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盲目迷信诗人

一些人盲目迷信诗人，认为诗人写的诗都是好诗。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即便是伟大的诗人，也写过游戏之作，而他们的游戏之作就算是打油诗，根本不能登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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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人李白写过游戏之作。他曾经入赘许家，和许氏生活一段时间，但他内心并没有稳定，不会被家庭捆绑，数年时间，不断外出拜访权贵，寻找一个出仕的机会。李白为了自己的梦想四处奔走，顾不上家，许氏只能独自承担抚养子女的重担，时间长了，就会埋怨李白。李白写一首《赠内》送给许氏：“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虽为李白妇，何异太常妻。”大致意思是说自己日日买醉，许氏就像那个因丈夫长期不顾家而哭泣的太常妻一样。表面上是向妻子道歉，实际透露了他以自我为中心的态度。他明白对妻子有所亏欠，但并没有打算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这首诗本身就是一首游戏之作，并不能当成经典的作品来看待。李白还写有很多奉命写作的诗歌，其中就有《宫中行乐词》，很多人认为他写的这首词属于浓词艳赋，诗中出现了玉楼、金殿、鸳鸯、翡翠之类的词语，与社稷苍生无关。宫中辞赋大多是浮艳的，没有多少纯真的内容。苏轼也写过游戏之作，写《琴赋》：“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有一些哲理，但并不叫经典。有的诗人写诗有佳句而无佳篇，有的诗人写诗只是注重格律，内容却有很多缺陷，情感也不饱满。宫体诗用词轻浅浮艳，往往在内容上有所缺陷，感情同质化现象比较严重，甚至用词都有了同质化现象，以至于后代人进行了改革，不然照那样的路数写下去，诗歌就会走向衰亡。

诗人也是人，并不是神。虽然有的诗人等待灵感到来的时候，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反应，甚至他们声称能够降神，靠诗神的指引写出惊世骇俗的文字，但他们仍然是凡人，仍然有七情六欲，会在一定的时候弄一些游戏之作，或者随手写几句诗，就算是对付过去了。有时候他们要搞遵命文学创作，就是做了官员之后，要奉上级命令或皇帝命令来创作，其实就是写一些歌功颂德的诗篇，就像李白写《宫中行乐词》一样，写得非常漂亮，华词丽句非常多，却偏偏不能贴近民生，没有什么现实意义。即便是伟大的诗人，也会写出一些小儿科的东西，写出打油诗，只算是写着玩，也没打算流传下去。可是文字记录以后，就有可能流传下去，后代人看到之后，可以还原一个原原本本的诗人，把他们视作普通人，而不会把他们视为神的代表。新文化运动之后，胡适带头写白话诗。他写的《蝴蝶》发表在《新青年》上：“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剩下那一个，孤单怪可怜；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倘若按照现代诗论来看，这样的事简直就是打油诗，连同一个小孩都能写，但当时胡适处在新文化运动的高峰时期，带头写白话诗，革了文言诗的命，怎么说都具有革命意义，也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并不能被轻易取代。

文豪鲁迅曾经写过《游戏之作》，就是新诗《我的失恋》：“我的所爱在山腰，想去寻她山太高，低头无法泪沾袍。爱人赠我百蝶巾，回她什么：猫头鹰。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使我心惊。我的所爱在闹市，想去寻她人拥挤，仰头无法泪沾耳。爱人赠我双燕图，　　回她什么：冰糖葫芦。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使我糊涂。我的所爱在河滨，想去寻她河水深，歪头无法泪沾襟。爱人赠我金表索，回她什么：发汗药。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使我神经衰弱。我的所爱在豪家，想去寻她兮没有汽车，摇头无法泪如麻。爱人赠我玫瑰花，回她什么：赤练蛇。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由她去罢。”这篇形式怪异的作品，鲁迅称是“拟古的新打油诗”，乃是戏仿了东汉张衡的《四愁诗》。鲁迅自己说：“题作《我的失恋》，是看见当时‘阿呀阿唷，我要死了’之类的失恋诗盛行，故意做一首用‘由她去罢’收场的东西，开开玩笑的。”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这首诗是别有所指的。当时担任副刊校对的孙席珍（诗孩）后来一语道破：“这首诗是用游戏的笔法写出来的严肃的讽刺诗，讽刺对象是《现代评论》派的干将徐志摩，讽刺他追求林徽因失败。”鲁迅的好友许寿裳在《鲁迅的游戏文章》一文中指出：“殊不知猫头鹰本是他自己钟爱的，冰糖葫芦是爱吃的，发汗药是常用的，赤练蛇也是爱看的。”认为并没有针对徐志摩。当然，这样的诗并不能当成纯粹的诗歌，只能是文豪用讽刺笔法写的打油诗。

曾经写出过《凤凰涅槃》的郭沫若晚年写的诗喊出来是口号，贴在墙上是标语，当然不是诗。有《我向你高呼万岁（为斯大林寿辰而作）》：“我向你高呼万岁，斯大林元帅，你是全人类的解放者，今天是你的70寿辰，我向你高呼万岁……原子弹的威力在你面前只是儿戏，细菌战的威胁在你面前只是梦呓。你的光暖使南北两冰洋化为暖流，你的润泽使撒哈拉沙漠化为沃土。”还有《献给在座的江青同志》：“亲爱的江青同志，你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你善于活学活用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你奋不顾身地在文化战线上陷阵冲锋，使中国舞台充满了工农兵的英雄形象。”拍马屁，喊口号，已经成为诗人郭沫若晚年的诗歌创作路数，损坏了一个天才诗人的形象。有当代诗人写作游戏之作：“把你的名字写在树叶上，你被风带走了；把你的名字写在海滩上，你被海浪带走了；把你的名字写满大街小巷，我被警察带走了。”还有的写：“把你裹在油条里，蘸着糖吃。”本身没有什么深意，只是诗人的游戏写法，却能够轻而易举地发表，怎么说都验证了当代诗歌的颓废和没落。既然是写诗，就应该有一定的规矩，哪怕突破规矩写，也要有一定的内容和情感，而不能胡乱拼凑，更不能胡乱联想。诗人凭借自己的名气，可以发表很多游戏之作，可以随便胡诌几句，就能发表。而普通人即便写得比他们好，也不一定能发表，这就是发表和出版的名气效应导致的。

不管是古代诗人，还是现当代诗人，都曾经写过游戏之作，写过打油诗，胡诌过诗句，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发表，却并不能首首都好，句句都好。对诗歌有所鉴别，不盲目迷信诗人，才是当代读者应该认清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