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住大明帝国超级舰队的，竟然不是海盗，而是一颗微小的果子？

郑和带着二百余艘大船回来了。带回来的不只是满舱的珍宝与外方使节的朝贡，还有一个被整治干净的海区和一个刚刚被册封出的盟国。皇帝很高兴，赏赐到位，出航的计划又被摆上了桌面。记录里写得清清楚楚：有俘虏献上，有海盗就义，有封号赐印，船员们笑着领了赏，准备再战大洋。

朝廷的赏赐没虚浮。皇帝赐给郑和蟒袍玉带，官爵有差，船员各得其分。朝史中那句“帝大悦，爵赏有差”不是空话。宴席之后的簿记上，谁领了多少，谁升了几级，都按例走完。官府想把这次出海当作一次政治和物质的双赢展示。幕僚们忙着打点账本，老一辈的水手们互相拍肩膀，笑里头带着点不服输的倔劲儿。

剿灭旧港那仗，是整个下西洋中最热闹也最带点血腥的一幕。海盗头子陈祖义玩诈降。先装乖，说愿归顺。郑和不信任口头保证，留心观察。有人把陈祖义的暗算告诉了和方。郑和当场布置了个圈套。夜黑风高时，陈祖义率众上船，想趁机偷袭。对面突然灯火大亮，各式火器齐响。老生常谈的突袭变成了反突袭。陈祖义被擒，众寇大败，尸横船侧。史书上那段话直白又冷酷：“祖义诈降，而潜谋邀劫。和大败其众，擒祖义，献俘，戮于都市。”

陈祖义这人出身广东潮州。皇帝下禁海令后，许多水手没饭吃，于是有人走上了海盗的路。陈祖义把这些人聚在一起，短时间内势力膨胀到不可小觑。人马超过万人，战船近百只。他在那里不想扩张到别处，宁愿坐镇旧港当头目，专门打劫过往商船。朝史约略记了这点：“旧港者，故三佛齐国也，其酋陈祖义，剽掠商旅。”讲白了，就是靠劫掠过活，横行一方。

走完海盗的那出，船队继续完成既定行程。到古里国时，郑和在当地立了碑。碑文写着“中国相去十万馀里，民物熙皥同风。”说白了就是：大明远道而来，见识相近，友好可亲。古里在今印度西南的喀拉拉邦。那地儿的审判方式也够狠：要证明自己清白，有人会被要求把右手两指伸进滚油锅里炸。手指炸糊后包布包着，三日后拆开观其溃烂与否。没人会信手指不溃烂，听起来像迷信刑罚，确属古风。

回溯一点，满剌加是这次行动的关键据点。那儿原先是暹罗的附属小城，仅有几千口人，等级相当于渔村。城里的主儿拜里迷苏剌，自称三佛齐王子。出身名门但颠沛流离。他见到大明的船队，就明白该往哪靠。想要脱离暹罗束缚，需要一个强背书。于是他送礼上门求封，跑到朝廷面前把脸亮了亮。朝堂上，暹罗使臣脸色发硬。皇帝这把点了名，赐他银印冠带，建碑封域，把他定为满剌加国王。更重要的是，他向郑和承诺在当地为明朝船队提供基地，利于季风航行安排。

有了这份名分与明帝国的保护，满剌加开始飞速成长。港口渐渐挤满了来自中国、印度、阿拉伯乃至更远地区的商船。那地方从小城转身成为国际贸易枢纽。史书里用的词挺直白，满剌加靠着大明撑腰，几十年间范围扩张到马来半岛南部和苏门答剌西南部。到了十六世纪，西方列强开始染指东洋。书里甚至记了一个冷不防的细节，说有“西班牙人率领十八艘舰船”攻开了马六甲城的大门。满剌加的鼎盛和覆没，像个被大风吹动的帆布，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离开爪哇后，船队横穿马六甲海峡。爪哇那出事挺凶险。刚靠岸时，一队爪哇兵上了船，没讲情面就砍杀。那次船员死了一百七十多人，伤心又愤怒。军中喊着要报复。郑和却压住火气。武力能解决问题，但在这趟远航中没必要把每个麻烦都烧掉。郑和派了队列布阵示威，让对方知道大明不是好欺负的。使节被派去和西爪哇王说清楚缘由。原来当时爪哇分裂成东西两势，郑和在西边登陆，西王误以为我们和东王勾结。澄清后，西王派人去南京向朱棣赔礼。朝廷只要了死者家属的黄金六万两作为补偿。账上记着那笔钱并没有完全交齐。贸易往来并未就此断裂。后来铜钱在爪哇也能通行，贸易关系逐步恢复。

占城的那一站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场面。酋长一身金光闪闪，头戴三山金花冠，披锦花手巾，胳膊腿上是金镯子，脚踏玳瑁履，坐着大象进港。官民都很恭敬，他在人前膝行拜见郑和。占城跟大明有主从关系，遇到劲敌安南常常吃亏。永乐五年，也就是1407年，明军曾出兵占领安南，帮占城夺回失地。交往中，郑和的瓷器、绫绸、玻璃珠这些东西在占城受欢迎。占城也拿出自家土特产回礼，像牙、角和大贝壳之类。占城的断案方式渡口有趣：打官司判不明，就骑牛入鳄鱼潭，谁被鳄鱼吃掉谁就输了。倘若双方都被吞了，官司也就自然结了。

最先传进船里的那股“臭味儿”故事也不能漏。苏门答剌有一种果子，外皮像荔枝，个头像瓜，未剖开时发出的味道像烂蒜。《星槎胜览》上有这段记载。另一位翻译在《瀛涯胜览》里把味道形容得更夸张，说像烂牛肉，还说果皮有刺，里头有十四五块栗子大小的酥白果肉，甜到不行。船上的人尝了个个上瘾，竟然一尝忘返，给这货取了个新名字叫“榴莲”。当年那些大船留在港口的水手们，有不少都是因为这股味儿而多待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