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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差回家,刚进卧室,看见丈夫正和一个女人视频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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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当我把那沓泛黄的汇款单复印件拍在桌上时,李伟这个四十岁的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在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们之间最大的症结,从来不是廉价的背叛,而是一种我无法想象的、沉默如山的承诺。

整整八年,我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拼命工作,总觉得我们家的钱像握在手里的流沙,攒不住,漏得快。我以为是通货膨胀太厉害,是我们对未来的规划出了偏差,是儿子晨晨的兴趣班太烧钱。

我计算着每一笔开销,规划着每一次储蓄,却始终算不出他心底那个巨大的、无法与我言说的缺口。我甚至一度怀疑,那些消失的钱,是不是变成了一朵送给另一个女人的玫瑰,一句讨她欢心的情话。

这一切的揭晓,都始于那个我提前结束出差,满心欢喜推开卧室门的下午。

第1章 卧室里的陌生人

飞机提前一个半小时落地,我拖着行李箱,连公司的车都没坐,自己打了辆车就往家赶。出差一周,心里最惦记的就是丈夫李伟和儿子晨晨。我想象着他们看到我突然出现时惊喜的表情,连旅途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小区的玉兰花开了,白得像雪,在傍晚的微风里摇曳。我放轻脚步,用钥匙打开门,屋里很安静。晨晨应该还在托管班,李伟呢?以往这个点,他要么在厨房乒乒乓乓地准备晚饭,要么就在客厅看新闻。

我换了鞋,把行李箱悄悄立在玄关。客厅没人,厨房也没动静。我心里掠过一丝奇怪的感觉,蹑手蹑脚地走向卧室。

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李伟压得极低的声音,温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的心,莫名其妙地“咯噔”一下。

“……别担心,钱我下周就给你打过去。嗯,跟以前一样,直接打你卡上。”

“孩子最近怎么样?个子长高了没?学习还跟得上吗?让她别太累,身体最重要。”

“我这边……挺好的,你放心。工作忙点,但都顺心。你也是,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要照顾好自己。”

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轻柔。我们结婚十二年,他对我好,是那种粗线条的好,会记得给我买爱吃的板栗,会在我生病时笨手笨脚地熬粥,但绝不会用这种近乎“哄”的语气说话。

我的手搭在门把上,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股酸涩的、混杂着愤怒和委屈的情绪,从脚底直冲头顶。

我猛地推开了门。

李伟正坐在床边,背对着我,手里举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那份专注和柔情,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睛。他被开门声吓了一跳,整个人像弹簧一样蹦起来,慌乱地转过身。

看到我,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褪光了,眼神里是来不及掩饰的惊慌失措,像是做贼时被当场抓获。他下意识地想去按掉视频,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那块小小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里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背景像是一个很简陋的屋子,墙壁是那种老式的白灰墙。女人怀里还抱着个小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屏幕这边。

视频那头的女人显然也看到了我,表情瞬间变得尴尬又局促,抱着孩子的手臂紧了紧。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李伟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手忙脚乱地对着手机说了句“先这样,我回头再打给你”,便匆匆挂断了视频。

卧室里只剩下我和他,还有那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把房间里的光线也一并吞噬了。

“她是谁?”我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喉咙。我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但那控制不住的颤抖,还是暴露了我的情绪。

“一个……一个远房亲戚。”李伟的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家里有点困难,找我帮帮忙。”

“远房亲戚?”我冷笑一声,心里的那股酸涩几乎要溢出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门需要你用这种语气说话的远房亲戚?李伟,我们结婚十二年了,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我哪个不认识?”

“哎呀,就是关系比较远,平时不怎么走动,你不知道也正常。”他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想拉我的手,“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到了?累不累?吃饭了没?”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岔开话题,蒙混过关。

我甩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我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一寸一寸地审视着他。这个我同床共枕了十二年的男人,此刻显得无比陌生。他的慌乱,他的闪躲,都在告诉我,事情绝不像“远房亲戚”这么简单。

“钱我下周就给你打过去。”我模仿着他刚才的语气,一字一句地重复,“‘跟以前一样’。李伟,‘以前’是多久?一年?两年?还是更久?”

我的质问像一把锥子,刺破了他伪装的镇定。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陈静,你别胡思乱想。”他急了,声音也高了一点,“就是亲戚家有困难,我搭把手,多大点事儿?你出差刚回来,别为这点小事生气。”

“小事?”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在眼眶里打转,“李伟,我们为了给晨晨换个好点的学区房,连着三年没出去旅游过。我一件超过五百块的衣服都舍不得买。上次住院,我们为了三千块的手术费,找我弟借的钱,上个月才刚还清。你现在告诉我,你背着我,长期给一个我闻所未闻的‘远房亲戚’打钱,这是小事?”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那些积攒了许久的疲惫、委屈、不安,在这一刻尽数爆发。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所有的坚强和体面都漏了气。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喃喃道:“对不起,陈静。你信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那屏幕里那个女人温柔的眼神是什么?他那份小心翼翼的关切是什么?那些被他偷偷送出去的钱,又是什么?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比起愤怒,一种更深的无力感包裹了我。我忽然觉得很累,累到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我没有再理他,转身走进浴室,打开花洒,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我的脸,和我的眼泪混在一起。我听着外面的动静,李伟没有跟进来,他只是在卧室里来回踱步,那脚步声,每一下都踩在我的心上,沉重而烦乱。

那个晚上,我们第一次分房睡。我躺在晨晨的小床上,闻着儿子身上淡淡的奶香味,一夜无眠。

那个女人的脸,那个孩子的眼神,还有李伟那句“对不起”,像电影画面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

我知道,我们这个家,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第2章 沉默的账本

之后的一个星期,我和李伟陷入了冷战。

这是一种比争吵更令人窒息的氛围。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他照常早起做早餐,把我和晨晨的那份摆在桌上,然后自己匆匆吃完就去上班。我则会在他走后,才从房间里出来,默默地吃掉那份已经凉了的早餐。晚上,他会主动睡到书房的折叠床上,把卧室留给我。

我们之间唯一的交流,是关于儿子晨晨。

“晨晨的数学作业你检查一下,有几道题我拿不准。”

“好。”

“明天学校要交校服费,三百二十块,钱放桌上了。”

“嗯。”

除了这些,再无其他。那种沉默,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我们俩都困在里面,谁也挣脱不出去。

我不是没想过打破僵局。有好几次,我看着他疲惫的背影,看着他眼底新增的血丝,都想冲上去问个清楚。但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我怕,我怕听到那个我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婚姻就像一张纸,一旦捅破,可能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我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个女人,那个孩子。李伟越是沉默,我心里的猜测就越是离谱。

我开始像个侦探一样,留意他的一切。他的手机设了新的密码,接电话时会有意无意地避开我。他下班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总说是公司加班,可我闻到他身上,并没有烟酒味,只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

我的心,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猜忌和煎熬中,被磨得越来越薄。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六的下午。

那天李伟公司有事,一早就出门了。晨晨去上他最喜欢的乐高课。我一个人在家搞大扫除,想用体力上的劳累来驱散心里的烦闷。

我把家里角角落落都擦拭了一遍,最后的目标是书房。书房主要是李伟的地盘,他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专业书籍和一些他年轻时看的武侠小说。我很少动他的东西,但那天,鬼使神差地,我拉开了他书桌最下面那个上了锁的抽屉。

钥匙就挂在他常用的那串钥匙上,我认得。我的手有些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别看,陈静,看了你可能会后悔。另一个声音却在怂恿:看吧,你需要一个真相,哪怕是残酷的。

最终,后者占了上风。

我打开了抽屉。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情书或者暧昧的礼物,只有一个陈旧的牛皮纸文件袋。文件袋没有封口,我能感觉到里面装着厚厚的一沓纸。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散落出来的是一沓银行的汇款单回执。

最早的一张,日期是八年前。收款人姓名:刘燕。收款地址: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位于西北某个省份的偏远小县城。汇款金额:两千元。

我一张一张地往下翻。每个月一张,从未间断。金额从最初的两千,到五年前变成了两千五,三年前,又变成了三千。整整八年,九十六张汇款单,一张都不少。

我飞快地在脑子里计算着。八年,总金额超过二十五万。

二十五万!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重锤击中。

二十五万,对富裕的家庭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我们这个普通的工薪家庭,它几乎是我们当时除了房子之外的全部流动资产。

我想起了八年前,我刚怀上晨晨,孕吐反应严重,辞去了工作在家养胎。家里全靠李伟一个人的工资支撑。那时候,他每天下班回来,还要去开夜班出租车,常常是凌晨两三点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家。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拼,他说,想给未出生的孩子多攒点奶粉钱。

我想起了五年前,我们看中了现在住的这套房子,首付还差五万块。我把母亲给我的嫁妆金镯子都卖了,才勉强凑够。李伟当时抱着我,眼睛红红地说:“老婆,委屈你了,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好生活的。”

我想起了三年前,晨晨上幼儿园,被查出有点轻微的哮喘,医生建议我们买一台家用的雾化机和空气净化器。两样东西加起来要一万多,我们犹豫了整整一个月。最后,还是我咬牙动用了自己的年终奖。

原来,在我们为了几千块钱、几万块钱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却在每个月,雷打不动地,给那个叫“刘燕”的女人汇去一笔不小的生活费。

这个刘燕,到底是谁?是那个视频里的女人吗?那个孩子,又是谁的?

一瞬间,无数个可怕的念头涌入我的脑海。难道……难道那个孩子是他的?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家?

这个想法像一条毒蛇,死死地缠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瘫坐在地上,手里的汇款单散落一地,像一堆废纸,嘲笑着我这十二年来所谓的幸福和信任。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那种最普通的夫妻,虽然不富裕,但彼此扶持,目标一致,为了我们的小家共同努力。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有一个长达八年的秘密。这个秘密,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我们的积蓄,也吞噬了我对他的信任。

我不知道自己在地板上坐了多久,直到窗外的阳光变得倾斜,直到我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

李伟回来了。

我听到他走进客厅,放下公文包,然后是走向书房的脚步声。

当他推开书房门,看到瘫坐在地上、被一堆汇款单包围的我时,他脸上的表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不是惊慌,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绝望和疲惫。

他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冲上来抢夺或者辩解,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我,眼神里是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良久,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都知道了?”

第3章 破碎的承诺

“我该知道什么?”我抬起头,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干涩发痛。我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愧疚,一丝悔恨。但我只看到了无尽的疲惫。

“我该知道你有一个长达八年的秘密?还是该知道你背着我,养着另一个女人和孩子?”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害怕。

李伟的身体晃了一下,他靠在门框上,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眶已经红了。

“陈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艰难地开口,“我可以解释。”

“解释?”我从地上捡起一张汇款单,举到他面前,纸张的边缘因为我的用力而微微颤抖,“这个怎么解释?八年,二十五万!李伟,你知不知道这二十五万对我们家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试图握住我的手,却被我躲开了。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然后无力地垂下。

“她叫刘燕,是……是我一个兄弟的遗孀。”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那个孩子,叫思琪,是我兄弟的女儿。”

兄弟?我愣住了。在我的印象里,李伟最好的朋友就是他大学的几个室友,现在都还在一个城市,我们逢年过节都会聚会。我从未听他提起过还有一个关系好到需要他去“托孤”的兄弟。

“哪个兄弟?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我追问道,心里的疑云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更浓了。

“他叫高强,是我老家的发小,我们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李伟的目光飘向窗外,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后来我考上大学来了这个城市,他没考上,就留在老家,跟着他爸下了煤矿。”

高强。这个名字,我依稀有点印象。好像听李伟提过一两次,但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八年前,他所在的那个小煤矿出了事故,瓦斯爆炸。他……没能出来。”李伟的声音哽咽了,“我去处理后事的时候,刘燕刚生下思琪不到三个月。高强家里穷,父母走得早,他是家里的独苗。矿上赔的那点钱,还不够还他之前盖房子欠下的债。”

“高强走之前,拉着我的手,就求我一件事。他说,他这辈子对不起老婆孩子,让她俩跟着他受苦了。他求我,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帮他拉扯一把,至少让思琪能顺顺利利长大,读上书。”

李伟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在我面前,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眼泪顺着脸颊上的皱纹,一颗一颗地砸在地板上。

“我答应他了,陈静。我不能不答应。他是为了让我先跑,才被埋在里面的……”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我看着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个关于承诺、关于兄弟情义的故事。听起来那么悲壮,那么有情有义。可我为什么,一点都感觉不到感动,只觉得荒谬和冰冷?

“所以,你就瞒着我,每个月从我们共同的生活费里,抽出一大笔钱去接济她们母女?”我打断他的话,声音冷得像冰,“李伟,你的情义很伟大,那你把我当什么了?把这个家当什么了?”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他激动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痛苦,“那时候你刚怀孕,反应那么大,我怎么跟你开口?告诉你,我最好的兄弟死了,我还答应他要养他的老婆孩子?告诉你,我们未来的生活要分一半出去给别人?我怕你多想,怕你担心,怕你觉得我把对兄弟的承诺,看得比我们的家还重。”

“后来,晨晨出生了,家里的开销越来越大。我想跟你说,可我更说不出口了。我知道你为了这个家,省吃俭用,精打细算。我怎么能告诉你,在你为了几百块钱跟菜市场小贩讨价还价的时候,我却把几千块钱给了别人?我开不了这个口,陈静。我只能自己多打几份工,想着能补上这个窟窿。我以为……我以为我能瞒一辈子。”

他的每一句解释,都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上。

不是因为他背叛了我,而是因为他根本不信任我。

在他眼里,我成了一个斤斤计较、不明事理、会阻碍他践行“伟大承诺”的女人。他宁愿自己一个人扛着这个巨大的秘密,宁愿透支自己的身体,也不愿意向我,他最亲密的枕边人,透露分毫。

我们是夫妻啊!夫妻的意义,不就是在困难的时候,共同分担吗?

“所以,你就选择欺骗我?长达八年的欺骗?”我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这一次,是为我自己,为我们这看似美满、实则脆弱不堪的婚姻而流。

“李伟,你知道吗?在你瞒着我的这些年里,我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我不够好,是不是我花钱太大手大脚,所以我们家才总是存不下钱。前段时间,我甚至怀疑你在外面有人了。我每天都活在猜忌和自我否定里,你知道那种滋味吗?”

“你觉得你在保护我,保护这个家。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保护,才是对我们最大的伤害!你把我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你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活在你编织的谎言里!”

我的情绪彻底失控了,我抓起地上的汇款单,一张一张地朝他扔过去。那些轻飘飘的纸片,承载着八年的秘密和谎言,散落在他和我之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对不起……对不起……”他没有躲,任由那些纸片打在他身上,只是反复地、无力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门外,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是晨晨回来了。

我和李伟的争吵声戛然而生。我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慌乱。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晨晨欢快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我赶紧擦干眼泪,胡乱地把地上的汇款单收拢到一起。李伟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碎了。就像摔在地上的镜子,即使勉强拼凑起来,那一道道裂痕,也会永远存在。

第4章 裂痕

晨晨的回来,像一个休止符,强行中断了我们的争吵。

但问题并没有解决,那道裂痕,横亘在我们中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更加深刻。

那个周末,我们过得异常压抑。李伟试图讨好我,他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做了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还小心翼翼地给我夹菜。晨晨似乎也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不对,吃饭的时候格外安静,一双大眼睛在我们俩脸上来回打量。

“妈妈,你跟爸爸吵架了吗?”睡觉前,晨晨抱着他的小熊玩偶,小声地问我。

我摸了摸他的头,勉强笑了笑:“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吵架。晨晨快睡吧。”

孩子敏感的心灵,总是能最先捕捉到家庭风暴的来临。我把他哄睡着,自己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我承认,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心里有一丝如释重负。至少,他没有背叛我们的婚姻,没有。但紧随而来的,是更深的愤怒和失望。

愤怒于他的欺骗,失望于他的不信任。

他把对兄弟的“义气”看得那么重,却把对妻子的“坦诚”弃之不顾。在他心里,那个已经逝去的高强,分量似乎比我这个活生生的、与他同甘共苦的妻子还要重。

这种认知,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周一,我向公司请了一周的年假。我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来好好想一想我们的未来。

我没有告诉李伟,只是给他发了条短信,说我带晨晨回我妈家住几天。他几乎是秒回,一连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

“陈静,你别走,我们好好谈谈。”

“我知道错了,你给我个机会弥补,好不好?”

“你别不理我,我心里害怕。”

我看着那些信息,没有回复。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扔进包里,拉着晨晨的小手,坐上了回我妈家的公交车。

我妈家在邻市,坐车两个小时就到。看到我突然带着晨晨回来,我妈很惊讶。

“怎么了这是?跟李伟吵架了?”我妈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我没瞒着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她说了。我以为她会跟我一起声讨李伟,骂他不负责任,骂他是个骗子。

可没想到,我妈听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激动。

她给我倒了杯热水,缓缓地说:“小静,妈知道你委屈。换成任何一个女人,碰到这种事,心里都不会好受。瞒着老婆八年,偷偷给别人家送钱,这事,李伟做得确实不对,大错特错。”

“但是,”她话锋一转,“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不敢告诉你?”

我愣住了。

“他不是不信任你,他是不信任钱。”我妈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最怕的就是因为钱,让家里人受委屈,也怕因为钱,在老婆面前直不起腰杆。他答应了他兄弟,那是拿命换来的交情,他不能不认。可他又怕告诉你之后,你会跟他闹,会觉得他把外人看得比自己家重。他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他选择瞒着你,自己去外面多打几份工,想着把这个窟窿补上,这说明在他心里,你们这个家,还有他对兄弟的承诺,他都想保全。只是他太傻,用了最笨的法子。”

我妈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某个被愤怒和委屈堵住的角落。

是啊,李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他老实,本分,重情义,甚至有点“一根筋”。他认准的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对高强的承诺,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不容置喙的。

而他之所以选择隐瞒,归根结底,还是怕我不同意。在他潜意识里,或许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在损害我们这个小家的利益。他的内心,一定也充满了矛盾和愧疚。

这八年来,我只看到了自己的辛苦和付出,却从未想过,他身上还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枷D锁。他每天下班,还要偷偷摸摸去做兼职,回到家,还要在我面前装作若无其事。这份压力和煎熬,恐怕一点也不比我少。

“那……妈,我该怎么办?”我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迷茫。

“还能怎么办?”我妈拍了拍我的手,“夫妻之间,哪有不磕磕碰碰的。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就得想办法解决。你不能因为他做错了一件事,就否定他这个人,否定你们这十几年的感情。”

“你先在妈这儿住几天,好好静一静。也让他自己好好反省反省。等你们俩都冷静下来了,再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日子还得往下过,不是吗?”

在我妈家的这几天,我的心绪确实平静了不少。李伟每天都给我发信息,打电话,电话我没接,但信息我都看了。他没有再为自己辩解,只是跟我说他有多想我和晨晨,说这个家没有我们俩有多冷清。

他还把他这八年来的兼职记录,都用手机拍了照发给我。开夜班出租车的记录,周末去给人家搬家的聊天截图,帮人代驾的收款凭证……零零总总,竟然也有十几万。

他说:“陈静,我知道这些钱,跟那二十五万比,还差很多。我没能完全补上那个窟窿,是我没本事。但我真的尽力了。我没有拿我们家的钱去养别人,我是在用我的命,去还我欠兄弟的债。”

看着那些记录,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原来,他那些年晚归的夜晚,那些我以为是公司加班的时间,他都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为了一个承诺,默默地透支着自己。

我忽然想起有一次,他深夜回来,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膏药味。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是不小心在公司撞了一下。现在想来,恐怕是给人搬家时扭到了腰。

还有一次,他感冒发烧得厉害,我让他请假休息,他却坚持要去上班,说项目很关键。现在想来,他是不是怕请一天假,就少了一份代驾的收入?

我这个做妻子的,竟然迟钝到这个地步。

我回想起我们争吵的那天,他蹲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那一刻,压垮他的,或许不仅仅是秘密被揭穿的恐慌,更是八年来积压在心头的所有委屈、疲惫和愧疚。

而我,却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用最伤人的话,去指责他,伤害他。

想到这里,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厉害。

第5章 一碗阳春面

在我妈家待的第五天,我给李伟回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们俩都沉默了。听筒里,只传来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你……和晨晨还好吗?”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挺好的。”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妈给我们做了很多好吃的。”

“那就好,那就好。”他像是松了口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

“李伟,”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我们谈谈吧。”

“好,好!”他连声应道,语气里透着一丝惊喜和急切,“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找你!”

“不用了,我明天带晨晨回去。”我说,“回家谈。”

挂了电话,我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是的,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需要一次彻底的、坦诚的沟通。

第二天下午,我带着晨晨回到了我们那个既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家。

家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地板亮得能照出人影。餐桌上摆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花,是我最喜欢的。李伟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看到我们回来,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笨拙的笑容。

“回来啦?快洗手,马上就能吃饭了。”

晨晨欢呼一声,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爸爸,我好想你!”

李伟弯下腰,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眼圈却悄悄红了。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虽然犯了错,但他对这个家,对我和孩子的爱,是真的。

晚饭很丰盛,都是我爱吃的菜。吃饭的时候,李伟不停地给我和晨晨夹菜,自己却没吃几口。

等晨晨吃完饭去看动画片了,餐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陈静,”他放下筷子,看着我,眼神无比诚恳,“对不起。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这是对我最大的不尊重。我……我接受你所有的惩罚。”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这几天明显消瘦下去的脸颊,心里五味杂陈。

“李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平静地说,“如果,当初你告诉我这件事,而我坚决不同意你这么做。你会怎么办?”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他低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我:“我会……想办法说服你。如果实在说服不了,我可能会……跟你离婚。”

我的心猛地一沉。

“然后,我会一个人,继续完成我对高强的承诺。等我把思琪抚养到十八岁,还完了这份情债,我会再回来,跪着求你原谅我,求你复婚。”他一字一句地说,“陈静,在我心里,你和晨晨,是我的命。但高强,他也是我的命。我不能为了我的命,就不要另一条命。”

他的话,听起来那么“渣”,那么不负责任。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完之后,我心里那最后一点怨气,竟然烟消云散了。

我终于彻底明白了。

这就是李伟。一个有点傻,有点固执,把“情义”二字看得比天还大的男人。这既是他的缺点,也是我当初爱上他的原因。我不能只享受他的优点,却不接受他的“缺点”。

“那刘燕呢?你对她……是什么感情?”我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她是我的弟妹,永远都只是弟妹。”李伟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对她,只有责任,没有男女之情。我跟她每次联系,说的都是孩子的事。我甚至……我都不敢跟她多说几句话,我怕你误会,也怕她误会。”

他说完,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了,上面是三个年轻的男孩,勾肩搭背,笑得阳光灿烂。其中一个,是年轻时的李伟。另一个,我认出来了,是高强。

“这是我们高中毕业时照的。那时候我们说,以后要当一辈子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李伟摩挲着照片,眼眶又红了,“我做不到看着他的老婆孩子在老家吃苦,自己在这边过安稳日子。我做不到,陈静。”

我接过那张照片,看着照片里那个笑容灿烂的年轻人,他的人生,永远定格在了最美好的年华。而他的那份对家人的牵挂和责任,却以这样一种沉重的方式,压在了我丈夫的肩上。

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把汇款单和你的兼职记录都拿给我。”我说。

李伟愣了一下,不明白我的意思,但还是起身去书房,把那个牛皮纸袋拿了出来。

我接过纸袋,当着他的面,走到了厨房,打开了燃气灶。

“陈静,你干什么!”他惊呼一声,冲过来想阻止我。

我没有理他,将那一沓承载了八年秘密的纸,一张一张地,扔进了蓝色的火苗里。纸张迅速卷曲,变黑,最后化为灰烬。

火光映在我的脸上,也映在他震惊的眼睛里。

“李伟,我不想再看到这些东西。”我转过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天起,这件事,翻篇了。”

他呆呆地看着我,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但是,”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别说两个,两百个我都答应!”他急切地说。

“第一,以后我们家,不许再有任何秘密。无论大事小事,我们一起商量,一起面对。你能做到吗?”

“能!我能!”他点头如捣蒜。

“第二,”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给刘燕母女的钱,以后从我们俩的共同账户走。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去兼职,把身体搞垮了。这个家,不能没有你。你能做到吗?”

李伟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猛地伸出手,将我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他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能感觉到,他滚烫的眼泪,滴落在我的脖颈上。这个压抑了八年的男人,在这一刻,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和重负。

“老婆,谢谢你……谢谢你……”他哽咽着,在我耳边反复说着。

我也伸出手,回抱住他。

我知道,我们失去了一些钱,但我们找回了更重要的东西——信任,以及作为一个“共同体”的家庭的真正意义。

那天晚上,李伟给我下了一碗阳春面。他说,他刚来这个城市打拼的时候,穷得叮当响,高强从老家来看他,知道他舍不得花钱,就亲手给他做了这么一碗面。

他说:“那时候我就觉得,这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

我吃着那碗面,清淡的汤,筋道的面条,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撒着几粒翠绿的葱花。味道确实不错。

我抬起头,看到李伟正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温柔。

窗外,月光如水。我知道,我们家的那道裂痕,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方式,被爱和理解,一点点地修复。

第6章 新的开始

生活很快回到了正轨,但又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最直观的变化,是家里的氛围。那种压抑的、沉闷的空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轻松和坦然。李伟的话明显多了起来,他会跟我分享公司里的趣事,会跟我讨论新闻,甚至会在看电视时,像个孩子一样跟我争论哪个角色更好。

他不再晚归,也不再偷偷摸摸地接电话。每个月的固定日子,他会主动把手机递给我,让我来操作给刘燕的转账。

“老婆,这个月的‘家庭重要支出’,该你审批啦。”他会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

我每次都会点点头,认真地输入金额和密码。这笔钱,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秘密负担,而是我们夫妻俩共同承担的一份责任。我们重新规划了家庭的财务,把这笔支出明确地列入了每月的预算。说实话,当一切都摆在明面上之后,我发现,这份负担,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承受。

真正让我感到变化的,是李博对我的态度。他变得比以前更体贴,更黏人。下班回家,他会从背后抱住正在做饭的我,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蹭来蹭去。周末,他会主动提出带我和晨晨去公园,去博物馆。

我知道,这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这八年来对我的亏欠。

一个周六的下午,我们一家三口正在客厅里拼乐高。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

李伟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把手机递给了我。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刘燕。

我愣了一下,这是刘燕第一次主动打电话过来。以前,他们都是通过微信文字联系,或者偶尔李伟打过去问问情况。

我看了李伟一眼,他对我点了点头,示意我接。

我划开接听键,开了免提。

“喂,李大哥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拘谨的女声,正是视频里那个女人的声音。

“刘燕,你好,我是陈静,李伟的爱人。”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自然。

电话那头明显地停顿了一下,随即传来刘燕有些慌乱的声音:“啊……嫂子,你好,你好!我……我不知道是您接的电话,我没什么事,就是……”

“没事,你别紧张。”我笑着说,“李伟在我旁边呢,我们一起听。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的坦然似乎让她放松了一些。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嫂子,是这样的。思琪……我们家思琪,这次期中考试,考了全班第一。学校的老师给我打电话,说思琪很有画画的天赋,建议给她报个美术兴趣班。我想……我想跟李大哥说一声,这个月的钱,能不能先不打了。我想用自己攒的钱,给孩子报个班。这几年,多亏了你们,我们日子好过多了。我也在镇上的服装厂找了个活儿,虽然挣得不多,但给孩子报个班的钱,还是够的。”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一阵感动。这是一个坚强而自尊的女人。她接受我们的帮助,但她也在努力地靠自己,让生活变得更好。

“还有,”刘燕继续说道,“嫂子,我知道,这些年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李大哥的情义,我们母女俩一辈子都记在心里。也请您……请您替我跟他说声谢谢,也……也跟您说声对不起。”

最后那句“对不起”,她说得又轻又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能想象,这些年,她作为一个受助者,内心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我看了看李伟,他的眼圈也红了。

“刘燕,你听我说。”我清了清嗓子,对着电话说,“第一,恭喜思琪取得好成绩,这孩子真棒。第二,兴趣班的钱,我们来出。这是我们做伯伯和伯母的一点心意,跟之前给的生活费不一样,这是给孩子的奖励。你把老师的电话给我,我来联系报名缴费的事。”

“啊?不不不,嫂子,这怎么行!绝对不行!”刘燕急忙拒绝。

“你听我说完。”我打断她,“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不需要跟我们说谢谢,更不需要说对不起。我们是一家人。李伟和高强是兄弟,你就是我们的弟妹,思琪就是我们的侄女。家人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和思琪,让孩子健康快乐地长大,就是对我们,也是对高强在天之灵最好的报答。你明白吗?”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我只能听到一阵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良久,刘燕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传来:“……嫂子,我明白了。谢谢你,嫂子。”

挂了电话,李伟走过来,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老婆,你真好。”他的声音闷闷的。

我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背:“傻瓜,我们是夫妻。你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你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主动和李伟聊起了高强。我问他,高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小时候都干过哪些傻事。

李伟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他跟我讲,他们小时候一起掏鸟窝,一起下河摸鱼;讲高强如何讲义气,为了帮他出头,跟高年级的学生打架;讲高强如何孝顺,高中毕业就去下矿,是为了早点挣钱给家里盖房子……

我静静地听着,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鲜活的、有血有肉的年轻人形象。我终于明白,李伟为什么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那份情义,早已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聊到最后,李伟说:“你知道吗,陈静。高强出事后,我最怕的,不是要承担起照顾她们母女的责任。我最怕的,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了。”

我握住他的手,轻声说:“现在,我也记得他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那个晚上,我们聊了很久。那些曾经被秘密隔开的岁月,仿佛在这次坦诚的交流中,被重新填满了。

我甚至做了一个决定。我跟李伟商量,等到暑假,我们带着晨晨,一起去一趟刘燕的老家。我们想去看看思琪,那个我们资助了八年,却从未谋面的“侄女”。

也想去高强的坟前,上一炷香,告诉他:兄弟,你放心,我们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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