞋两道裂缝,他从不觉得寒酸。有人评价,这种淡定源自对“极限处境”有过切身认知;经历过枪口对准的那一瞬,日常鸡毛蒜皮自然放到更小的刻度。
几十年来,老山精神在部队口口相传:一是顽强意志,二是精确执行,三是沉着克敌。杨启良身体力行,把这三条带进了地方工作:调解要精准找到焦点,执行要给各方时间缓冲,碰到拱火的,自身情绪先降温。看似行政流程,骨子里还是那套行军作战的逻辑。
不得不说,南疆那片热带雨林是把双刃剑:它让一群年轻人过早品尝死亡,也锻出一批无声的脊梁。杨启良退伍二十余年,每逢战友聚会,他都会提前一天准备花名册,把还能联系上的人一一标注。有人欠条一样写着“失联”,他就在旁边打问号,只要没确认牺牲,这个问号永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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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看当年,166高地的工事早已被绿色淹没,弹坑被雨水填平,边境公路上偶尔驶过客车。可在很多老兵心里,那场激烈对峙仍像一束光,指向职业操守,指向做人底线——不先惹事,也绝不怕事。杨启良的“冷脸提问”,便是这束光在平凡岗位的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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