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口沙记:渤海湾的潮汐与光阴
![]()
车过辽河入海口的堤坝,营口的海风便裹着粗粝的咸涩而来 —— 不是攻略里 “滨海度假地” 的温柔标签,是晨雾中海蚀岩的冷硬,是正午沙滩上的盐霜,是午后赶海人的欢语,是暮色里风车的剪影。四日的漫游像摩挲一块浸过渤海潮汐的礁石,每处沙滩都不是精心包装的 “打卡点”,是能触摸的岩石纹路、能听见的浪打沙粒、能闻见的海鲜腥甜,藏着营口海岸最本真的潮汐密码。
团山海洋公园:晨雾里的亿年石语
![]()
团山海洋公园的晨雾还没散,我已跟着地质研究员老周往 “龙宫一条街” 走。露水沾湿登山鞋,礁石上的牡蛎壳硌得脚底板发疼,老周肩头的地质锤晃悠悠的:“要趁退潮前赶过来,这时候海蚀岩全露着,能看见 18 亿年前的纹路。” 他的掌心沾着岩粉,指节处缠着磨旧的胶布,那是常年敲石头留下的痕迹。
![]()
晨雾中,两公里长的海蚀崖像条灰黑色的巨龙卧在海边,浪涛在岩下翻涌成白色的鳞甲。老周忽然按住我的胳膊示意停步,指着一块凸起的岩石:“看这‘金龟探海’,潮水亿万年啃出来的弧度,你摸它的背,比砂纸还糙。” 他弯腰用地质锤轻敲崖壁,碎屑簌簌落下:“这是元古代的石英岩,里面的云母片一晒就发亮,涨潮时海水漫过岩缝,能听见呜呜的回响。”
![]()
雾色渐淡,朝阳为岩群镀上金边。我们沿着 “龙宫御道” 往前走,脚下的岩石布满蜂窝状孔洞。老周指着一道天然拱券:“这是海蚀拱桥,以前能容小船穿过,去年台风把桥顶掀了块角。” 他翻开帆布包掏出老照片,“你看十年前的样子,‘玉鼋镇海’的脑袋还完整,现在只剩半个背壳了。” 不远处的红海滩刚泛出淡红,碱蓬草的嫩芽在沙地里钻出来:“再过俩月这片全红透,和灰黑色的岩石能衬出两种红。”
![]()
晨风吹散最后一缕雾时,老周教我辨认海蚀痕迹。岩石上的水平纹路清晰可辨:“这是潮汐留下的年轮,每道都代表几百年的浪打波浸。” 几个摄影爱好者正举着相机等候,老周轻声说:“别踩岩边的藻类,那是小鱼的食料,也是保护岩石的‘软铠甲’。” 我摸着岩石上被海水磨圆的棱角,忽然懂了这沙滩的美 —— 不是 “国家级海洋公园” 的头衔,是岩石的硬、浪涛的劲、时光的沉,是研究者把最执着的热爱,藏在了晨雾里的崖壁间。
白沙湾黄金海岸:正午的赶海欢歌
![]()
从团山驱车半小时,白沙湾黄金海岸的沙滩已在正午阳光里泛着银光。赶海老渔民王阿公正蹲在沙地上撒盐,竹篮里的小铲子还沾着湿泥:“来得巧,今天是大潮汛,蛏子一逗就出来,比平时多收三成。” 他的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沙粒和海草,那是赶了半辈子海的印记。
![]()
顺着沙滩往里走,密密麻麻的孔洞像筛子一样铺满沙面,不时有小蟹从洞里窜出来又钻进去。“这是蝼蛄虾的窝,得用竹签钓,” 王阿公递给我一根削尖的竹片,“看见洞冒泡泡就插进去,感觉到动就慢慢提。” 正午的阳光晒得沙子发烫,他忽然指向远处的浅水区:“那片闪银光的地方是蚬子滩,弯腰一摸就是一把,不过得挑壳上带花纹的,肉才肥。”
![]()
沙滩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欢笑声,几个孩子正围着装满海鲜的桶欢呼。王阿公的孙子举着只巴掌大的月亮贝跑来:“爷爷,这只壳能做哨子!” 阿公笑着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磨得发亮的贝壳:“这是我年轻时捡的,那时候沙滩上全是这么大的,现在得往深海走才能找着。” 他指着岸边的防护林:“以前没这树,台风一刮沙子就埋庄稼,现在树多了,沙滩也稳了。”
![]()
午后的风带着海腥味掠过沙滩,王阿公教我挖蛏子。把盐撒进洞口,没过几秒,肥白的蛏子就从沙里钻出来,手一抓便滑溜溜的:“盐要撒匀,不然蛏子不出来,” 他忽然笑了,“上次有游客撒半袋盐,结果蛏子没抓着,倒把自己的鞋腌咸了。” 不远处的遮阳棚下,有人正用海水煮刚挖的蚬子,鲜香味飘得老远。我摸着掌心的沙粒,忽然懂了这沙滩的美 —— 不是 “辽东第一滩” 的虚名,是沙子的细、海鲜的鲜、笑语的暖,是渔民把最质朴的生计,藏在了正午的阳光里。
山海广场:午后的贝壳光影
![]()
从白沙湾驱车一小时,山海广场的贝壳观景台已在午后阳光里泛着白光。贝壳手艺人陈阿婆正蹲在木栈道旁磨贝壳,竹筐里的扇贝、海螺堆得像小山:“来得巧,刚捡的花蛤壳最硬实,磨成风铃正好响。” 她的围裙沾着沙粒,指尖沾着贝壳粉,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海腥味。
![]()
顺着栈桥往海里走,668 米的观海堤像条银带通向海中的贝壳观景台,鲅鱼公主雕塑在远处的海面上立着,不锈钢的身体反射着阳光。“这广场以前是小码头,渔民卸完货就在这儿晒渔网,” 陈阿婆拿起砂轮打磨贝壳边缘,粉末簌簌落下,“现在年轻人爱来拍婚纱照,我就捡他们丢的贝壳做手艺,也算变废为宝。” 午后的阳光照在半成品风铃上,贝壳串成的海浪泛着珍珠光泽:“你看这间距,得留两指宽,风一吹才不会撞碎。”
![]()
栈桥边传来快门声,一对新人正以鲅鱼公主雕塑为背景拍照。陈阿婆的儿媳举着串贝壳项链跑来:“妈,这串卖了八十块!” 阿婆笑着点头,从布袋里掏出个老贝壳:“这是砗磲壳,我嫁过来那年捡的,磨了三十年还光亮。” 她领着我看桥墩下的老物件,锈迹斑斑的渔钩、褪色的渔网:“这是我老伴年轻时用的,他以前驾着小舢板,能从这里划到仙人岛。”
![]()
夕阳西斜时,陈阿婆教我穿贝壳风铃。细线穿过贝壳上的小孔,海风一吹便叮当作响:“孔要打在边缘,不然贝壳会裂,” 她忽然指向观景台,“快看那光影,太阳落下去时,贝壳顶会把光投成星星状。” 不远处的沙滩上,孩子们正用沙子堆城堡,城墙上嵌满了捡来的贝壳。我摸着手里的风铃,忽然懂了这广场的美 —— 不是 “滨海地标” 的头衔,是贝壳的润、手作的暖、光影的妙,是手艺人把最执着的坚守,藏在了午后的海风里。
仙人岛:暮色里的风车与涛声
![]()
从山海广场驱车四十分钟,仙人岛的风车已在暮色里转成模糊的剪影。守滩老人李伯正坐在礁石上抽烟,烟杆上的铜锅泛着光:“来得巧,刚退潮,沙滩上能捡着好看的贝壳,还能看风车转着落日走。” 他的布衫沾着盐霜,手里把玩着一块磨圆的鹅卵石,那是陪了他二十年的 “镇滩石”。
![]()
顺着沙滩往里走,三十多座白色风车顺着海岸排开,叶片在暮色里划出慢节奏的弧线。“这风车转一圈能发三度电,既挡海风又能挣钱,” 李伯指着远处的灯塔,“以前没有这玩意儿,渔民全靠星星辨方向,不少船在这儿触了礁。” 暮色的阳光照在沙滩上,赶海人留下的脚印被浪涛慢慢抚平:“你看那片沙,以前全是碎贝壳,现在游客多了,倒把沙子踩细了。”
![]()
登上岸边的观景台,风车的转动声混着浪涛声传来。李伯指着海面上的渔船:“那是最后一批归港的,今天潮好,能多打两网蚬子。” 他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泛黄的老照片:“这是八十年代的仙人岛,就几间渔屋,现在风车多了,但海鲜的味道没变。” 墙角的石臼里,还留着当年捣海鲜酱的痕迹:“这石臼比我还大,是我爹传下来的。”
![]()
星子爬上夜空时,风车的灯光亮了起来,像串白色的灯笼挂在海边。我坐在沙滩上,听李伯讲往事:“以前这沙滩全是赶海的人,天亮就来,天黑才走,现在年轻人爱睡懒觉,倒让我们这些老头占了清净。” 他指着远处的红光灯塔:“那灯晚上一直亮着,照得海里的贝壳都发蓝光。” 不远处的渔村里,传来阵阵炒菜香,混着海风飘得老远。我摸着手里的鹅卵石,忽然懂了这沙滩的美 —— 不是 “风车海岸” 的标签,是风车的静、浪涛的动、岁月的缓,是守滩人把最悠长的牵挂,藏在了暮色的沙滩里。
![]()
离开营口那天,我的包里装着团山的岩屑、白沙湾的蛏子壳、山海广场的贝壳片、仙人岛的鹅卵石。车过辽河入海口时,回头望,风车的灯光还在暮色里闪烁,赶海人的笑声藏在晚风里。四日的漫游让我懂得,营口沙滩的美从不是 “滨海度假区” 的标签 —— 是岩石的古、赶海的乐、手作的巧、风车的闲。这片海岸的美,藏在亿年地质与日常烟火的相拥里,藏在潮汐与光阴的流转里,藏在没有商业化包装的本真里。若你想真正读懂它,不妨放慢脚步,去看一次海蚀岩、学一次赶海、做一串贝风铃、听一回风车语,去触摸那些渤海湾的潮汐与光阴。
![]()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