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90000这个数字刺得我眼睛生疼。就在我指尖即将按下确认键的那一刻,一只温热的手掌拽住了我的衣角。我回头,看见老公周哲紧锁的眉头,他冲我极轻微地摇了摇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我心一沉,几乎是下意识地按下了手机的锁屏键。屏幕暗下去,那串冰冷的数字消失了,可我心里的惊涛骇浪却刚刚涌起。
“怎么了?”我压低声音问,生怕电话那头的闺蜜安安听到。
周哲把我拉到阳台,小心地关上玻璃门,这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严肃:“你先别转。问问她,是不是要投那个叫‘蓝海之星’的项目。”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蓝海之星?这是什么东西?我完全没听安安提过。电话里,她哭得撕心裂肺,说她妈妈突发心梗,正在医院抢救,手术费还差九万,今晚就得交上,否则医生就不给安排手术。
安安是我五年的闺蜜,我们从大学实习时就认识,一起挤过城中村的隔断间,一起在深夜的街头吃过廉价的麻辣烫,也一起在发了工资后奢侈地买过同一款口红。这五年,我们几乎是彼此在大城市里最亲的家人。她妈妈我也见过几次,一个很和蔼的阿姨,对我特别好。
现在,亲人的妈妈躺在ICU里,等着救命钱,我怎么能迟疑?九万块,对我们这个刚在一线城市扎下根的小家庭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这是我们省吃俭用,准备用来提前还一部分房贷的钱。可跟一条人命比起来,钱又算得了什么?
“不可能,”我立刻反驳周哲,“安安都哭成那样了,她妈妈在抢救,怎么会跟什么项目扯上关系?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
周哲看着我,眼神复杂,既有心疼,也有无奈。“林溪,我知道你重感情。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提醒你。你还记不记得上个月,我们一起吃饭,安安一直在说她有个朋友做海外投资,回报率特别高,一个月就能翻倍?”
我努力回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天安安确实很兴奋,说得天花乱坠,但我当时只当是她听来的新鲜事,压根没往心里去。周哲一向比我理性,对这类事情很警惕,当时还半开玩笑地提醒安安“天上不会掉馅饼”。
“我记得,可那又怎么样?现在是她妈妈病了,是急事!”我的语气有些急躁,我觉得周哲太多疑了,这种时候,怀疑一个焦急等待救母的女儿,太残忍了。
“那个项目,就叫‘蓝海之星’。”周哲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有个同事,他表弟前阵子就被骗了,投了十几万,血本无归。我听他描述的模式,跟安安那天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我看着周哲,他的表情无比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你的意思是,安安在骗我?”我说出这句话时,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没有这么说。”周哲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试图安抚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在转账前,再确认一下。我们家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但如果是真的救命,别说九万,就算砸锅卖铁,我也支持你。可万一……万一不是呢?林溪,我们不能凭着一腔热血,就把自己推到坑里。”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火急火燎的心上。我承认,周哲说得有道理。理智告诉我应该谨慎,可情感上,我无法接受自己去怀疑一个五年交情的闺蜜,尤其是在她如此脆弱无助的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手机,解开锁屏。安安的微信头像还在闪动,刚刚她又发来一条语音,点开,是她带着哭腔的哀求:“溪溪,你好了没有啊?我真的快急疯了,医生又来催了……”
听着她的声音,我的心又软了。我几乎要说服自己,是周哲想多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这样,”周哲见我动摇,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你跟她说,我们现在马上赶去医院,把现金给她送过去。顺便看看阿姨,也能帮上点忙。”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如果安安妈妈真的在医院,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我定了定神,给安安回拨了电话。
“安安,你别急,钱我准备好了。你把医院地址和阿姨的病房号发给我,我和周哲现在就赶过去,把钱直接给你送过去。我们过去了,也能帮你跑跑腿,照顾一下。”
电话那头,安安的哭声戛然而止。有那么几秒钟,我只能听到一阵压抑的、不稳定的呼吸声。我的心,也随着这阵沉默,一点点往下沉。
“不……不用了,溪溪。”安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医院里人多手杂的,你们过来也不方便。你……你直接转给我就行,我再交给我爸,让他去办手续。你们……你们就别跑一趟了,太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阿姨生病这么大的事,我们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你一个人在医院肯定也慌,我们过去陪陪你。”我坚持道,心里的那个窟窿却越来越大。
“真的不用!”安安的声调猛地拔高,带着一丝尖锐和不耐烦,“我这边乱着呢,你们来了我还要分心照顾你们!你把钱转给我就行了,别磨蹭了行不行?救命要紧啊!”
最后那句“救命要紧”,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我的脸上。如果真是救命,她为什么如此抗拒我们去医院?
挂了电话,我失魂落魄地看着周哲。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递给我一杯温水。我握着杯子,指尖冰凉。
“她不让我们去。”我说。
周哲叹了口气,把我揽进怀里。“现在你相信了?”
我没有回答。我相信了吗?我不知道。我只觉得一阵巨大的荒谬感和悲哀笼罩了我。我宁愿相信是自己误会了她,也不愿相信我们五年的感情,抵不过一个我从未听过的“蓝海之星”。
“我再试试。”我挣开周哲的怀抱,倔强地说。
我找到一个我们共同的朋友小雅的电话,拨了过去。小雅家和安安家在同一个城市,两家父母都认识。
“小雅,你最近……有没有跟安安联系?”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有啊,怎么了?”小雅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她前两天还给我发微信,说她最近在做一个海外投资项目,可赚钱了,问我要不要一起。我妈说那玩意儿像传销,没敢碰。怎么,她也找你了?”
“她妈妈……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我直接切入了主题。
“阿姨?挺好的啊。我妈昨天还在公园碰到她了,跟着一群老太太跳广场舞,精神着呢。怎么突然问这个?”
小雅后面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手机从手里滑落,掉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真相,以一种我最不愿接受的方式,赤裸裸地展现在我面前。没有突发心梗,没有ICU抢救,没有等着救命的九万块手术费。只有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和一个为了钱,不惜诅咒自己母亲、欺骗最好朋友的“闺蜜”。
我蹲在地上,眼泪汹涌而出。这不是为那差点被骗走的九万块,而是为那份我珍视了五年的、纯粹的友情。它在我心里,曾经是那么的美好和坚固,却在这一刻,碎得像一地玻璃碴,每一片都扎得我鲜血淋漓。
我想起我们刚来这个城市,为了省钱,两个人合吃一碗面,她总是把碗里的那几片牛肉夹给我。我想起我失恋的时候,她请假陪了我三天三夜,陪我哭,陪我骂。我想起我结婚时,她作为我唯一的伴娘,哭得比我还厉害,她说:“溪溪,你一定要幸福,不然我饶不了他。”
那些温暖的、闪闪发光的记忆,此刻都变成了对我的无情嘲讽。原来,这一切都是可以被标价的。我们的五年,在安安心里,就值九万块。
周哲默默地捡起手机,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没有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之类的风凉话,只是用手一下一下地顺着我的背。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他说。
我在他怀里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心里那股灼烧的痛感,才慢慢被一种冰冷的麻木所取代。
我擦干眼泪,拿起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小雅的通话记录上。我点开安安的微信,她的头像还在不知疲倦地闪动着,一条又一条的信息发过来。
“溪溪,你到底在干嘛?你再不转钱,我妈就真的没救了!”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难道就见死不救吗?”
“算我求你了,你快一点好不好?”
看着这些声泪俱下的控诉,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我曾经有多信任她,此刻就有多厌恶她。
我没有回复她的文字,而是直接拨通了视频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屏幕那头,安安的脸一闪而过,然后镜头就晃动起来,对准了天花板。
“你干嘛打视频啊?我这边不方便!”她的声音依旧慌张。
“不方便?你不是在医院吗?让我看看阿姨,我也好放心。”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都说了不用!你烦不烦啊!”
“安安,”我一字一顿地叫着她的名字,“我刚刚跟小雅通过电话了。她说,昨天还在公园看到阿姨跳广场舞,精神特别好。”
视频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足足半分钟,镜头才重新对准了她的脸。那是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背景也不是惨白的医院,而是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咖啡馆。她眼睛里没有一丝泪痕,只有震惊、心虚和被拆穿后的恼羞成怒。
“你……你调查我?”她结结巴巴地问。
“我只是想去医院看看阿姨,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我冷冷地看着她,“安安,为了九万块,你连自己的妈妈都可以诅咒吗?我们五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可以随时利用来骗钱的工具吗?”
“我……”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所有的伪装都垮了。她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冲着屏幕低吼:“是!我是骗你了!那又怎么样?我不这么说,你会借给我吗?你知道我为了这个项目付出了多少吗?我就差这最后一步了!只要这九万块投进去,下个月我就能连本带利拿回二十万!到时候我还你十万,不,我还你十二万!你有什么损失?”
我被她这套强盗逻辑气得浑身发抖。“为了你那个发财梦,你就把我当傻子耍?把我们的感情当垫脚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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