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细针,一根根扎进十九岁的夜色里。
我,菊霸,冷白皮,锁骨下悬着一枚银色小锁,锁面刻着极细的“L”。那是她去年冬天用指甲锉偷偷刻上去的,当时呼出的雾气在我胸口结成白霜,像替未来蒙上一层纱。
她推门进来,作战服搭在手臂上,指尖因攥得太紧而发白。
“去吗?”两个字,像冰棱坠地,脆得生疼。
我抬眼,瞳孔里映着窗外的炮火,像两潭被火烤干的墨。睫毛在灯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随着心跳颤了颤。
“不去。”我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雪落进衣领,却震得灯管晃出一圈又一圈惨白。
她笑了,嘴角翘出残忍的弧度,左颊陷下去一个浅浅的窝,像有人在那里按灭了一枚烟蒂。
“原来你比传闻还凉薄。”
凉薄也好,自私也罢,我只是不想把尸体还给她——更不想把尸体还给自己。我垂下眼帘,看见自己指甲边缘的倒刺,被灯光照得微微透明,像极细小的冰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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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她单膝跪上床沿,床垫发出一声受伤的吱呀。指尖拨开我衬衫领口,锁骨链发出极轻的“咔嗒”,像命运偷偷扣动扳机。
“知道这是什么吗?”
“你的诅咒。”
“不,是我的遗言。”她俯身,吻落在锁面上,唇瓣滚烫,温度透过银饰烙进皮肤,像要把所有未说出口的喜欢一次性写进我的骨血。
我侧头,看见落地窗里的自己——少年面色苍白,瞳孔漆黑,唇色却是诡异的艳,像一瓣被血养大的蔷薇。镜面被雨水划出一道道扭曲的裂痕,将我的五官撕成碎片。
“菊霸,”她贴着我耳廓,声音潮湿得能拧出水,“你不去,我也会死。”
呼吸缠绕,像蔓藤勒紧我的喉咙。我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良久,我轻声:“那就替我死吧。”
她僵住,睫毛抖出细碎的星屑,像被风吹散的磷火。随即起身,把作战服甩到我脸上。布料带着硝烟与冷香,是她常用的那款香水——苦橙混雪松,苦得发涩,冷得刺骨。门被带上,“砰”的一声,像世界被关进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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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换上作战服。金属拉链合拢的瞬间,锁骨链被卡住,发出细碎的哀鸣。我低头,把锁塞进领口,贴近心跳。雨水顺着窗玻璃滑下,拉出一道道猩红的泪痕,像替谁提前哭过。
车队启动,我靠窗,指尖在玻璃上写她名字的首字母——L。雨水冲下来,字母被撕裂,像被刀划过的镜面,边缘卷起,渗出淡淡的血影。
前线比想象中荒凉。焦土,残肢,燃烧的风。我救下她弟弟时,少年只剩半条命,瞳孔里映着漫天火光,像两盏即将熄灭的灯笼。他攥着我领口,嘶哑:“姐……在B-7区。”
我把他扔给医疗兵,转身冲进火海。B-7区被炸成废墟,钢筋扭曲成怪异的姿势,像一具巨大的金属尸体。我翻遍每一块水泥板,指甲断裂,血与灰混合,在指缝间结成黑红的痂。
最终,只找到她的铭牌。银色,边缘融化,像一弯被泪水蚀缺的月。我跪下去,把铭牌按在胸口,锁骨链终于崩断,“当啷”一声,坠入尘土。那一刻,我听见自己心脏裂开的声音,很轻,像玻璃碎在雪里。
战争结束,我活着回到那座潮湿城市。雨依旧下,我依旧冷白皮,依旧穿黑色长风衣,领口却空得发冷。偶尔深夜,我会对着镜子,用指尖描摹那个早已不存在的字母——L。镜面被雾气覆盖,我伸出食指,一笔一划写下,又在下一秒被水气抹平,像从未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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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声开口,声音散在风里——
“我去过了。”
“可你,没等我。”
雨水顺着窗玻璃滑下,像极她当年吻过锁面的泪。锁骨下方,空荡的银链轻轻晃动,发出极轻的“咔嗒”,像命运在黑暗里,偷偷扣动第二次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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