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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琪!思琪!"王秀兰撕心裂肺的哭声撕破了清晨的宁静。
陈文华冲进女儿房间时,一切已经太迟了。二十五岁的女儿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张白纸,床头柜上摆着一瓶空了的安眠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王秀兰瘫坐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想要抱起女儿。
陈文华的腿一软,靠着墙壁滑坐下来。七年了,整整七年的复读,女儿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他们做父母的,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女儿已经走到了绝路。
床上还放着女儿昨晚写的最后一张纸条:"爸妈,对不起,我累了。不要为我难过,我只是选择了另一种活法。"
短短的几行字,却像刀子一样扎在陈文华心上。
01
七年前的那个夏天,陈思琪刚刚参加完高考。
"爸,我可能考砸了。"十八岁的陈思琪低着头走进家门,书包随意地扔在沙发上。
陈文华正在看电视,听到女儿的话,立刻关掉了遥控器。"什么叫可能考砸了?你平时成绩不是挺好的吗?"
"就是感觉没发挥好,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没时间做完。"陈思琪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
王秀兰从厨房探出头来:"没关系,尽力了就行。实在不行,复读一年呗,咱家又不是供不起。"
"妈..."陈思琪抬起头看了看母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那时候的陈思琪还是个爱笑的女孩,虽然对高考结果有些担忧,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算正常。她会和父母聊天,会帮妈妈做家务,会在晚饭后和爸爸一起看新闻。
陈文华记得,那段等待录取结果的日子里,女儿每天都会查好几次录取信息,每次查完都是一脸失望。
"爸,我真的没考上。"一个月后,陈思琪拿着查询结果给父母看,"连专科都没录上。"
看着女儿沮丧的样子,陈文华心疼极了。他拍拍女儿的肩膀:"没事,明年再考。爸爸相信你,你一定能考上好大学的。"
那天晚上,陈文华和王秀兰商量了很久。
"孩子压力太大了,看她这几天都瘦了。"王秀兰心疼地说。
"复读就复读吧,多花一年时间怎么了?只要孩子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咱们做父母的再辛苦也值得。"陈文华做了决定。
就这样,陈思琪开始了她的复读生涯。
陈文华专门给女儿报了市里最好的复读班,一年学费两万多,对于他这个月薪四千的工厂工人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负担。但为了女儿的前途,他毫不犹豫地掏了钱。
"思琪,好好学,爸爸相信你。"送女儿去复读班的那天,陈文华这样对女儿说。
陈思琪点点头,背起书包走进了教室。那一刻,陈文华觉得女儿的背影有些落寞,但他以为那只是对复读生活的不适应。
复读的第一个月,陈思琪回家后总是很安静,吃完饭就回房间学习,很少和父母交流。
"可能是学习压力大吧。"王秀兰这样安慰自己。
陈文华也这么想,他甚至觉得女儿变得沉稳了,更懂事了,知道用功读书了。
那时候的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女儿的安静背后,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每天晚上,陈思琪都会在房间里待到很晚,父母以为她在认真复习功课,实际上,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在想着如何面对明天,如何继续这个善意的谎言。
"明年一定要考好啊。"陈文华经常这样叮嘱女儿。
每次听到父亲的话,陈思琪都会点头答应,但眼神中总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02
复读的第二年,陈思琪的变化更加明显了。
她开始变得敏感易怒,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和父母争吵。有时候王秀兰只是问她学习怎么样,她就会烦躁地回答:"还能怎么样?就那样!"
"这孩子是怎么了?脾气越来越坏。"王秀兰私下里对陈文华抱怨。
陈文华皱着眉头:"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青春期的孩子都这样,再忍忍吧。"
但是陈思琪的异常行为还在持续。她开始不愿意和同学联系,手机总是静音,很少回复别人的消息。以前那些要好的朋友打电话来,她也是敷衍几句就挂掉。
"思琪怎么了?好久没见她出来玩了。"邻居家的李阿姨有一天碰到王秀兰时问道。
"复读呢,学习忙。"王秀兰笑着解释,但心里其实也在担心。
女儿的作息时间也变得很奇怪。她经常熬夜到很晚,早上又起不来,有时候甚至要父母叫好几遍才肯起床。
"复读生压力大,咱们多体谅体谅。"陈文华总是这样安慰妻子,也安慰自己。
那段时间,陈文华为了给女儿更好的学习环境,特意在家里最安静的房间给她布置了书桌,买了护眼台灯,还专门装了空调。
"爸爸对你这么好,你要争气啊。"王秀兰经常对女儿说。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陈思琪都会沉默很久,然后点点头说:"我知道。"
但她的眼神越来越黯淡,笑容也越来越少。
有一次,陈文华无意中听到女儿在房间里哭泣。他想要敲门进去安慰,但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打扰。
"可能是学习遇到困难了,让她自己调节吧。"他对自己说。
现在回想起来,陈文华多么后悔当时的犹豫。如果那时候他推开门,坐下来和女儿好好谈谈,也许后面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复读的第二次高考结束后,陈思琪又说自己没考好。
"没关系,再来一年。"陈文华依然支持女儿,尽管家里的经济已经有些吃紧。
王秀兰也点头同意:"是啊,现在竞争这么激烈,多考几次很正常。"
陈思琪听了父母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了。
那个夏天,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几乎不主动和父母说话,除非是必要的日常交流。
陈文华有时候想要关心女儿,但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在一点点拉远。
03
第四年复读的时候,陈思琪已经二十二岁了。
同龄的朋友们都已经大学毕业,开始工作,有的甚至已经谈婚论嫁,只有她还在家里"复读"。
这种对比让陈文华和王秀兰也感受到了压力。
"咱们思琪怎么还没考上啊?"亲戚朋友见面时总是会问这样的问题。
每次面对这些询问,王秀兰都会尴尬地解释:"孩子要求高,非要考个好学校。"
陈文华也常常因为女儿的事情感到焦虑。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法有问题,是不是给女儿的压力太大了。
"要不然让她去复读班找老师谈谈?"王秀兰提议。
"她不愿意的,你看她现在多敏感。"陈文华摇摇头。
确实,这时候的陈思琪变得极其敏感,任何关于学习、考试、未来的话题都会让她情绪激动。
有一次,王秀兰无意中提到邻居家孩子考上了研究生,陈思琪听了之后,竟然摔门回房,好几天都不理睬父母。
"这孩子的心理是不是有问题?"王秀兰开始担心。
陈文华也察觉到了女儿的异常,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在他那个年代,心理问题是个很陌生的概念,他更愿意相信这只是暂时的情绪低落。
陈思琪的生活变得极其规律又极其单调。每天早上起床,假装去复读班,实际上她经常是在外面的图书馆或者公园里待一整天,晚上再按时回家。
她会买一些辅导书和试卷带回家,制造自己在认真学习的假象。有时候为了应付父母的询问,她还会故意做错几道题,然后向父母请教。
"爸爸,这道数学题我不会做。"她会拿着试卷找陈文华。
陈文华虽然数学不太好,但总是耐心地和女儿一起分析题目。每当这时候,他都觉得父女关系有所缓和,心里也会感到一丝安慰。
但他不知道,女儿其实早就会做这些题目,她只是在演戏,在维持着这个越来越沉重的谎言。
那段时间,陈思琪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她经常失眠,半夜在房间里翻来覆去,有时候陈文华起夜时还能听到女儿房间里有动静。
"思琪是不是学习太累了?"王秀兰心疼地说。
"可能吧,咱们多关心关心她。"陈文华也很担心。
但是每当他们试图关心女儿时,陈思琪总是表现得很烦躁,不愿意多说什么。她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独自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04
第五年、第六年,陈思琪依然在"复读"。
这时候,连最乐观的亲戚朋友也开始议论了。
"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考了这么多年还考不上?"
"可能智商确实不高,就别勉强了。"
"找个工作算了,女孩子嫁人才是正事。"
这些闲言碎语传到陈文华和王秀兰耳中,让他们倍感压力。但是面对女儿,他们依然选择了支持和理解。
"不要听别人乱说,爸爸妈妈永远支持你。"陈文华对女儿说。
陈思琪听了,眼眶湿润了。她想要告诉父母真相,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个秘密已经保守了这么久,现在说出来,只会让所有人更加痛苦。
这两年里,陈思琪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她开始出现明显的抑郁症状:情绪低落、兴趣缺失、自我价值感降低。
她不再照镜子,不在意自己的外表,头发总是乱糟糟的,衣服也是随便穿穿。
"女儿怎么越来越不注意形象了?"王秀兰私下里对丈夫说。
"可能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了。"陈文华依然在为女儿找理由。
但实际上,陈思琪已经很难集中精力做任何事情了。她每天都在强烈的内疚和自责中度过,觉得自己欺骗了最爱的父母,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是个废物。
她开始有了结束生命的想法,但每次看到父母为自己操劳的身影,又会打消这个念头。
"我不能这么自私。"她对自己说。
但是,内心的痛苦却在一天天积累,终于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
最后一年,陈思琪已经很少出门了。她告诉父母自己要在家自学,准备最后一次冲刺。
陈文华和王秀兰选择了相信女儿,给她创造了最好的在家学习环境。
"这次一定要成功。"王秀兰鼓励女儿。
陈思琪点点头,但心里却在想:"是的,这次一定要结束了。"
05
女儿去世一个月后,陈文华和王秀兰才有勇气开始整理她的遗物。
女儿的房间保持着她生前的样子:书桌上摆着各种复习资料,书架上放着厚厚的辅导书,墙上还贴着励志标语。
"这孩子这么努力,怎么就..."王秀兰看着这些,又开始掉眼泪。
陈文华沉默地收拾着女儿的衣服。每一件衣服都让他想起女儿穿着时的样子,心痛得无法呼吸。
"老陈,你看这是什么?"王秀兰在衣柜深处发现了一个牛皮纸袋,鼓鼓囊囊的,看起来装了不少东西。
陈文华接过纸袋,感觉挺重的。纸袋封得很严,外面什么字都没写。
"会是什么呢?"王秀兰疑惑地问。
陈文华小心翼翼地撕开封条,从里面倒出了几个信封。这些信封都是正式的,上面印着各个大学的校徽和地址。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感到了不同寻常。
陈文华拿起第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录取通知书"几个大字。他的手开始颤抖,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王秀兰的声音都在发抖。
陈文华深吸一口气,正要打开第一份录取通知书...
06
陈文华的手剧烈颤抖着,那份录取通知书在他手中轻得像羽毛,重得像千斤。
信封上的邮戳日期清晰地写着:七年前。
"不可能...不可能的..."陈文华喃喃自语,但还是打开了第一份录取通知书。
"祝贺陈思琪同学被我校汉语言文学专业录取..."
陈文华的眼前一黑,差点瘫坐在地上。王秀兰赶紧抢过通知书,看了一眼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是...七年前的?她第一次高考就被录取了?"王秀兰的声音已经变了调。
陈文华颤抖着手拿起第二份通知书,又是一所不错的大学。第三份、第四份...每一份都是不同年份的,每一份都是正式的录取通知书。
整整七份,对应着女儿复读的七年时间。
"她每年都考上了...她每年都考上了..."王秀兰瘫坐在女儿的床上,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陈文华的手指摸过那些通知书,每一份都制作精良,每一份都是女儿真实成绩的体现。她根本就不是考试失败,她只是...她只是不敢告诉父母真相。
在最后一个信封里,还有一封女儿亲手写的长信。
"爸爸妈妈,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对不起,我撒了一个天大的谎言,撒了整整七年。"
信中,陈思琪详细解释了一切。她第一次高考就被几所大学同时录取,但她害怕选择错误,害怕离开家,更害怕独自面对大学生活的压力。
"我告诉你们我没考上,你们那么心疼我,那么支持我复读,我突然觉得继续待在家里也挺好的。但是谎言开始后就停不下来了,每一年我都想告诉你们真相,可是每一年我都没有勇气。"
"后来我发现,我已经错过了太多。同学们都已经毕业工作了,而我还在家里假装复读。我成了一个彻底的废物,一个骗子,一个让父母蒙羞的女儿。"
"我每天都在自责和痛苦中度过,我想过自杀,但我怕你们伤心。可是现在,我实在承受不了了。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却什么都没有做成,我没脸面对你们,更没脸面对自己。"
看完这封信,陈文华和王秀兰都哭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终于明白了女儿这些年的痛苦,明白了她为什么越来越沉默,为什么越来越消沉。
07
"我们害死了她...我们害死了自己的女儿..."王秀兰抱着那些录取通知书哭得撕心裂肺。
陈文华呆坐在那里,脑海中浮现出这七年来女儿的种种异常:她的沉默、她的易怒、她的回避、她的痛苦...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都解开了,但代价却是失去了最珍贵的女儿。
"如果当初我们不是只关心她有没有考上大学,而是关心她开不开心,会不会就不一样了?"陈文华的声音哽咽。
王秀兰翻看着女儿的日记本,上面记录着这七年来她内心的挣扎:
"今天爸妈又问我复习得怎么样,我撒谎说很累但很充实。其实我每天都在图书馆里发呆,想着怎么结束这个谎言。"
"同学小丽今天结婚了,她邀请我去参加婚礼。我找借口说要复习。我已经多久没有参加任何社交活动了?"
"妈妈今天又给我买了营养品,说是为了让我更好地应对考试。我看着她为我忙碌的身影,恨不得立刻告诉她真相,但我开不了口。"
每一篇日记都像刀子一样割着父母的心。
陈文华想起女儿最后几个月的异常行为:她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她开始整夜失眠,她开始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她是在向我们求救,可我们以为她只是学习压力大。"陈文华痛苦地说。
那些录取通知书安静地躺在床上,有的是985重点大学,有的是211知名院校。每一份都足以让任何一个家庭为之自豪,但对于陈思琪来说,它们却成了压在心头的巨石。
"她其实很聪明,很优秀,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优秀。"王秀兰抚摸着录取通知书说道。
陈文华拿起女儿的复习资料,发现上面都是她亲手做的笔记和题目。为了维持复读的假象,她真的在认真学习,真的在不断提高自己。
这让父母的心更加痛苦:女儿不仅要承受撒谎的压力,还要承受真实学习的负担。
08
一个月后,陈文华和王秀兰做了一个决定。
他们要去女儿曾经被录取的那些大学看看,去了解女儿本来可以拥有的生活。
第一所大学是师范类院校,汉语言文学专业在全国排名前十。
"您女儿当年的分数很高,我们都很期待她的到来,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报到。"招生办的老师说。
陈文华听了,眼眶又红了。
他们又去了其他几所大学,得到的回复都差不多:陈思琪的成绩优异,各个学校都很希望她能入学,但她都没有来报到。
"如果她当年来了我们学校,现在应该已经毕业三年了,可能已经有了不错的工作,甚至可能正在准备考研究生。"一位教授这样说道。
回到家后,陈文华和王秀兰整理了女儿所有的物品,包括那七份录取通知书。
他们决定把女儿的故事写下来,希望能够警示其他家庭:不要让孩子承受过多的压力,不要只关注成绩而忽略孩子的心理健康。
"思琪,爸妈对不起你。"陈文华在女儿的墓前说道,"我们以为给你支持就是爱,却没想到这种支持变成了你的负担。"
王秀兰把那七份录取通知书轻轻放在墓前:"女儿,这些本来都是属于你的。你其实很优秀,比任何人都优秀。"
微风吹过,墓前的鲜花轻轻摇摆,仿佛是女儿在回应父母的话语。
陈文华看着女儿的照片,心中满怀愧疚和思念。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会更关心女儿的内心世界,而不是只关注她有没有考上大学。
但是人生没有如果,他们只能带着这份深深的悔恨继续生活下去,并且警醒更多的家庭:爱孩子,不仅要关心他们的成绩,更要关心他们的心灵。
在女儿的日记本最后一页,有这样一句话:"其实我只是想要父母为我骄傲,但最后我却成了他们最大的痛苦。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能够做一个诚实勇敢的女儿。"
看到这句话,陈文华和王秀兰相拥而泣。
他们的女儿,那个优秀却脆弱的女儿,用最极端的方式结束了一个持续七年的善意谎言,也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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