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去世，我供侄女读5年大学，我住院侄女没露面，出院后送来7万

出院那天，天阴沉沉的，像我当时的心情。老伴扶着我，一步一挪地走出医院大门，冷风一吹，我没忍住，咳得撕心裂肺。半个月的住院生活，掏空了我的积蓄，也磨光了我对这个世界最后一点温情的期待。回到家，还没坐稳，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我以为是催缴话费的短信，有气无力地摸出来一看，整个人却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那里。

银行短信通知：您的储蓄账户尾号XXXX于今日14:32分转入人民币柒万元整。

七万。

我把手机屏幕凑到眼前，一个零一个零地数，生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没错，是七万。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一下子出现在我的存折里。谁打给我的？我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所有亲戚朋友，没一个人有这个能力，更没这个理由。老伴看我神色不对，凑过来问：“老陈，怎么了？”

我把手机递给她，她戴上老花镜，看了半天，也懵了：“这……这是谁啊？是不是打错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我知道是谁。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我的侄女，陈玥。那个我供了五年大学，在我住院期间连面都没露一次的，我大哥唯一的血脉。

这七万块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口发慌。它不是温暖，是羞辱。是在告诉我，她没来看我，是因为忙着挣钱去了？是在告诉我，她欠我的，用钱就能还清？亲情，在她眼里，就是一笔可以明码标价的买卖吗？我越想越气，血压“噌”地一下就上来了，胸口闷得发慌。老伴赶紧给我拍背顺气，嘴里念叨着：“别气别气，身体要紧，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误会？我冷笑一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误会。

大哥陈卫军走的那年，陈玥才刚上高三。一个壮得像头牛的男人，在工地上被掉下来的钢筋砸中，送到医院就没气了。大嫂本就身体不好，受不住这个打击，不到半年也跟着去了。偌大的一个家，瞬间就塌了，只剩下我和一个还没成年的侄女。

我至今还记得大哥下葬那天，陈玥穿着不合身的黑衣服，站在坟前，一声不吭，一滴眼泪都没掉。亲戚们都说这孩子心硬，冷血。只有我知道，这孩子是把所有的悲伤都吞进了肚子里。她那副模样，跟小时候的大哥一模一样。倔，能扛事，但什么苦都自己咽。

我把我跟老伴攒着养老的五万块钱取了出来，拍在陈玥面前，跟她说：“玥玥，别怕，有二叔在。你只管好好读书，考大学。钱的事，你不用操心。”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不是嚎啕大哭，就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砸在桌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她哽咽着说：“二叔，我不想读了，我去打工，我能养活自己。”

我一拍桌子，眼睛都红了：“胡说！你爸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出人头地，考上大学！你要是现在放弃了，你对得起你爸吗？”

那之后，她再也没提过辍学的事。她争气，第二年就考上了省城的一所重点大学，学的是建筑设计，五年制。我知道，她选这个专业，是为了她爸。

开学那天，我送她去学校。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消失在人群里，我心里五味杂陈。既为她高兴，又担心她一个人在外。从那天起，我跟老伴的生活就只有一个重心，就是给陈玥攒学费和生活费。我五十多岁的人了，重新回了镇上的家具厂，干起了最累的木工活。老伴在小区里找了个保洁的活。我们俩一个月加起来四千多块钱，除了最基本的生活开销，剩下的，一分不留，全都打给了陈玥。

我们这个小县城，人言可畏。邻居张婶不止一次“好心”地提醒我：“老陈啊，你这是图啥呢？养儿防老，你这养的是侄女，以后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还能管你？”

我每次都笑笑，不跟她争辩。我图啥？我图的是我大哥临终前，拉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卫东……玥玥……拜托……你了……”我图的是我姓陈，陈玥也姓陈，我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大学五年，陈玥很懂事。她每年都拿奖学金，寒暑假也不回家，说是在外面找了兼职，能补贴生活费，让我们别那么辛苦。我们每次打电话，她都报喜不报忧，说自己一切都好。我跟老伴听了，心里又欣慰又心疼。我们总觉得，这孩子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毕业后，她留在了省城，进了一家不错的设计院。工资虽然不高，但总算是稳定下来了。她每个月都会给我们打一千块钱，我们不要，她就偷偷充到我们的手机话费里，或者在网上给我们买些衣服鞋子寄回来。我们嘴上说她浪费钱，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街坊邻居都羡慕我，说我养了个好侄女，比亲闺女还亲。我也觉得，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供陈玥读完了大学。

可我没想到，这份我引以为傲的亲情，会在我最需要它的时候，变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半个月前，我在厂里干活，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绞痛，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送到医院，医生说是急性心梗，必须马上手术。手术费加上后续的治疗费，至少要七八万。我跟老伴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翻了出来，也才凑了两万多。老伴急得直哭，第一时间就给陈玥打了电话。

电话里，老伴哭着把情况说了一遍。我躺在病床上，隐约听到电话那头，陈玥的声音很平静，只说了一句：“婶，我知道了。”然后就挂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是马上回来，还是在想办法凑钱？我跟老伴都以为，她第二天就会出现在病房里。可是，没有。第一天没有，第二天没有，直到我被推进手术室，我都没见到她的影子。

手术很成功，但我需要在医院观察半个月。这半个月，对我来说，简直是地狱般的煎熬。身体上的疼痛还在心里的窟窿，却越来越大。陈玥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过。老伴打过去，十次有八次没人接，偶尔接通了，她也只是匆匆说一句“在忙”，就挂断了。

同病房的病友，儿女天天围在床前，端茶倒水，削水果讲笑话。而我的病床前，只有老伴日渐憔悴的脸。邻居张婶来看我，带来了鸡汤，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怜悯和幸灾乐祸。她坐下没说几句，就开始旁敲侧击：“哎，老陈，你家玥玥呢？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人影啊？年轻人工作再忙，叔叔住院了，也得回来看看吧？我们家那小子，一听说他爸感冒了，连夜就从外地开车回来了。”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我的心上。我无力反驳，只能把脸转向墙壁，假装睡着了。老伴替我解释：“玥玥工作忙，走不开，走不开。”可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我这些年的付出，都喂了狗？我想到大哥临终的嘱托，想到我跟老伴省吃俭用供她读书的日日夜夜，想到她小时候跟在我身后“二叔、二叔”叫个不停的样子……那些温暖的记忆，如今都变成了讽刺。我的心，比做手术时被划开的胸口还要疼。

出院那天，我彻底心灰意冷了。我对老伴说：“以后，别再提她了。就当我们没这个侄女。她欠我们的，我们不要了。我陈卫东，还没到要靠别人可怜的地步。”

当这七万块钱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账户里时，我才会那么愤怒。她这是什么意思？用钱来堵我的嘴？用钱来买断我们之间的亲情？我这半个月在医院里受的煎熬，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难道是七万块钱就能抹平的吗？

我颤抖着手，拨通了那个我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无比陌生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陈玥疲惫的声音：“喂，二叔。”

我压着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钱，我收到了。你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二叔，那钱……是我该给你的。你手术的钱，还有这些年……”

“我不要！”我没等她说完，就吼了出来，“陈玥，你二叔还没死！我还不需要你用钱来可怜！你是不是觉得，你给了钱，我们之间就两清了？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过你的日子，把我这个半死不活的糟老头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二叔，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步步紧逼，“我住院半个月，你在哪？你忙，你有多忙？忙到连个电话都不能好好打？忙到连回来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陈玥，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我把这些天积压在心里的所有委屈、愤怒和失望，一股脑地全吼了出来。吼完，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久到我以为她已经挂了电话。就在我准备摔掉手机的时候，我听到了她压抑的哭声，很小，很轻，却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

“二叔，”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对不起。你出院了，身体还好吗？”

“托你的福，死不了。”我没好气地说。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二叔，你家门没锁吧？我现在在你家门外。”

我愣住了。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果然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楼下，正是陈玥。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风衣，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她就那么站着，仰头看着我家的窗户，手里还提着一个旧旧的帆布包。

老伴也看到了，连忙说：“快让她上来啊！外面冷！”

我心里堵着一口气，没动。老伴急了，自己跑去开了门。

陈玥走进来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没看她。她在我面前站定，轻轻地叫了一声：“二叔。”

我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她把那个帆布包放在茶几上，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沓厚厚的单据，还有一个陈旧的笔记本。

“二叔，”她把笔记本推到我面前，“你先看看这个。”

我狐疑地拿起笔记本。封面已经磨损了，上面是我大哥龙飞凤舞的字迹：账本。我翻开第一页，瞳孔猛地一缩。上面记录着一笔笔借款，时间从十几年前开始，有跟工友借的，有跟亲戚借的，最大的一笔，是十万块，借款人是当年工地的包工头，王老板。后面零零总总加起来，竟然有将近十五万的债务。

我整个人都懵了。大哥什么时候欠了这么多钱？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陈玥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爸走得急，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这些账本，是我妈整理他遗物的时候发现的。我妈怕你担心，怕给你增加负担，就没告诉你。她临走前，把这个交给我，让我一定要把这些债还清。她说，人可以穷，但不能欠着别人的情分过日子。”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你爸出事后，那个王老板来家里闹过几次，我妈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他，还写了欠条，才把他打发走。我上大学后，他就开始联系我。我一边上学，一边打了三份工，每个月除了生活费，剩下的钱都拿去还债了。我不敢回家，因为路费太贵了。我不敢跟你们说，我怕你们知道了，会把养老的钱拿出来给我。二叔，你和我婶的身体都不好，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那沓单据里抽出一张张还款凭证，一张张摆在我的面前。每一张凭证，都像是她这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罪。

“毕业后，我进了设计院，白天上班，晚上就去别的公司画图，周末去工地上扛水泥，什么能挣钱我就干什么。上个月，我终于把王老板的最后一笔钱还清了。我本来想着，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可以好好孝顺你和二婶了。可就在那天，我接到了二婶的电话。”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了下去：“我知道你做手术要钱，我急疯了。可是我还完债，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我去找我同学借，找同事借，可他们也都是刚毕业，拿不出多少钱。我没办法，只能去找我们公司的老板。我们老板说，可以预支给我十万块工资，但条件是，我必须马上跟着一个项目组去外地，工期一个月，中间不能请假，不能离开。”

“我没得选，二叔。我当时就想，只要能拿到钱给你做手术，别说一个月不回来，就是一年不回来，我也愿意。我上了工地，手机就被收了，每天只有晚上一个小时的时间能用。工地上信号不好，我想给你打电话，总是打不通。我怕你们担心，只能跟二婶说我在忙。我不敢告诉她真相，我怕她会拒绝用这笔钱。”

她抬起头，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我，眼泪流得更凶了：“二叔，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我不是一个好侄女。这七万块钱，是那十万块预支工资里，扣掉我之前还债借的钱，剩下的全部。我知道这弥补不了什么，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我看着眼前这个瘦得脱了相的侄女，看着她那双因为长期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手上因为干粗活而长出的厚厚的茧子，再看看桌上那本沉甸甸的账本和一沓沓还款单，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在我抱怨她冷血无情，骂她白眼狼的时候，她一个人，默默地扛起了那么沉重的担子。她不是不回来看我，她是不能。她不是不关心我，她是用了另一种更沉重，更决绝的方式在关心我。她怕我担心，怕我掏出养老钱去替她父亲还债，所以她选择了一个人承受所有。

我这个做二叔的，我自以为为她付出了所有，可跟她这几年吃的苦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我只看到了她在我住院时的缺席，却没看到她缺席背后，那份沉甸甸的，为了维护这个家，为了维护她父亲和我尊严的担当。

我真是个混蛋！

我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摸摸她的头，就像她小时候那样。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我觉得自己不配。

老伴早已泣不成声，她走过去，一把将陈玥搂在怀里：“傻孩子，你真是个傻孩子啊！你怎么不早说啊！这些年，你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陈玥在我老伴的怀里，终于放声大哭，哭得像个孩子。她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艰辛，所有的思念，都哭了出来。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拿起桌上的那张银行卡，塞回她的手里，用我这辈子最温柔，也最坚定的声音说：“玥玥，钱，二叔不要。你爸的债，也是我的债。从前，是二叔没本事，让你受苦了。以后，有二叔在，天塌下来，二叔给你扛着。”

我看着她哭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更不算两家账。”

那一刻，窗外的阳光穿透了厚厚的云层，照进了屋里，暖洋洋的。我心里的那块冰，也终于彻底融化了。那七万块钱，不再是羞辱，不再是交易，而是我侄女用青春和血汗换来的，一份比黄金还要贵重的亲情。它告诉我，有些爱，不是呈现在嘘寒问暖里，而是深藏在默默的守护和承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