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刘娟把一盘切好的哈密瓜推到我面前,笑得比蜜还甜:“阿哲,快尝尝,特地给你买的,甜着呢。”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却一个劲儿地往我哥韦刚那边瞟,我哥呢,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坐立不安,手心里的汗把一个遥控器都快攥出水来了。我看着茶几上那份被水果盘半遮半掩的文件,上面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像针一样扎着我的眼睛——《个人无限连带责任担保合同》。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底。
而这一切,都得从半小时前,嫂子给我打的那个电话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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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萌是我哥韦刚和嫂子刘娟的独生女,今年刚五岁,活泼可爱,我确实也挺疼她。听嫂子这么一说,我心头一暖,想着小侄女那奶声奶气喊“小叔”的样子,再大的疲惫也烟消云散了。我看了看手表,快七点了,就爽快地答应了:“行啊嫂子,我这就过去,顺便在楼下给萌萌买个她最爱吃的草莓蛋糕。”
挂了电话,我火急火燎地收拾东西,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开车就往我哥家赶。路上还特意绕道去了那家最贵的蛋糕店,给萌萌买了个一百多块的奶油草莓蛋糕。可等我提着蛋糕,兴冲冲地按开他们家门铃时,看到的场景却让我愣住了。
开门的是嫂子,她接过蛋糕,脸上的笑容有点不自然:“哎呀,阿哲你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还买什么蛋糕,太破费了!”我一边换鞋一边往里探头:“萌萌呢?小家伙在哪儿藏着呢?”嫂子把蛋糕放在玄关柜上,指了指紧闭的卧室门,压低声音说:“嘘……刚睡着,今天在幼儿园玩疯了,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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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睡着了啊,那让她睡吧。”我把外套脱了,坐在客厅沙发上。我哥韦刚给我递过来一杯茶,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跟我对视。客厅里安静得有点诡异,电视没开,只有我们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嫂子一个劲儿地给我让水果,我哥一个劲儿地给我续茶水,那热情劲儿,就好像我不是他亲弟弟,而是什么稀客贵宾。
我这人,在金融公司做风控的,天生就对异常信号敏感。他们俩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觉得不对劲。这就好比一份数据报告,所有参数都正常,偏偏有一个核心指标在危险边缘疯狂跳动,这里面准有事。
果不其然,客套了十几分钟后,嫂子终于忍不住了,她和我哥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开口了:“阿哲啊,你哥最近……想做点小生意,你看,现在这班也不好上,工资就那么点,还不够养家糊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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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生意啊哥?”我看向韦刚。韦刚的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是……一个朋友介绍的项目,说是……新能源充电桩,很赚钱。”
嫂子刘娟立刻接上话:“是啊是啊,绝对的好项目!我们都考察过了,人家都赚翻了!就是吧……启动资金还差那么一点。”
听到这里,我心里大概有数了,这是准备找我借钱呢。我叹了口气,心想着都是一家人,他真要创业,我这个当弟弟的也不能不支持。我盘算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存款,准备拿个十万八万的出来应该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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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那份文件,目光落在标题上——《个人无限连带责任担保合同》。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就像被人用大锤狠狠砸了一下。
做风控的,我比谁都清楚这十个字的份量。“无限连带责任”,这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我哥还不上钱,银行就有权直接从我这里划走全部欠款,不管我名下有多少资产,房子、车子、存款,都可能被冻结执行,直到还清为止。这哪是走个流程,这分明就是把一口铡刀悬在我脖子上!
我强压着心里的震惊,一页一页地翻看合同。当我看到担保金额那一栏里填着的“捌拾万元整”时,我的手都开始抖了。八十万!他做什么生意需要八十万的启动资金?他一个月的工资才六千块,这笔钱他拿什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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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刚的头埋得更低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嫂子刘娟看他指望不上,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阿哲,你别担心,这钱肯定能还上!那项目回报率可高了,一年就能回本!”
“什么项目回报率这么高?你把项目计划书拿给我看。”我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我的职业病犯了,任何听起来好得不像话的事情,背后都藏着巨大的风险。
刘娟的眼神瞬间慌乱起来,“哎呀,那都是商业机密,哪能随便拿出来看……反正你相信我们,我们还能坑你这个亲弟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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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油盐不进,刘娟的脸色也变了,刚才还和风细雨的,这会儿已经开始夹枪带棒了:“韦哲,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你哥要是发财了,还能忘了你这个弟弟?真是没良心,亏得萌萌还天天念叨你!”
她又把孩子搬出来当挡箭牌,这下我彻底火了。什么孩子想我,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就是为了把我骗到这里来,给我下套,让我签这份卖身契!
我冷笑一声,把合同“啪”地一声摔在茶几上:“嫂子,别拿萌萌说事儿了。她是不是真的想我,你比我清楚。你们把我骗过来,不就是为了让我签这个字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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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吼,把我也吼懵了。我看着他那副绝望的样子,心里忽然一沉,感觉事情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什么生意能把人逼到这个份上?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卧室里突然传来了“呜呜”的哭声,是萌萌醒了。紧接着,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两个穿着黑色T恤,胳膊上满是纹身的壮汉冲了进来。其中一个一把揪住我哥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韦刚,钱凑够了没有?再给你半小时,凑不够,今天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我瞬间明白了。根本没有什么新能源项目,这八十万,是赌债,还是高利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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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刘娟吓得缩在沙发角落,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哥韦刚被揪着衣领,脸憋成了猪肝色,还在嘴硬:“你们别动我弟弟,这事跟他没关系!”
刀疤脸一巴掌扇在我哥脸上,骂道:“没关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天你们家谁也别想跑!”
我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心里的火气反而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我这个哥哥,真是蠢到家了!被高利贷逼到绝路,不想着报警,不想着坦白,居然想拉我下水,让我给他当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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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脸没想到我这么镇定,反而有点意外。他旁边的小个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借条,在我面前晃了晃:“看清楚了,白纸黑字,本金五十万,利滚利,现在是八十万!别想耍花样!”
我看了一眼借条,上面的利息算法简直骇人听闻。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掏出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然后慢条斯理地说:“八十万是吧?行。不过这么大一笔钱,我得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刀疤脸以为我要打电话筹钱,不耐烦地摆摆手:“快点,别磨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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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话音刚落,那两个壮汉的脸瞬间就绿了。刀疤脸一把抢过手机,想挂掉,可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清晰的声音:“韦先生你别怕,稳住他们,我们五分钟就到!”
这下,轮到他们慌了。两人对视一眼,刀疤脸指着我,色厉内荏地吼道:“你小子敢报警!”说完,拉着同伙就想跑。
可已经晚了,我堵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们:“进来的时候那么嚣张,现在想走?没那么容易。等警察来了,把话说清楚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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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五分钟,楼道里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住了那两个讨债的。带头的张队跟我握了握手,看了看屋里的情况,又看了看那张借条,拍了拍我的肩膀:“小韦,做得对!这种套路贷,就不能跟他们客气!”
警察把人带走后,屋里终于恢复了平静,但气氛比刚才还要压抑。萌萌被吓坏了,躲在刘娟怀里小声地哭。我哥韦刚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失望。我捡起茶几上那份《担保合同》,撕了个粉碎,扔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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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今天没多长个心眼,如果我真的签了字,那我的下半辈子是不是就毁了?我的房子,我的车,我的一切,都得给你还赌债?”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他们心上。韦刚抱着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嫂子刘娟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阿哲,我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啊!我们对不起你!呜呜呜……”
我看着他们,没有一丝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哥,套路贷的本金部分,国家法律只保护合法利息,超出部分是不受保护的。派出所那边会处理。至于那五十万本金……你好自为之吧。这套房子,是爸妈留给你结婚的,别到最后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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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我哥家。听说后来警察介入,高利贷公司被查了,我哥那五十万的本金,走了法律程序,最后还是得还,但总归是没到倾家荡产的地步。他卖掉了车,又找我爸妈借了些钱,才勉强把窟窿堵上。
这件事情,成了我们兄弟之间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亲情有时候很温暖,但有时候,当它被贪婪和自私绑架时,也会变成最伤人的利器。我终于明白,善良要有锋芒,不是谁都值得你倾尽所有去帮助。有些人,你拉他一把,他不但不会感激,反而会觉得是你挡了他掉下悬崖的路。大家评评理,我做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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