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纳默：像骑士那样放对手一马

艺术家塔拉斯·施提克绘制的作品《盖纳默的最后胜利》。1917年8月20日，盖纳默驾驶斯派德XIII战斗机取得了自己第53个击落战果（一架DFW C），也是他最后的战果。

体检不合格的飞行员

1894年12月24日，一个名叫乔治·盖纳默（Georges Guynemer）的男婴诞生在法国巴黎。幼年的盖纳默体弱多病，在家自学到14岁才进了贡比涅高中，然后又进入斯坦尼斯拉斯学院。校长如此描述他，“性格任性，不擅长体育运动，但在学院小口径步枪射击比赛中表现优异”。

1911年，一位友人带着盖纳默坐上一架法尔曼飞机进行了20分钟的体验飞行，那一刻起盖纳默的热情一下子爆发，立志从事飞行事业。1912年，盖纳默高分通过毕业考试，但健康情况仍很糟糕。父母把他带到法国南部康复疗养，等到他恢复健康，欧洲大战已经爆发。

盖纳默完全凭着对飞行的执念才成为飞行员。最初申请加入航空兵时，他连体检都通不过。

盖纳默立即报名参加法国航空兵，但通不过体检。他没放弃，被淘汰后又重新申请，一而再再而三，终于在第四次申请时通过了体检。服役后的盖纳默被派到机场当机械师，但是他软磨硬泡，要求加入飞行训练，终于获准。1915年3月10日，盖纳默获得了飞行资质，被提升为下士，分配到MS.3中队。6月10日，盖纳默第一次执行战斗任务，他的后座观察员回忆说，盖纳默对敌军火力“全然无惧”。7月19日，盖纳默遇到了一架德军埃维阿提克（Aviatik）双座侦察机，他立即展开攻击，与后座配合成功击落了敌机。12月5日，已经晋升为中士的盖纳默驾驶单座纽波特11击落了一架埃维阿提克，5天后又击落了一架LVG，14日又与战友合力击落了一架福克单翼机。

1916年2月3日，盖纳默遭遇一架德军LVG，“直到逼近到20米距离，我才开火射击”，他回忆说。“敌机立即失控进入尾旋，我跟着俯冲，继续开火。敌机掉到了德军防线一侧，这让我无比难过。这是我第五个战果。”3月13日，在进攻一架LVG时，盖纳默的手臂被敌人击中两弹，面部和头皮也被风挡碎片击伤。康复过程中，他被提升为少尉。

盖纳默和他的斯派德座机。机身侧面的鹳鸟标志是他所在N.3（前身是MS.3）中队特有标志。编号2代表的就是盖纳默本人。

1916年中期，盖纳默回到部队，此时中队已经换装更先进的纽波特17型飞机。新机不仅动力更充沛，还装备了射击协调器，这样那挺维克斯机枪就可以穿越螺旋桨实现射击。6月22日，盖纳默取得了自己第10个战果。

盖纳默像古代骑士，在作战中喜欢单打独斗——当时相互协同的空战战术也远未成熟。空战中盖纳默剽悍异常，即便单机面对敌群也毫不退缩。7月16日，他对6架敌机发动攻击，击落一架敌机的同时，自己的座机被敌人击中86弹，但幸运地返航。9有23日，盖纳默在5分钟内接连击落两架福克，返航时座机被一枚75毫米炮弹击中——这是神经紧张过头的法国高射炮兵打出的炮弹。严重受伤的飞机一个劲下坠，好在盖纳默控制住飞机，最终在一处弹坑迫降，盖纳默膝盖受伤，轻微脑震荡。

法兰西独行骑士

盖纳默的飞行技术和战术素养都非常出色。有时他甚至仅凭机动就能完胜对手。1917年1月26日，他驾驶飞机拦截一架德军“信天翁”C.VII，发起攻击时机枪故障，他不顾德军后座观察员向他喷射弹雨，利用机动动作压制敌机，最终竟迫使敌机迫降在法国机场，俘获了德军飞行员和观察员。对于技术老辣的盖纳默而言，攻击德国双座飞机几乎没有任何难度。他曾经这样表述攻击双座机的意义：“高速战斗机对于老旧侦察机的攻击简直是谋杀，但鉴于侦察对炮兵和步兵行动的重大意义，必须打消对这类作战行动不公平的认知，全力攻击那些低速飞机。”1917年3月16日，盖纳默在一天里先后击落3架敌机，成为首个创下单日3个战果纪录的法国人。5月25日，他再次刷新作战纪录，当天先后击落4架敌机。

艺术家本杰明·弗罗伊登塔尔绘制的作品《乌德特和盖纳默》表现的就是1917年6月5日那次王牌之间的巅峰之战。乌德特承认盖纳默的技术和装备都优于自己，而盖纳默更是凭着骑士精神在对手技术故障时选择放弃攻击，而不是趁人之危。

1917年6月5日的作战中，盖纳默遇见了一位高手——德国王牌飞行员乌德特。后者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座舱里的盖纳默，“在极近的距离上，我清楚地认出对方飞行皮帽下那张瘦削苍白的脸。他的机身上写着Vieux，这是盖纳默飞机的独有名称。他是击落了30架德国飞机的人，他总是独自狩猎，就像那些危险的掠食者一样。他会从阳光中俯冲下来，几秒钟就绝杀对手，然后悄然离去……我知道这次战斗生死攸关。”

乌德特同样是技艺精湛的空战老手。然而在对垒中他发现自己无法胜出。“我竭尽所能，尝试最剧烈的机动，最大的坡度、最小的转弯、最猛的侧滑，但他总能闪电般的预见我所有动作，并立即做出反应。我逐渐意识到，他的飞机更好，技术也超过我，我只能继续战斗。又一个转弯后，有那么一刻我获得了射击位置，我按下射击按钮，但是机枪却哑火了！

这次战斗在乌德特回忆中被称作“生命里最长的8分钟”。为了排除卡弹，他用双拳猛击机枪机匣，而此时盖纳默则驾驶斯派德掠过乌德特的“信天翁”。乌德特看到，盖纳默从座舱里伸出手朝自己挥了挥，然后向西下降高度，朝着法军防线飞走了。乌德特始终认为盖纳默看到自己身处困境，有意放了自己一马。

归隐在天空里

在一次探亲休假时，父亲曾建议盖纳默离开战斗部队，转做教官和技术顾问，但被盖纳默拒绝了。他说，“别人会以为我退出战斗是因为我已经拿到了所有的荣誉”。盖纳默的空战水准已经炉火纯青，7月27日，他驾驶斯派德XII击落一架“信天翁“，攻击中他只用了8发机枪子弹和一枚炮弹。28日他击落一架DFW C.V时，只消耗了两发炮弹和30发子弹。残酷紧张的战争环境还是对盖纳默的精神造成了严重影响，有时他向朋友抱怨，“我应该不会幸存下来”。有人问他，他还有什么勋章没有获得时，盖纳默半开玩笑地回答说是“木头十字”，这似乎是在隐喻自己的结局。

法国1997年为纪念盖纳默阵亡80周年发行的2法郎流通纪念币

盖纳默在法国军事航空史上是传奇人物，关于他的一切物品都很受追捧。这张带有盖纳默本人签名的肖像照片，在拍卖行就拍出了5913美元的高价。画面中右侧站立者是盖纳默，钢笔签字是“1917年3月15日，盖纳默”。

1917年9月11日，盖纳默又一次驾机升空作战。在空中他发现了一架德国DFW C.V，他向队友挥了下手，就朝目标俯冲过去。此时队友发现有敌机编队接近，摆脱敌人后却发现盖纳默消失了。很快，担心变成了现实，盖纳默再也没有返航。

德军宣布是第3中队的库特·魏斯曼少尉击落了盖纳默，但拿不出飞机残骸或是遗体，而魏斯曼本人没隔几天也宣告阵亡。盖纳默被击落阵亡应该没太多悬念，但究竟是谁所为，细节如何却成了悬案。由于双方反复炮击和攻防变化，德军和法军都没有找到盖纳默的座机残骸和遗体。一切遗迹和真相，都湮灭在混乱的战场上。然而这却进一步成就了盖纳默的传奇，对于这样一位战绩卓著的空中斗士，归隐在战场上可能是他最好的归宿。

2012年为纪念盖纳默所在“鹳鸟中队”成立100周年，法国空军特地为一架“幻影”2000-F5设计了纪念涂装。飞机腹部中央是N.3中队的鹳鸟标志和法兰西国旗，周围写着“乔治·盖纳默上尉，1914—1917，53次胜利”和“鹳鸟中队10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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