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叮”地一声轻响,打破了清晨别墅里死一样的寂静。
我划开屏幕。
一条银行短信,冷冰冰地躺在那里。
【尊敬的客户,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月x日06:15入账人民币50,000,000.00元,当前余额50,000,135.21元。】
五千万。
不多不少,一分没差。
我盯着那串零,盯到眼睛发酸,最后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许晚晴,不愧是许晚晴。
连分手,都搞得像是在打发一个跟了她三年的高级员工。
哦不,员工离职好歹还有个N+1,我这算什么?
买断费?
我关掉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
三年了。
我住在这栋能俯瞰半个城市的山顶别墅里,穿着她让人定制的高级西装,开着她随手丢给我的保时捷。
我成了别人口中那个走了天运、被富家千金看上的“林先生”。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过是她许晚晴养在笼子里的一只金丝雀。
一只连唱歌都要看她心情的金丝雀。
昨晚的争吵还历历在目。
起因是我那个远在老家的哥们儿结婚,我想回去一趟。
“回去?那种穷乡僻壤有什么好回的?”许晚晴坐在沙发上,一边修剪着她那漂亮的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我压着火气:“那是我最好的兄弟。”
她抬起眼,那双总是含着三分清冷七分审视的眼睛看着我:“林舟,你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别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掉价。”
“不三不四?”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许晚晴,那是我发小!我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
她皱了皱眉,像是嫌我声音太大,吵到了她。
“行了,别嚷嚷。不就是钱的事吗?我让助理给你那个朋友包个二十万的红包,够有面子了吧?”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钱,钱,钱。
在她眼里,是不是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感情,都可以用钱来衡量?
我怒极反笑:“许晚晴,你是不是觉得有钱就了不起?”
她终于放下了指甲锉,正眼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熟悉的不耐和讥讽。
“不然呢?林舟,你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你那个半死不活的小餐馆,如果不是我,现在早就倒闭了。”
“你开着我的车,住着我的房,你身上这件衣服,比你那个朋友办一场婚礼花的都多。”
“现在跟我谈骨气?你不觉得可笑吗?”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刀刀扎在我最痛的地方。
是啊。
我可笑。
三年前,我守着我那个虽然不大但充满人情味的小餐馆,每天累得像条狗,但心里是满的。
直到遇见她。
她说她喜欢我做的菜,喜欢我身上那股子“人间烟火气”。
她说她厌倦了上流社会的虚伪,想跟我一起过简单的生活。
我信了。
我这个傻子,竟然真的信了。
我关了餐馆,住进了她的别墅,天真地以为我们能有未来。
结果,我只是从一个厨房,跳进了另一个更华丽、也更冰冷的厨房。
我成了她的专属厨师,专属司机,专属摆件。
她心情好了,会夸我一句“阿舟真棒”。
心情不好,我连呼吸都是错的。
昨晚,我看着她那张高高在上的脸,忽然就觉得累了。
前所未有的疲惫。
“许晚晴,”我听到自己用一种近乎平静的声音说,“我们分手吧。”
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分手?林舟,你拿什么跟我分手?离开我,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以为你还是三年前那个有点手艺的小厨子?你早就被我养废了。”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净身出户。”
她的脸色终于变了。
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第一次从她脸上褪去。
她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看出一点点开玩笑的痕迹。
可我没有。
我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对峙了足足一分钟,她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凉。
“好,很好。”
“林舟,算你有种。”
她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发了条信息。
“卡号给我。”
我报了那张几乎没怎么用过的储蓄卡卡号。
“明天早上,五千万会到你账上。拿着钱,滚。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这笔钱,算是我买断你这三年的青春。”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回忆结束。
我站起身,走进衣帽间。
满柜子的高定西装、名牌衬衫、限量款球鞋。
没有一件是我自己买的。
我脱下身上那件真丝睡袍,换上我三年前带来的,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
我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几块价值不菲的名表。
我一块也没动。
我只拿走了我的手机、身份证,还有那张刚刚入账五千万的银行卡。
我没有行李箱。
来的时候,我就背着一个双肩包。
走的时候,也一样。
我拉开别墅沉重的大门,清晨六点多的风带着山顶的凉意,吹得我一个激灵。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栋华丽的牢笼。
再见了,许晚晴。
也再见了,那个被你“养废了”的林舟。
我没有叫车,沿着盘山公路一直往下走。
走了很久,直到天光大亮,城市的喧嚣渐渐涌入耳朵。
我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火车站。”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小伙子,赶火车啊?”
我笑了笑:“不是,去开始新生活。”
司机大概觉得我有点奇怪,没再说话,一脚油门汇入了车流。
我买了一张去南方小城的票。
没有目的地,随便选的。
只要能离开这座城市,去哪里都好。
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摩天大楼,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
五千万。
许晚晴以为这是对我的羞辱,是她高高在上的施舍。
可她不知道,这笔钱,对我来说,是自由。
是让我能彻底斩断过去,重新开始的底气。
我不会再为任何人洗手作羹汤。
从今天起,我只为我自己活。
三年后。
安澜,一个靠海的南方小城。
“老板,一份海鲜炒饭,多加虾,不要葱!”
“好嘞!”
我颠了颠手里的炒锅,金黄的米饭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落回锅里。
虾仁、鱿鱼、蛤蜊肉,在热油里滋滋作响,和米饭缠绵在一起,香气瞬间爆开。
我利落地出锅,装盘,撒上一把香菜。
“小李,你的饭!”
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立刻跑过来,笑嘻嘻地端走:“谢谢林哥!”
我叫林舟。
三年前,我来到这个叫安澜的小城。
用那五千万的一部分,在这里盘下了一个小门面,开了一家叫“食光里”的小餐馆。
不大,就七八张桌子。
卖一些家常菜和海鲜小炒。
因为用料新鲜,味道好,价格也公道,生意一直不错。
剩下的钱,我买了房,买了车,存了一部分,又投了一部分。
我现在过得很好。
每天跟锅碗瓢盆和柴米油盐打交道,忙碌又踏实。
身上的名牌换成了普通的棉麻T恤,手上的百达翡丽换成了一块运动手表。
手腕上没有了名表的束缚,却多了几道被热油溅到的小疤痕。
但我喜欢现在的自己。
真实,自在,有血有肉。
邻居们都叫我“小林老板”,熟客们叫我“林哥”。
没人知道我的过去。
在这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餐馆老板。
“林哥,忙着呢?”
房东张阿姨提着一袋刚买的青菜走进来,嗓门洪亮。
“张阿姨来啦,今天想吃点啥?”我笑着擦了擦手。
“给我炒个腰花,多放点辣。哎,对了,跟你说个事儿。”
张阿姨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今天咱们这巷子口,来了个大家伙!”
“大家伙?”我有点好奇。
“可不是嘛!一辆黑色的车,锃光瓦亮,那车标我也不认识,反正一看就贵得吓人!把巷子口都堵了一半!”
“咱们这小地方,什么时候来过这种豪车啊,大家都跑去看热闹了。”
我笑了笑,没太在意。
大概是哪个有钱人来旅游,走错了路吧。
“行,您先坐,腰花马上好。”
我转身进了厨房。
中午的饭点渐渐过去,店里也慢慢空了下来。
我收拾好厨房,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在门口的躺椅上,眯着眼晒太阳。
海风吹来,带着一丝咸湿的味道。
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正惬意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我睁开眼。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地停在了我的小餐馆门口。
那流畅的车身,霸气的车头,和我这间充满烟火气的小店,格格不入。
张阿姨说的,应该就是这辆车了。
我微微皱眉。
这车,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车门打开,先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司机,他恭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一只踩着Dior高跟鞋的脚,伸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熟悉到刻骨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精致的妆容,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清冷,高贵,一如既往。
是许晚晴。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三年来,我换了所有联系方式,销声匿迹,自以为已经和过去彻底割裂。
可她还是找来了。
就像三年前,她轻而易举地闯入我的生活一样。
如今,她又轻而易举地打破了我三年的平静。
许晚晴没有看我,她的目光,落在“食光里”那块小小的招牌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然后,她转过身,从车里,抱出了一个小女孩。
那女孩看起来两岁多的样子,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扎着两个小揪揪,脸蛋粉雕玉琢,像个瓷娃娃。
我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她……结婚了?有孩子了?
也是,三年了,以她的家世和条件,找个门当户对的结婚生子,再正常不过。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有点酸,有点涩,又有点……如释重负?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许晚晴抱着那个孩子,一步步朝我走来。
她在我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那眼神,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
仿佛在看一件属于她的,却蒙了尘的物品。
“林舟。”
她开口,声音还是那么清冷。
“三年不见,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三年的时间,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还是那么光鲜亮丽,高不可攀。
而我,穿着沾了油污的围裙,站在我这间小小的餐馆门口,像个落魄的厨子。
强烈的对比,让我觉得有些讽刺。
“找我有什么事?”我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用钱来砸我,或者用言语来羞辱我。
可她没有。
她只是把怀里的那个小女孩,往我面前送了送。
小女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一点也不怕生。
那双眼睛……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双眼睛,怎么那么像我?
许晚晴低下头,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温柔的语气,对怀里的孩子说:
“念念,看,这是爸爸。”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炸了。
什么?
爸爸?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又看看那个孩子。
“许晚晴,你什么意思?你别太过分了!”
我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羞辱我还不够,还要带着别人的孩子来恶心我?
许晚晴抬起眼,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讥讽,反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没有开玩笑。”
她说着,把小女孩放了下来。
小女孩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仰着小脸,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抓住了我的裤腿。
她用一种软糯糯的,还带着奶气的声音,清晰地喊了一声:
“爸爸。”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僵在原地,像一尊石雕。
我能感觉到裤腿上传来的,那小小的、温热的触感。
我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那淡淡的、好闻的奶香味。
我的心,乱成一团麻。
“不可能!”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这绝对不可能!”
我们分手的时候,明明……
我的思绪猛地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
不,是分手前的一个月。
那次是她生日,她喝了很多酒,回来后特别热情……
我不敢再想下去。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疯狂滋生。
许晚晴看着我震惊失措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没什么不可能的。”
“念念,两岁零八个月。”
“你可以自己算算时间。”
我整个人都懵了。
两岁零八个月……
时间……完全对得上。
可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死死地盯着她,“你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
许晚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告诉你,让你负责吗?林舟,你别太高看自己了。”
“我许晚晴的孩子,需要你来负责?”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是啊。
她是高高在上的许家大小姐。
我算什么?
一个被她用五千万打发了的前男友。
“那你现在来找我干什么?”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带着孩子来炫耀吗?还是想再给我一笔钱,让我离你和你的孩子远一点?”
“我说了,我是来让念念认爸爸的。”
“我不需要!”我几乎是咬着牙说,“我跟她,跟我,都没有任何关系!”
我说完,就要转身回店里。
我不想再看到她,一秒钟都不想。
“爸爸,抱抱。”
身后,那个软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再也迈不动分毫。
我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
小女孩还站在原地,仰着头看我,一双大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泫然欲泣。
她的小嘴瘪着,看起来委屈极了。
“爸爸,你不要念念了吗?”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
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看着那张酷似我的小脸,看着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
我该怎么办?
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关上门,把她们母女俩都赶走,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可我的脚,却不听使唤。
我的眼睛,也无法从那张小脸上移开。
许晚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也不说话,似乎在等着我做决定。
她知道,她赢了。
她总是这样,总能轻易地拿捏住我的软肋。
以前是我的自尊,现在……是这个孩子。
“哇——”
小女孩见我久久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地敲在我的心上。
周围的邻居听到哭声,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哎哟,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哭得这么伤心。”
“小林老板,你认识啊?”
“这女的好漂亮,跟仙女似的,开那么好的车,怎么来咱们这儿了?”
议论声,孩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吵得我头疼欲裂。
我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孩,心里一软,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我蹲下身,伸出有些僵硬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别哭了,不哭。”
我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小女孩的哭声渐渐小了,她抽噎着,用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我。
然后,她张开小手,扑进了我的怀里。
“爸爸……”
她小小的身子,软软的,暖暖的,带着一股奶香。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
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情绪,在我心底蔓延开来。
是……父爱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一刻,我没办法推开她。
我抱着她,站起身,看向许晚晴。
“你到底想怎么样?”
许晚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胜利者的微笑。
“不怎么样。”
“从今天起,我跟念念,就住这儿了。”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住这儿?你开什么玩笑!你住得惯吗?”
我指了指我的小餐馆,又指了指周围破旧的巷子。
“这里没有山顶别墅,没有高级商场,没有佣人伺候你。你确定?”
“我确定。”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已经把隔壁那栋小楼买下来了。”
她指了指我餐馆旁边那栋一直空着的两层小楼。
我彻底无语了。
有钱,真他妈可以为所欲为。
“你疯了!”
“我没疯。”许晚-晚晴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执拗,“林舟,三年前,是我放你走的。”
“现在,我要把你追回来。”
我被她这种强盗逻辑气得直想笑。
“追回来?许晚晴,你当我是什么?你想丢就丢,想捡就捡的玩具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们之间,早在三年前你把那五千万打给我的时候,就彻底结束了!”
“是吗?”
她挑了挑眉。
“那念念呢?她也是结束的一部分吗?”
我瞬间哑火。
是啊,念念。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和决心。
我看着怀里已经停止哭泣,正好奇地摸着我下巴上胡茬的小女孩,心里一团乱麻。
“那你想怎么样?”我妥协了,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
“很简单。”
许晚晴指了指我的餐馆。
“我饿了,念念也饿了。”
“你不是会做饭吗?给我们做点吃的。”
我:“……”
我他妈……
我上辈子是欠了她的吗?
我抱着孩子,黑着脸,走进了我的餐馆。
许晚晴跟了进来,像个女王一样,巡视着我的地盘。
她皱着眉,摸了摸有些油腻的桌子,又看了看墙上我手写的菜单。
“你就用这些东西?”
“不然呢?许大小姐,我这里是小餐馆,不是米其林三星。”我没好气地说。
她没再说话,找了张最干净的桌子坐下。
我把念念放在她旁边的儿童椅上。
小家伙很乖,不哭不闹,只是睁着大眼睛骨碌碌地看着我。
“你想吃什么?”我问许晚晴。
“随便。”
又是这两个字。
三年来,我听了无数遍。
以前,我听到这两个字,会绞尽脑汁去想她喜欢吃什么,想方设法地讨好她。
现在,我只觉得烦。
我懒得再问,转身进了厨房。
冰箱里还有上午剩下的新鲜食材。
我淘米,煮饭。
然后熟练地处理着一条海鲈鱼,准备给孩子做个清蒸的。
小孩子肠胃弱,不能吃太油腻的。
至于许晚晴……
我冷笑一声,从冰箱里拿出一把青菜,两个鸡蛋。
西红柿炒鸡蛋,再炒个青菜。
随便。
这就是“随便”。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
一碗清蒸鲈鱼肉泥粥,放在念念面前。
一盘西红柿炒蛋,一盘蒜蓉青菜,两碗米饭,放在许晚晴面前。
念念闻到香味,立刻兴奋地拍着小手。
“饭饭,吃!”
许晚晴看着面前那两盘简单到有些简陋的菜,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舟,你就给我吃这个?”
“不然呢?许大小姐点的‘随便’。”我把筷子往她面前一放,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
“人都是会变的。”我淡淡地说,“尤其是被五千万买断了青春之后。”
我的话,显然刺痛了她。
她的脸色白了白,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拿起了筷子。
我以为她会吃两口就摔筷子走人。
毕竟,她以前连外卖的包装不合心意都会发脾气。
可没想到,她竟然就着那两盘家常菜,默默地吃了起来。
而且,还吃了一整碗米饭。
我有些意外。
这三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吃完饭,我开始喂念念。
小家伙很给面子,我喂一口,她就张大嘴巴吃一口,吃得小嘴边上都是。
我拿出纸巾,耐心地给她擦干净。
她冲我甜甜一笑,露出几颗小米牙。
我的心,又软了。
这该死的血缘关系。
许晚晴就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我们。
她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反而带着一丝……暖意?
我一定是看错了。
吃完饭,我收拾碗筷。
许晚晴站起身:“我带念念去午睡了。”
她抱起念念,看了一眼我沾满泡沫的双手,说:
“晚上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
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就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我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这是……点菜?
她还真把自己当老板娘了?
我气得想把手里的盘子摔了。
可是,一想到红烧肉,我的手又顿住了。
那是她以前最喜欢吃的一道菜。
我做的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每次我做了这道菜,她都能多吃半碗饭,还会难得地给我一个笑脸。
我这是怎么了?
竟然还在想这些!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林舟啊林舟,你清醒一点!
她不是三年前那个你需要讨好的许晚晴了!
你们已经分手了!
可是……
晚上,当我把一盘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的红烧肉端上桌时,我唾弃了自己一万遍。
我就是这么没出息。
许晚晴看到那盘红烧肉,眼睛亮了一下。
那是我熟悉的,只有在看到美食时才会露出的眼神。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然后,她的动作顿住了。
我心里一紧:“怎么了?不好吃?”
她抬起头,眼眶竟然有些红。
“不,很好吃。”
“还是那个味道。”
她低下头,继续吃,吃得很快,像是要掩饰什么。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这顿饭,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中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天,许晚晴和念念,就真的在隔壁住了下来。
她似乎真的打算在这里长住。
请了装修队,把那栋小楼从里到外翻新了一遍。
各种高档家具、电器,像流水一样送了进来。
我们这条安静的小巷,因为她的到来,变得热闹非凡。
她每天都会带着念念来我店里“蹭饭”。
早上是豆浆油条,中午和晚上,她会提前“点菜”。
今天想吃糖醋排骨,明天想吃水煮鱼。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我从一开始的愤怒、抗拒,到后来的麻木、无奈。
我反抗过。
我对她说:“许晚晴,我这里是餐馆,不是你家私厨。想吃饭,可以,按菜单付钱。”
她听了,二话不说,直接从包里拿出一张黑卡,拍在桌上。
“密码六个八。以后我跟念念的饭钱,都从这里扣。”
“不够了跟我说。”
我:“……”
行,你牛。
我斗不过你。
我只能在做菜的时候,故意多放盐,或者多放辣椒,想让她知难而退。
结果,她每次都面不改色地吃完,只是喝水喝得比平时多一些。
几次下来,我反倒自己先心疼了。
心疼我的好食材,也心疼……她那被辣得通红的嘴唇。
我真是没救了。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的拉扯中一天天过去。
我和许晚晴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我们绝口不提过去,也绝口不提未来。
我们就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因为一个叫念念的孩子,被强行捆绑在了一起。
念念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桥梁。
小家伙很黏我。
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我店里来找“爸爸”。
她会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我身后。
我择菜,她就在旁边帮我递。
我揉面,她就学着我的样子,在旁边玩面团,弄得满脸都是面粉。
我看着她那花猫一样的小脸,总是忍不住笑。
店里的客人都很喜欢她。
“小林老板,你这女儿真可爱,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是啊是啊,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每次听到这些话,我的心里都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骄傲,又心酸。
我开始习惯她的存在。
习惯了每天早上被她用软糯的声音叫醒。
习惯了她在店里跑来跑去的身影。
习惯了晚上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
我甚至开始……享受这种当爸爸的感觉。
这天下午,店里不忙。
我陪着念念在门口玩积木。
许晚晴坐在旁边,拿着一本时尚杂志在看。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和谐。
和谐得像一幅画。
我忽然开口:“你……不回去了吗?”
许晚晴翻杂志的手顿了一下。
“回去哪儿?”
“你的公司,你的家。”
“公司有CEO,家里……那里不算家。”她淡淡地说。
我沉默了。
是啊,那栋冰冷的别墅,怎么能算家呢?
“那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我又问。
她合上杂志,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林舟,我说过,我要把你追回来。”
“我没开玩笑。”
我别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许晚晴,我们回不去了。”
“为什么?”她追问,“因为那五千万?我可以……”
“不是因为钱!”我打断她。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我以前对你不好?我可以改。”
“你改?”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怎么改?你的高傲,你的控制欲,你那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改得了吗?”
“我……”她一时语塞。
我站起身,看着她,把压在心里三年的话,全都倒了出来。
“许晚晴,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我离开了那座城市,来到这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我重新拿起了锅铲,我每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但我很快乐!”
“因为我不再是你的附属品,我不再需要看你的脸色生活,我活得像个人!”
“你懂吗?我找回了丢失的自己!”
“可你呢?你现在又来了!你轻而易举地打破了我所有的平静!你买下旁边的楼,你用念念来绑住我,你又想把我变回那个围着你转的林舟!”
“我告诉你,我不会再上当了!”
我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许晚晴的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念念被我的怒吼吓到了,小嘴一瘪,又要哭。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蹲下身,抱起念念。
“对不起,念念,爸爸吓到你了。”
我对许晚晴说:“你走吧。带着念念走。”
“我可以每个月付抚养费,我也可以随时去看她。但是,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我说完,抱着念念,转身就要进屋。
“林舟!”
她忽然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听到身后传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哽咽。
“如果……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
我身子一僵。
“三年前,你走的那天早上,我醒来看见你留下的那张卡,和你衣帽间里所有没带走的东西,我才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
“我疯了一样地找你,可是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那时候才明白,我把你弄丢了。”
“我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是想用这个孩子把你找回来。可是我的骄傲不允许我这么做。”
“我以为,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可是我错了。”
“这三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我想念你做的菜,想念你身上的烟火气,想念你看着我时,那无奈又宠溺的眼神。”
“我试着去跟别人约会,可我发现,他们都不是你。”
“林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她的声音,充满了哀求。
这是我认识她以来,从未见过的脆弱。
如果是在三年前,听到她这番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到她身边。
可是现在……
我抱着念念,转过身。
我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看着她满脸的泪水。
我的心,很痛。
但我还是摇了摇头。
“许晚晴,太晚了。”
“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那五千万,也不是三年的时间。”
“而是你骨子里的傲慢,和我骨子里的自卑。”
“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说完,不再看她,抱着念念,决绝地走进了店里,关上了门。
我靠在门上,听着外面传来的,她压抑的哭声。
我的眼泪,也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那天之后,许晚晴没有再来点菜。
她只是每天早上,会把念念送到我店门口,然后默默地离开。
晚上,再准时来接她回去。
我们之间,除了孩子的交接,再没有任何交流。
她瘦了很多,脸色也变得很憔悴。
好几次,我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海边,一坐就是一下午。
那孤单的背影,看得我心里发堵。
张阿姨看不下去了,跑来跟我说:
“小林啊,你跟那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看她也不是坏人,对念念也好,对你也看得出是真心的。”
“一个那么漂亮,那么有钱的姑娘,能为你做到这份上,不容易了。”
“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服个软吗?”
我苦笑。
这不是服不服软的问题。
有一天晚上,我送念念回去。
刚走到她那栋小楼门口,就看到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门口,对许晚晴说着什么,神情激动。
“晚晴!你胡闹够了没有!跟我回去!”
“爸,这是我的事,你别管。”许晚晴的声音很冷。
“我不管?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放着好好的许家大小姐不当,跑到这种穷地方来,跟一个厨子纠缠不清!你把我们许家的脸都丢尽了!”
“我说了,我喜欢他!”
“喜欢?他有什么好让你喜欢的?一个被我们家用钱打发了的小白脸!他能给你什么?”
“他能给我的,你给不了!钱也给不了!”许晚晴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中年男人气得扬起了手。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就把念念护在了身后。
“住手!”
我冲了过去,挡在了许晚晴面前。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中年男人,也就是许晚晴的父亲,许董,看到我,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就是那个林舟?”
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爸!”许晚晴拉住我,对我爸说,“不关他的事!”
“怎么不关他的事?要不是他,你会变成现在这样?”
许董指着我,对许晚晴说:“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你跟他,绝对不可能!你要是再执迷不悟,我就停了你所有的卡,收回你的公司股份,我看你拿什么在这里跟他过这种穷日子!”
“你!”许晚晴气得浑身发抖。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觉得很可笑。
又是这一套。
用钱,用权,来逼迫,来掌控。
他们这种人,是不是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我拉开许晚晴,直视着许董的眼睛。
“许董是吧?”
我平静地开口。
“首先,我不是小白脸。三年前你女儿给我的那五千万,我一分没动,随时可以还给她。”
我拿出手机,调出我的银行账户余额给他看。
那上面的一串数字,远不止五千万。
这三年,我靠着自己的手艺和头脑,把那笔“分手费”,变成了更多的钱。
许董看到那个余额,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我继续说:“其次,我跟许晚晴之间的事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最后,就算她一无所有,只要她愿意,我养她,养念念,绰绰有余。”
我的话,掷地有声。
许董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精彩极了。
他大概没想到,三年前那个在他眼里一文不值的穷小子,如今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许晚晴也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泪光。
“你……你以为你有点钱就了不起了?”许董色厉内荏地说,“你跟我们许家比,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确实不算什么东西。”我笑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厨子。”
“但是,我活得比你真实,比你快乐。”
“我不会用钱去衡量一切,更不会用钱去控制我的女儿。”
“就凭这一点,我比你强。”
我说完,拉起许晚晴的手。
她的手很凉,微微发抖。
我紧紧地握住。
“跟我走。”
我拉着她,从许董身边走过。
“站住!你给我站住!”许董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吼着。
我们没有回头。
我拉着她,抱着念念,回到了我的小餐馆。
店里很安静。
我让她坐下,给她倒了杯热水。
她捧着杯子,低着头,一言不发。
念念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乖乖地坐在一旁,不吵不闹。
过了很久,许晚晴才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
“林舟,谢谢你。”
“不用。”我说,“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念念。”
“我不想让她看到,她的外公,是怎么欺负她的妈妈的。”
许晚晴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我爸他……他就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有其父,必有其女。
她以前的很多行为,都有她父亲的影子。
“林舟,”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哪句?”
“你说……只要我愿意,你就养我跟念念。”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看着她眼睛里的期盼。
我没办法再说出拒绝的话。
我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是。”
她笑了。
哭着笑了。
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那天晚上,许晚晴没有回隔壁的小楼。
她和念念,住在了我餐馆楼上的那个小房间里。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
远比不上她那装修豪华的楼房。
可她却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阵香味。
我走出房间,看到许晚晴竟然在厨房里忙碌。
她穿着我的围裙,有些笨拙地在煎鸡蛋。
锅里的鸡蛋,已经有些糊了。
她手忙脚乱地想把鸡蛋翻个面,结果直接铲到了地上。
“哎呀!”
她懊恼地叫了一声。
看到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想给你做早饭的,搞砸了。”
我看着她沾了油污的脸,和那身与厨房格格不入的名牌衣服。
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就软了。
我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锅铲。
“我来吧。”
“你去洗把脸,等着吃饭。”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很快就做好了早饭。
简单的白粥,配上我腌的小菜,还有新煎的荷包蛋。
我们三个人,围着那张小小的方桌,吃着早饭。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
我看着对面,一大一小,两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对了,”许晚晴忽然说,“我爸昨天晚上给我发信息了。”
我心里一紧:“他说了什么?”
“他让我回去,不然就真的停我所有的卡。”
“那你怎么说?”
“我没回。”她看着我,眼神很坚定,“林舟,我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
“我想留在这里,跟你,跟念念一起。”
“就算……就算以后要过苦日子,我也愿意。”
我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
我没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许晚晴,真的会为了我,放弃一切。
“不会过苦日子的。”
我握住她的手。
“有我在,就不会。”
她笑了,眼眶却红了。
从那天起,许晚晴就真的成了我餐馆的“老板娘”。
她脱下了高跟鞋和香奈儿,换上了平底鞋和普通的T恤。
她学着帮我择菜,洗碗,招呼客人。
虽然还是经常笨手笨脚,打碎盘子。
但她在很努力地,融入我的生活。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我仰望的许家大小姐。
她变成了我的女人,念念的妈妈。
我们的生活,虽然平淡,但却充满了温馨和幸福。
有时候,我看着在店里忙碌的她,和在旁边玩耍的念念,会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我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一切?
这天,我正在后厨忙着。
许晚晴忽然跑进来,神神秘秘地递给我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我擦了擦手,接过来。
是一个验孕棒。
上面,是两条清晰的红杠。
我愣住了。
“你……”
许晚晴红着脸,点了点头。
“林舟,念念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我感觉自己的大脑,又一次当机了。
巨大的喜悦,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一把抱住她,紧紧地,像是要把她揉进我的身体里。
“许晚晴,谢谢你。”
谢谢你,回到我身边。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傻瓜。”
她在我怀里,笑着,也哭着。
“我们去领证吧。”我说。
“好。”
“明天就去。”
“好。”
我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
厨房里,锅里的汤还在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窗外,阳光正好。
我知道,我那被五千万买断的青春,并没有结束。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以更美好的姿态,重新开始了。
而这一次,我会用我的一生,去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因为,这里有我的爱人,有我的孩子。
这里,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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