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亮,又圆了。
像母亲晾在竹竿上的糯米团子,
白白胖胖地挂在异乡的天空。
我数着窗格子的光影,
一格是老屋的天井,
一格是门前的石阶,
还有一格——
是母亲站在巷口的身影,
被月光拉得好长好长。
故乡,是刻在骨头里的记忆
老屋后院那口井,冬暖夏凉。井壁的青苔,一年年地绿着,像永远不会老去。井绳在石栏上磨出的凹痕,深得能盛住月光。母亲打水时,木桶碰着井壁,发出沉闷的回响,那声音至今还在梦里荡漾。
巷口的梧桐树,春天会飘絮,夏天能遮阴。树身上刻着的身高线,早就随着树皮愈合了。只有树还记得,那个背着书包数蚂蚁的少年,那个在树荫下第一次读《静夜思》的孩子。
乡音,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河
在异乡的街头,偶然听见一句家乡话,整个人都会愣住。那声调,那尾音,像母亲深夜的呼唤,一下子就把人拽回了童年。
外婆唱的童谣,每个字都带着灶火的温度:“月光光,照地堂,虾仔跳,蟹仔爬……”她一边唱,一边轻轻拍着我的背。那些不成调的音节,比任何经典乐曲都更让人心安。
炊烟,是剪不断的脐带
最难忘的,是黄昏时分的炊烟。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飘出相似的形状,却带着不同的味道——张家的腊肉,李家的酸菜,王家的米酒。这些气味在巷子里交融,织成一张温暖的网,网住了整个童年。
母亲总在灶前忙碌,火光映着她的侧脸。铁锅与锅铲碰撞的声音,是世上最动听的交响。饭菜的香气,从厨房飘到天井,飘进书房,最后停在记忆最深的地方,再也散不去。
离别,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
离家的那天,母亲往行李里塞特产,父亲默默检查车票。他们什么都没说,但眼睛里的牵挂,比任何语言都沉重。
火车开动时,故乡在身后一点点变小。田野、河流、村庄,最后缩成一个点,消失在视野里。那时才明白,从此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
异乡,是必须适应的新土壤
在陌生的城市,学会说标准的普通话,习惯没有蝉鸣的夜晚。高楼大厦里,听不见鸡鸣犬吠;地铁车厢里,闻不到泥土的芬芳。
但每到中秋,总要找个能看到月亮的地方。月光还是同样的月光,只是少了井水的倒影,少了梧桐的遮挡。手里的月饼,包装精美,却总不如母亲做的豆沙月饼香甜。
归途,是永远的方向
无论走得多远,故乡总在梦里出现。还是那条青石板路,还是那口老井,还是那棵梧桐树。母亲站在巷口,头发还没有白,笑容还像从前。
醒来时,枕边一片湿凉。这才想起,离家的日子,比在家的日子还要长了。老屋已经翻新,巷口的梧桐被移走,童年的玩伴各奔东西。只有月亮,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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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处,可是吾乡?
苏轼说:“此心安处是吾乡。”可心安何处?在母亲的笑容里,在父亲的叮咛中,在故乡的月光下。
今夜,我又站在异乡的窗前。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只是看月亮的人,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少年。故乡在远方,在记忆里,在每一个思乡的夜晚,明亮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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