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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七是在暴雨夜赶回陈家坳的。越野车陷在泥里,引擎发出垂死的嘶吼,他扒着车门下来时,裤脚瞬间溅满黑泥。远处老宅子的灯笼在雨里晃,红得像渗血的眼,风裹着雨丝砸在脸上,竟带着股铁锈味。
“阿默,你可算回来了!”奶奶拄着龙头拐杖,站在宅门口的廊下,青布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脸皱得像脱水的橘皮,“再晚一步,你叔叔的冥婚就赶不上吉时了。”
“冥婚?”刘七以为自己听岔了,雨水顺着额角流进眼里,涩得慌,“叔叔都死了二十年了,跟谁冥婚?”
奶奶没答,只是拽着他的手腕往里走。老宅子的穿堂风透着刺骨的冷,墙上挂着的旧相框蒙着灰,最中间那张是叔叔陈明的黑白照——二十岁的青年穿着中山装,笑得眉眼弯弯,可照片边缘却泛着奇怪的暗黄,像被什么东西浸过。
穿过天井,西厢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飘出一股劣质香烛的味道。刘七推开门,胃里猛地一缩——房里摆着两套红嫁衣,一套挂在衣架上,金线绣的凤凰歪歪扭扭,针脚里缠着几根乌黑的长发;另一套铺在八仙桌上,下面压着个纸人,纸人穿着同款式的嫁衣,脸是用朱砂画的,眼睛却空着,只留两个黑洞,盯着门口的方向。
“邻村林家的姑娘,叫晚秋,比你叔叔小两岁,当年跟你叔叔好得蜜里调油,可惜啊……”奶奶拿起桌上的红盖头,指尖抖得厉害,“晚秋十八岁那年跳河死了,你叔叔没过半年,也在工地摔下来了。这二十年,你叔叔的魂总不安生,夜里总听见他在院里哭,说对不起晚秋。”
刘七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从小在城里长大,只听过叔叔的名字,却从没听说过什么翠莲。“奶奶,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还信这些?冥婚是封建迷信,不能办!”
“你懂什么!”奶奶突然拔高声音,拐杖重重砸在地上,“当年陈家欠林家的!要是不办这冥婚,你叔叔的怨气散不了,咱们陈家要遭报应的!”她指着墙角的神龛,里面摆着两个牌位,左边是“亡侄陈明之位”,右边是“亡媳翠莲之位”,牌位前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奶奶的脸忽明忽暗,“明天就是你叔叔的忌日,也是晚秋的生辰,这吉时错不得!”
刘七还想争辩,却被奶奶推着出了厢房。夜里他躺在东厢房的旧床上,雨还在下,院中的老槐树枝桠敲打着窗棂,“嗒嗒”声像有人在外面敲门。迷迷糊糊间,他听见一阵女人的哭声,细弱的,裹在雨里,从西厢房的方向传来,断断续续喊着“陈明”。
他猛地坐起来,抓起手机照亮,走到窗边往外看——西厢房的灯竟亮着,红嫁衣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像个站着的人影。刘七心里发毛,却还是壮着胆子,悄悄绕到西厢房门口。
门没锁,虚掩着一条缝。他往里瞥,看见那套挂着的红嫁衣在动,像是有人穿着它在转圈,金线凤凰在灯光下晃,针脚里的长发飘起来,缠在衣架上。更吓人的是,桌上的纸人竟转了个方向,空着的眼睛正对着门缝,像是在看他。
“谁在外面?”
刘七吓得一哆嗦,手机掉在地上。里面的动静停了,他慌忙捡起手机,跌跌撞撞跑回东厢房,蒙着被子不敢再动。直到天快亮时,哭声才停,他却再没睡着,满脑子都是红嫁衣和纸人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可天还是阴沉沉的。村里的人都来帮忙,搬着纸扎的马车、家具往院里送,纸人的脸都画得怪笑,看着渗人。奶奶穿着新做的蓝布衫,指挥着人布置,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
刘七找了个机会,拉着村里的老支书问:“张叔,你知道翠莲的事吗?我奶奶说她跟我叔叔是一对,怎么会跳河?”
张叔叹了口气,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烟圈在他脸前飘:“这事说来话长。当年你叔叔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晚秋是邻村的美人,两人偷偷好上了。可你奶奶嫌晚秋家里穷,不同意,还托人给你叔叔在城里找了个对象。晚秋知道后,就去河边哭,谁料想……”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有人说,那天你叔叔也去了河边,两人吵了架,晚秋才跳下去的。你叔叔后来去城里读大学,没半年就从工地摔下来了,大家都说,是晚秋的魂把他拉走的。”
刘七心里一沉,难怪奶奶说陈家欠林家的。他回到老宅子,想再劝奶奶,却看见西厢房里,两个穿孝服的女人正给纸人穿鞋子——纸人的鞋是红绣鞋,鞋底绣着“永结同心”,针脚里同样缠着长发。
“阿默,过来给你叔叔烧炷香。”奶奶喊他,手里拿着三炷香,烟味呛得人难受。
刘七走过去,刚接过香,就看见神龛上的牌位动了一下,翠莲的牌位上,竟渗出几滴暗红色的液体,像血。他吓得手一抖,香掉在地上,火星溅到纸人身上,纸人的衣角瞬间烧起来。
“你干什么!”奶奶尖叫着扑过来,用袖子扑灭火苗,“这是要触怒晚秋的!”
刘七看着奶奶疯狂的样子,突然觉得陌生。他转身冲出老宅子,往邻村跑——他要去找翠莲的家人,问清楚当年的事,不能让奶奶再糊涂下去。
邻村的林家门口,挂着褪色的灯笼,一个白发老头坐在门槛上,正是翠莲的父亲林老头。听刘七说明来意,林老头苦笑一声,进屋拿出一个木盒子:“当年的事,不怪你叔叔,也不怪晚秋,是命。”
盒子里是一叠信,都是陈明写给晚秋的,字里行间满是爱意,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是晚秋跳河前三天:“晚秋,等我毕业就回来娶你,我跟我妈说了,她不同意我就跟她断绝关系,你等我。”
“晚秋跳河那天,是去给你叔叔送吃的,路过河边时,被村里的二流子调戏,推搡间掉下去的。”林老头的声音发颤,“你叔叔后来知道了,心里一直愧疚,去城里读书时,总去工地打工,想早点攒钱回来给晚秋立碑,谁知道……”
刘七拿着信,手都在抖。原来奶奶一直都知道真相,却故意歪曲,办冥婚根本不是为了平息怨气,是为了赎罪,为了她当年的固执。
他跑回陈家坳时,冥婚的仪式已经开始了。院里挤满了人,纸扎的马车前,两个纸人并排站着,奶奶穿着红布衫,手里拿着红绳,要把纸人的手绑在一起。
“奶奶,别办了!”刘七冲进人群,举起手里的信,“当年的事不是叔叔的错,晚秋也不是因为叔叔才跳河的!您别再自欺欺人了!”
奶奶愣了愣,突然哭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对不起晚秋,对不起你叔叔……我要是当年同意他们,就不会这样了……”
就在这时,西厢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比夜里的更响,红嫁衣从房里飘出来,在空中转圈,金线凤凰的眼睛里,竟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在地上,烧出一个个小坑。
“是晚秋!晚秋来了!”人群里有人尖叫着跑出去,其他人也跟着跑,院里瞬间空了。
刘七看着飘在空中的红嫁衣,心里却没那么怕了。他对着红嫁衣轻声说:“晚秋奶奶,当年的事都清楚了,您放心,我会给您立碑,把您和叔叔合葬,你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红嫁衣停了下来,慢慢落在地上,针脚里的长发散开来,像是在点头。奶奶走过来,握住刘七的手,泪水滴在红嫁衣上:“晚秋,对不起……”
当天下午,刘七和奶奶一起,把陈明和翠莲的骨灰合葬在老槐树下。下葬时,天空放晴了,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墓碑上,墓碑上的“陈明文妻翠莲之墓”几个字,竟泛着淡淡的光。
晚上,刘七躺在东厢房里,没有哭声,也没有怪事。他梦见叔叔和晚秋穿着红嫁衣,手牵着手,对着他笑,然后慢慢消失在阳光里。
第二天一早,刘七醒来时,发现西厢房里的红嫁衣和纸人都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纸条,上面是用朱砂写的字:“谢。”
他走出老宅子,院中的老槐树下,开了一朵白色的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干净。奶奶站在花旁,脸上带着释然的笑:“阿默,以后每年清明,咱们都来看看他们。”
刘七点点头,心里却突然一凉——他昨天明明把信放在桌上,现在信不见了,而且那张纸条上的字,跟晚秋写给陈明的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他回头看向西厢房,门虚掩着,里面的神龛上,两个牌位并排摆着,烛火明明灭灭,映得墙上的影子,像两个人手牵着手,站在那里。
风又吹起来,老槐树叶“沙沙”响,像是有人在轻声说话,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刘七攥紧拳头,突然明白,有些债,不是一场冥婚就能还清的;有些怨气,也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平息的。
那朵白色的花,在风里轻轻晃着,花瓣上,竟沾着一根乌黑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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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为纯原创民间故事,寓教于乐,旨在丰富读者业余文化生活,所有情节根据民间口述整理而成。纯文学作品,借古喻今、明道讲理,勿与封建迷信对号入座!抄袭、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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