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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笔记本》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书房,尘埃在光柱里缓缓起舞。我正整理着父亲珍藏多年的旧书,忽然从《资治通鉴》的扉页间滑落一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封面的烫金字迹已斑驳,内页泛黄如秋叶,却依稀可见父亲工整的笔迹。这是一本他用六十年光阴写就的生活之书。
我轻轻摩挲着扉页上"一九九〇年秋"的字样,那时的父亲刚过而立之年。第一条箴言"话少,必然祸少"旁,洇开一小片茶渍。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年轻时的父亲,因言辞直率在职场受挫后,深夜独坐书房的身影。橘黄的台灯下,他郑重地记下这一笔,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像是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翻到"婚恋篇"时,我的指尖在"不要跟已婚的人玩暧昧"这行字上停留。页脚贴着的黑白照片里,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笑靥如花。母亲曾说,那是父亲珍藏了整个青春的遗憾。而"出门在外要给足另一半面子"这一条,让我想起每逢家宴,父亲总会抢先接过母亲手中的菜篮,柔声说:"让我来。"那些细碎的温柔,原来都早已写进这本生活指南里。
"处世篇"的纸页格外厚实。"别靠近免费的东西"旁边,还留着二十年前的剪报——邻居因贪图免费理财讲座被骗光积蓄的新闻。父亲用红笔在边上批注:"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忽然明白,为何小时候他宁可绕远路也要去正规商场购物。那些看似固执的选择,都是生活教他的智慧。
最让我鼻酸的是"安全篇"。"出远门在冰箱放枚硬币"这一条下,贴着三张车票:北京、西安、杭州。那是父母三次长途旅行的见证。每次归来,父亲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冰箱查看那枚硬币。若是完好如初,他便会舒展眉头,轻声对母亲说:"家里一切都好。"
夕阳渐渐西沉,笔记本上的字迹在暮色中模糊。我轻轻合上这本生活之书,忽然懂得这些箴言不是冰冷的训诫,而是父亲用一生走过的路、跌过的跤、爱过的人凝结成的星光。每一笔都带着岁月的温度,每一句都住着一段往事。
如今我也到了父亲开始记录人生的年纪。每当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总会想起这个午后,想起父亲在灯下书写的身影。这些朴素的经验,比任何哲思语录都更珍贵,因为它们是用整整一生酿造的蜜,在时光里静静沉淀,愈久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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