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太阳还没完全施展它的威力,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村子里就已经醒了。
麦子熟透了,金黄的麦浪随风起伏,像是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金子。但这份灿烂也意味着紧迫,熟透的麦穗经不起一场急雨,若是赶上连阴天,麦粒就会在穗上发芽,一年的辛苦便可能付诸东流。因此,麦收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战役。那时,我们周堂学校也会照例放上几天“麦忙假”,让老师们和孩子们都能回家,投入到这场紧张的农事中。比起城里的孩子,我们多出的这个假期,充满了汗水与泥土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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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胡同里的玩伴们——大头、二愣、“娘娘腔”、王富贵,跟着家里大人,一人一把镰刀,走进了金色的海洋。一望无际的麦田,麦穗饱满地低垂着头。
大人们是割麦的好手。他们弯下腰,左手揽过一束麦子,右手挥动磨得锃亮的镰刀,只听“唰”的一声,麦子便齐刷刷地被割下,动作流畅而富有节奏。我们学着大人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干起来。锋利的麦芒像细针一样扎在胳膊上,又痒又疼。汗水很快浸湿了我们的背心,顺着脸颊流下,和着灰尘,形成一道道泥印子。
等割下的麦子堆成一小捆一小捆,就要开始“装车”了。地排车(也叫架子车)是主要的运输工具。父亲和母亲会把麦捆一层层、一摞摞地码在车上,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像一座移动的小金山。父亲驾着车辕,母亲和我们在后面用力推。田间的土路疙疙瘩瘩,每走一步都很吃力,车轮轧过路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仿佛在吟唱一首沉重的劳动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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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热闹的要数打麦场了。家家户户把麦子运到村里公用的打麦场上,用铡刀把麦穗切下来,平铺在场上暴晒。那时最盼着来一阵风,父亲会用木锨扬起晒得焦干的麦粒,借助风力,把轻飘飘的麦壳(我们叫“麦鱼”)吹走,留下沉甸甸、金灿灿的麦粒。这个过程叫“扬场”。看着金色的麦粒如雨般落下,堆积成小山,所有的疲惫仿佛都被这丰收的喜悦冲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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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过后,田野变得空旷。留下的麦茬地,在阳光下泛着白光。大人们会赶着时节,赶紧点种上玉米、大豆,开启新一轮的耕耘。而我们这些孩子,则会在柔软的麦秸堆里打滚、捉迷藏,空气中还残留着麦草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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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机械化收割早已取代了手工镰刀,打麦场也成了记忆中的场景。但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镰刀划过麦秆的“唰唰”声,那烈日下的汗水,那扬场时金色的瀑布,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温暖的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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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辛苦,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那份收获,是大地最慷慨的馈赠。它让我很早就懂得,生活的滋味,就藏在这辛苦的劳作和实实在在的收获里。那混合着汗水、尘土与麦香的味道,同样有一个厚重而温暖的名字——它也叫故乡。
文中图片均由AI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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