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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新结识的华人朋友送的花,她说,
三朵花寄托我们一家三口团圆的美好祝福,
虽是临时的家,也可以有鲜花。
大概是一个多月前,我得知监狱中可以佩戴手表,于是我第一时间问泽伟:“给你送一个好吗?”
他的第一反应总是拒绝:“不用了吧,里面没有太多时间的概念,我真要看时间的话,看下电视上的显示就好了。”
即便他这么说,我还是觉得有手表会好一些。于是,过了几天,我又问了他一次,他还是一口回绝,我便没有再提。
我明白他的心思,他不想在里面添置东西,就好像我们租房时,也总是想着非必要不添置,因为搬家起来会很麻烦,因为知道这个居住的场所,只是暂时的、非稳定的。
又或者说,即便没有明说,但内心深处,或许并没有把它和一个完全的家真正划上等号。
至于监狱,就更不用说了。
我还提议过很多物品,例如外套、裤子、眼罩等,都被泽伟一一拒绝了。
他很少向我提出需求,偶尔有的时候,也总不忘叮嘱一句,“买那种最便宜的就好”,比如,“帮我带两件最便宜的长袖T恤,白天和晚上睡觉时都能穿”。
——是的,他把睡衣的需求也“进化”掉了。
我想劝他无论在什么样的境遇下,都要对自己好一点,都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可转头一看,发现自己也不过半斤八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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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厚实的衣服,裹得人从里到外都暖洋洋的
一周前,我的律师执意要借衣服给我,我推辞不过便带回了家。回家展开看,是一件很新的、牌子也非常好的厚实的漂亮羽绒服,穿上身,比起我自己的羽绒服,暖和得多,也好看得多。
我才发现自己身边的衣服,不仅数量少,而且不舒服,我也不喜欢,我问自己,为什么当初挑选让父母带来的衣服时,选择了这样几件明知不合适的衣服?
答案或许是,在潜意识里,我并没有将这些日子视为我生活的一部分,而更像是搁浅在一个临时的时空里。既然只是过渡,一切便都可凑合——那些不喜欢的旧衣物,正好配这段“不算数”的人生。
类似的,在这里的前几个月,我都是胡乱吃东西,胡乱睡觉,知道自己应当运动,但也总是零零碎碎地搪塞过去。
希望总被寄托于“回去之后”,仿佛眼前的日子不配享有秩序的尊严。
这周四,因为要招待爷爷,我第一次买了这边的牛腩炖汤,当小火将肉煨得稀松软烂,当水汽带着肉香腾腾地氤氲开来,我方才惊觉,这满屋飘香的烟火气,能够带给人的温暖和慰藉,远超想象。
我半开玩笑地对父母感慨:“这里的牛肉品质真的很好,只是临走了才发现,早知道真该多吃几口。”
这段跌撞的路,终究是一场无人能代的修行。
他人的万千提醒,也抵不过自己在日复一日的低配感中,与那只被多次拒绝的、不断朝前走时的手表所达成的和解:三周前,泽伟跟我说,不然还是给他送一只手表吧。
我忙不迭地送去,第一周,监狱说他本人需要写申请才能接收手表,将手表直接退回了给我。
第二周,手表是送进去了,但里面流程冗长且低效,以至于他迟迟没有收到。
第三周,“我终于收到了让我去拿手表的通知,你给我买的表终于也戴在我的手上了,很喜欢,谢谢老婆。”(25年10月31日,狱中来信)
他还在信里说,他打算订购一个17欧的收音机,能配有一副耳机,这样有时可以听听东西,也能隔离一下噪音。
这个我念叨过几次的收音机,曾被他以“贵”和“不实用”的理由多次拒绝,没想到这会儿他竟主动提起。
“中午我煮了咖喱鸡,老罗全都吃完了。其实有些事情惦记是好的,因为在这边时间很虚无。”
原来,做饭、穿衣、运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给生活带来的影响远超乎这件事本身。
在错乱的生活中,当人鼓起勇气推下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在无声的寂静之下,一连串的崩塌与新生便能得以牵动,无论快慢。
写至这里,一早煮下去的白粥的香气已从锅中悄然漫出。待喝完这碗粥,我要去捡起我断档三天的运动,再静下心来给泽伟写回信。
我想告诉他,我也会好好生活,我们每个人都值得被生活认真对待——首先,从认真对待自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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