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蒋家的小少爷从楼梯上滚下来的那一刻,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攥紧了,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小宇!"我尖叫着冲过去,小男孩蜷缩在楼梯底部,小脸惨白,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十年了,我在蒋家做保姆整整十年,照顾小宇从襁褓中的婴儿长到现在上小学三年级,从没出过这么大的事。
"阿姨...疼..."小宇哭着说,额头上已经鼓起了一个紫青色的大包。我慌忙抱起他,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别的伤。
正当我手忙脚乱地给小宇处理伤口时,客厅的门被猛地推开了。蒋太太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看到儿子额头上的伤,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张嫂!我儿子怎么了?你在干什么?你不是该看着他吗?"她的声音尖利刺耳。
我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蒋先生也回来了。他看了看情况,比妻子冷静一些,但眼神中的责备同样让我透不过气来。
十年了,我张桂花,今年五十二岁,从农村来到城里,在蒋家当保姆已经十年。我含辛茹苦把蒋家的小少爷拉扯大,把自己的儿女都托付给了乡下的婆婆照顾。这十年里,我见证了蒋家从普通小康到如今的富足,而我依然是那个月薪四千五的保姆。
我不知道,就因为孩子摔了这一跤,我在蒋家十年的付出将要画上句号,而这背后,还藏着一个我从未发现的残酷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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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小宇已经睡下了,额头上的肿块消了些,医生说没什么大碍。我正在厨房收拾餐具,蒋太太冷冰冰地走进来。
"张嫂,明天我们要谈谈。"她的语气不容置疑,转身便走。
我握着抹布的手微微颤抖。十年来,我第一次感到如此不安。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我翻开了手机里儿女们的照片。大儿子已经在县城里找了份工作,小女儿还在读高中。我这些年省吃俭用,把钱都寄回老家,供孩子们读书、盖房子。
第二天一早,蒋先生和蒋太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色凝重地看着我。
"张嫂,昨天的事情很严重,"蒋先生开口道,"孩子在你的看管下出了意外。"
"是我疏忽了,"我低声说,"可小宇说他看到楼上有小虫子,我上去看了一眼,回来他就..."
"借口!"蒋太太厉声打断我,"十年了,你在我家干了十年,我们对你不薄吧?每年过年都给你加工资,让你住单独的房间,可你呢?就这么报答我们?"
我愣住了,心里一阵委屈。这十年里,我几乎没有休过假,每天早上五点半起来准备早餐,晚上收拾完厨房常常到十点多。小宇从小到大的大小事情,我比他亲妈还清楚。
"太太,我真的很爱小宇,这么多年..."
"行了!"蒋太太不耐烦地挥手,"这次是额头破了点皮,万一下次..."
蒋先生打断了妻子的话,语气缓和了些:"张嫂,我们决定,给你两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你另找工作吧。"
我站在原地,仿佛被雷劈中。十年的付出,就因为一次意外,就这样结束了?
"能不能...让我跟小宇道个别?"我哽咽着问。
"不必了,他上学去了。"蒋太太冷冷地说,"你收拾东西吧,越快越好。"
我回到房间,手脚发麻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十年的生活,竟然只装了一个行李箱。正当我准备关上箱子时,发现床底有个小盒子被我不小心碰了出来。
那是小宇六岁时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一个手工装饰的木盒子。我打开它,里面是这些年小宇给我画的画、写的小卡片,还有一些我们一起的照片。翻到最底下,我看到一张纸条,是我从未见过的,上面是小宇稚嫩的字迹:
"桂花奶奶,妈妈说你很快就要走了,要换新阿姨了。我不要你走,你答应过教我包饺子的。爸爸妈妈说你工资太高了,新阿姨便宜。我把我的零花钱都给你,你别走好不好?"
纸条的日期是两个月前。
我手中的纸条掉在了地上,心如刀割。原来,他们早就打算辞退我,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孩子摔这一跤,不过是他们期待已久的理由罢了。
收拾好行李,我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客厅里,蒋太太正在打电话:"对,那个小李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吧?月薪三千二,包吃住..."
我拖着行李,轻轻地关上了蒋家的门。十年的心血,就这样被轻易抹去。走出小区,初秋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凉。我拦下一辆出租车,决定先去火车站。
车窗外,城市的景色飞速后退。我想起了小宇,不知道他放学回来,发现我不在了,会有什么反应。会哭吗?还是很快就会适应新阿姨的照顾?
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男人:"大姐,看你这行李,是要回老家?"
"嗯,"我点点头,不想多说。
"在城里待了多久?"
"十年。"
"哎呀,十年不短啊!"司机感叹道,"我也是在城里跑了十来年的车了,不容易啊。"
我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是啊,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就这样,我和这位素不相识的司机聊了起来。我告诉他我的经历,他也分享了他的故事。他也是从农村来的,开出租车养家,儿子刚上大学。
"大姐,你知道吗,"他说,"我们这些人在城里打工,就像是给人家浇花、施肥的,等花开得漂亮了,就会被换掉。所以啊,我现在存钱学技术,打算自己开个小店。"
"你说得对,"我感慨道,"我这十年,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别人家。"
到了火车站,司机递给我一张名片:"大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打我电话。城里人难相处,但我们打工的得互相照应啊。"
拿着名片,我鼻子一酸。在这陌生的城市,一个素不相识的同乡,给了我离开蒋家后的第一份温暖。
买好车票,我在候车室坐下。手机响了,是蒋太太发来的信息:"张嫂,你的工资我已经转账了,比原定多给了半个月的,算是感谢你这些年的付出。"
我没有回复。钱是按约定给了,但人情和尊严,却早已不复存在。
火车缓缓启动,我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城市,想起了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小宇的第一声"桂花奶奶"、第一次独立走路、第一天上学...这些珍贵的时刻,我都陪在他身边,而他的父母却经常缺席。
回到老家,乡亲们都很惊讶我突然回来。我没有详细解释,只说合同到期了。在村口的小卖部买东西时,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同学李大姐。
"桂花,听说你回来了!在城里干得怎么样啊?"她热情地问。
我勉强笑了笑:"还行吧,攒了点钱。"
"我女儿也在城里给人当保姆,这些城里人啊,真是..."李大姐压低声音,"当牛做马的伺候他们,一点小事就翻脸不认人。"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坚定地说:"大姐,你告诉你女儿,一定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别像我,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别人家里去了。"
李大姐点点头:"你说得对啊,我女儿还年轻,我得提醒她。"
回到家,婆婆和我的小女儿都很高兴。婆婆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女儿也要忙着学习。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愧疚。
"妈,你这次回来是休假吗?"女儿问我。
我摸摸她的头:"不是,妈妈不去城里了,准备在家乡重新开始。"
"真的吗?"女儿惊喜地说,"那太好了!"
看着女儿开心的笑脸,我心里的伤痛似乎减轻了一些。是啊,我为别人家的孩子付出了十年,却忽略了自己的孩子。也许,这次的变故是上天给我的提醒。
那天晚上,我翻出了出租车司机给我的名片,拨通了电话:"喂,是老乡吗?我想问问,你说的开小店需要什么条件?"
电话那头,司机爽朗地笑了:"大姐,你想通了?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一个月后,我用积蓄在县城租了个小店面,开了家农家菜馆。把乡下的新鲜蔬菜运到县城,做些家乡特色菜。生意虽然不大,但日子过得充实而有尊严。
更重要的是,我终于能够每天陪伴自己的家人了。女儿周末会来帮忙,儿子也经常回来看我。看着自家孩子懂事的模样,我总是会想起小宇,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新阿姨对他好不好。
有时候,我也会收到城里一些老主顾的电话,问我愿不愿意回去做保姆,工资更高。我都婉拒了。那段经历告诉我,再多的工资,也换不来真正的尊重和归属感。
如今,我想对所有在城里打工的姐妹们说:无论你是保姆、阿姨还是什么工种,一定要记得,你不仅仅是一个服务者,更是一个有尊严的人。不要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雇主身上,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积累自己的技能和人脉。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自己,才会永远对自己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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