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正值郑和七下西洋第620年纪念,同时也是中国首次设立国家航海日的第20个年头。每年7月11日,全国都会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缅怀当年郑和率领舰队自苏州府刘家港(如今江苏太仓浏河镇)扬帆启航的壮举——这个日子不仅见证了中国航海历史的辉煌起点,更因其重大的象征意义被定为“中国航海日”。不过,鲜有人知,在这场波澜壮阔的海洋壮游背后,一个并不沿海、看似与海道无关的内陆省份江西,却扮演着一位不可忽视的“幕后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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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江西,许多人的第一印象或许是内陆,山区,远离港口。但历史的风潮总有它神秘的逆流。纵观古今,江西与大江大湖,与外部世界的联系从未断裂。尤其在北部,江西与海洋的关系极为紧密。古代江西百姓的日常生活离不开淮盐——这种江淮地区出产的海盐,沿着长江溯流而上,经常年累月输入江西。而这些盐路与此同时也是经济的大动脉——货船载着来自江西的木材、茶叶、中草药、瓷器,穿梭于江淮甚至更广阔的市场。海盐运进江西,瓷茶药草流向江浙,江西的货品因长江之便利得以销往全国各地。
唐宋时期,扬州已是东西交流的枢纽,长江北岸的胡商(阿拉伯、波斯商人)在这里云集。江西北部的水路商道,承载着长沙窑、景德镇等瓷器出口西亚、非洲的梦想。尤其宋元以后,景德镇瓷器掀起全球消费热潮;无数江西商人、工匠、盐商甚至信仰符号,也悄然影响着东方海贸的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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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早在郑和之前,江西与江浙沿海经济圈已经相互渗透。许多江西人长期奔走于南京,参与盐业、造船、茶瓷买卖,也带去了特有的宗教信仰。比如源自江西水运重镇大洋洲的萧公、晏公信仰,就随江西商流扩展到长三角各地——这在明代《太洋洲萧侯庙志》中有详细记载。这部珍稀典籍现藏于美国国会图书馆,是由江西两位文化名人郭子章(兵部尚书,泰和人)和甘胤蚪(永新人)在明天启二年(1622)合著。书中记录:明太祖朱元璋敕封萧伯轩为水神,明成祖朱棣因其孙萧天任显灵护佑郑和船队而再次赐封。这个“保护神”的故事,折射出江西文化对海上中国的深度介入。
大洋洲古称太洋洲,位于今新干县北赣江东岸,是商业枢纽和江南考古重地。历史上,这里的萧公信仰乘水陆并进之势,席卷长江中下游。在元代江西经济鼎盛时期,萧公信仰传播至四川、湖湘乃至京师,成为水手、商贾心中的守护神。熟悉这一信仰的朋友,或许会发现船工们至今还保留着对“水神”的祈拜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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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威学者潘铭燊根据多方史料指出,萧侯庙随商路与水道而建,在江苏、江西、四川甚至北京多有遗迹。庙志里多处记载郑和航海遇险,是萧公显灵护航,使船队转危为安。比如,卷三中的祭文就明确记载:“永乐十七年,朝廷差内臣往西洋…萧公之神海上现身救助,舟队平安返还。”不仅如此,历史上金沙水道、长江中上游还有大量祠庙同样祭祀萧公。
值得一提的是,江西药材、瓷器产业的兴旺与港口地带经济紧密相连。大洋洲以北不远便是樟树市——自古药材之都,因地处赣江与袁河的咽喉而名闻遐迩。最新数据显示,樟树依托传统药都基础,2023年中药材年交易额超过400亿元,占据全国市场举足轻重的地位。这种流通模式,正延续着数百年前的江湖格局。古时《元典章》记载,龙兴、清江、吉安三地商税均居全国前列。清江还有一位重要水神晏公,与萧公并列,被商人广泛信奉——晏公庙的遗址,如今在南京依稀可辨,连“晏公庙路”(Yankungmiao Road)至今留有地名印记,见证着江西信仰流传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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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湾船厂、龙江船厂、宝船厂等南京历史名地,也是郑和造船、下西洋的重要基地。实地走访南京定淮门区域、龙江及模范西路一带,可以摸到曾经的水神庙、船厂遗址。相关地图和文献也都保存了“晏公庙”山头的位置。权威文献如《南京都察院志》、《龙江船厂志》都对此有精准描写。这些资料不仅还原了郑和年代南京的造船场景,也反证了江西文化与长江下游城市互融共生。
或许你会觉得,萧公、晏公等信仰只是宗教民俗的一部分。然而实际上,这背后隐含着人们对未知海域、风暴险难的寄托,也是江西人与外部世界争渡、沟通的象征。在明代历史小说《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中,江西水神萧公、晏公与郑和传奇联系在一起,成为海上航行和水运仓储不可缺少的“心理保障”。该书的作者罗懋登,一度被认为是江西南城县人士。他在小说里,让萧伯轩、萧祥叔、萧天任三代人物体现了水神的“现实基础”——这些人物本就是江西与南方市场繁荣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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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人不仅信仰影响外溢,更有人亲身参与远洋贸易与探险。明中叶,江西籍船商汪大渊两度随商船自泉州出海,留下详实的海外地理著作《岛夷志略》,为彼时的地理认知与外交贸易提供了珍贵资料。福建和广东沿海有诸多“江西会馆”“江西祠”,正是商人、工匠群体移民、交流的见证。
跟随郑和出海的队伍中,也有不少江西人的身影。有意思的是,鄱阳人朱韫珉因为在广州做珍珠生意时“不走运”——被人诬陷所致,最终阴差阳错入选郑和舰队。据《同治饶州府志》记载,他精于诗文,在船队担任撰写文书与记录工作,还留下《海上诗稿》,可惜现已失传。翻阅近代出土的相复墓志明文,发现明代朝廷实际有“以商才通市”的选才政策,从江西、江苏等多地选拔善经商、有远见之士随使团远航。今天鄱阳湖以东西部珠湖一带盛产淡水珍珠,每年注册企业增长近15%——历史上的“珠商”到现在仍是区域亮点产业。不禁让人想象,朱韫珉出海时是否也带着鄱阳湖的珠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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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江西水神晏公、萧公能否算作“郑和的守护神”,学界至今有不同见解。不过,明末清初多份史籍皆有记载南京加封南昌、清江二水神的操作。换句话说,大航海时期国家层面已认同这些江南水神对保驾护航的重要象征意义。
实际上,这种信仰一头连着庙宇祭坛,一头连着商贸航线。江西人穿梭在江淮水道、南北运河之间,把地方神灵、生活智慧和贸易品味一道带进中华大市场。实地田野调查显示,江西商人不仅推动了南北商品流通,还促成了信仰、技艺及口味的交流融合——像南京的“江西巷”“江西会馆”,都是历史印记。
站在今天的新视角,我们还能看到江西“内陆”版的航海梦如何被书写:比如景德镇现代陶瓷依然畅销海外;樟树药交会每年吸引大量国内外药商;鄱阳湖畔,珠产业科技创新成为县域经济新亮点。一系列数据与现象都印证——江西虽无大海,却从未“缺席”中国的航海与对外经济浪潮。它把自己的人、货物、信仰、文化,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更广阔的世界。
由此可见,中国航海史和海上丝路,绝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沿海故事”。江西这样一个内陆省份,也以独特的方式参与并塑造着这段历史。郑和舰队远涉重洋,有江南的物资、工匠、官员、商人;也有众多像萧公、晏公这样的信仰和文化符号,跨越地域、连接心灵。这其实是一场纵贯山川湖海、联通万里河山的“中国式互动”。
最后,回望郑和与大明帝国强盛时期江淮江右的密切联系,我们或许应该重新理解“内陆”与“海洋”、“地方”与“国家”、“民间信仰”与“官方历史”之间的微妙张力。江西看似远离海洋,实则始终以自己的方式站在历史的“潮头”。未来,还有哪些未被挖掘的江西航海故事?你觉得江西在中国海洋文化中还能扮演什么样的新角色?我们期待更多讨论和发现。
综合来看,江西虽然位于内陆,却凭借独特的地理、文化和经济纽带,在中国海洋史和丝绸之路上成为不可忽视的重要一环。看似“内陆”,事实却“水陆并进”,它的故事,我们还远未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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