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柳春兰,今年62了,家就在陕南的一个小山村里,出门就是山,抬头就是天。跟老伴周海生,过了大半辈子,养了两个孩子。大女儿周芸嫁在了镇上,和女婿开了个小卖部,日子过得还算红火。最让我们老两口挂在嘴边的,是小儿子周文斌。那孩子争气,是咱村里飞出去的金凤凰,毕业后就留在了西安,在一家大公司上班,收入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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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有出息,我们脸上有光,可这心里头啊,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他走出了这山沟沟,见识了大世界;忧的是他的终身大事。我们老两口,没啥大本事,一辈子就是土里刨食,农闲时去城里工地搬砖,农忙了回来伺候那几亩地。这些年牙缝里省,手心里攥,也就攒下了二三十万。可这点钱,在西安那大城市,怕是连个厕所都买不起哟!总不能让孩子在外头闯荡一圈,还回我们这山旮旯吧?那几年,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实,天天就琢磨着儿子的婚事,头发都白了不少。
六年前的春节前,儿子突然来了个电话,声音里透着喜气,说要带女朋友回家过年!我这心啊,自打挂了电话,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听说那姑娘是西安城里的,我这心里更是没底了。怕人家姑娘嫌咱这地方穷,房子破;也怕我们这老农民,笨手笨脚,不会说话,给儿子丢了脸。
为这事,我特意把女儿女婿叫回来商量。一家人把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最好的那间房,腾出来给未来儿媳住。我一咬牙,花了“巨款”买了台空调装上,生怕城里姑娘冻着。被褥全都换成了崭新的、软和的棉花被,晒得满是太阳味儿。
他们回来的那天,天还没大亮,我和老伴就站在村口等着了,脖子都望酸了。远远看见一辆小汽车卷着尘土开过来,儿子从车窗里探出头朝我们挥手。车刚停稳,儿子就跳下来,紧接着,他牵着一个姑娘的手也下来了。那姑娘,长得可真俊!白白净净,大眼睛,高鼻梁,穿着件米白色的长羽绒服,看着就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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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叫李若萱,说话细声细气的,不像我们农村人大嗓门。我使出浑身解数做的那些腊肉、土鸡、山野菜,她非但没嫌弃,还吃得挺香,一个劲儿地说:“姨,您做的饭真好吃,比饭店的还香,有家里的味道!” 这话甜的,跟抹了蜜似的,听得我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干啥活儿都觉得有劲。她还给我们老两口都带了礼物,给我买了件暗红色的羊毛衫,给老伴买了件挺括的夹克,都是我们从来没穿过的好衣裳,摸着就软和。
春节快过完时,若萱的父母也开着车从西安来了。亲家公亲家母都是斯文人,说话客客气气的。他们说,怕我们来西安不自在,就他们过来,一是看看女儿,二是跟我们碰个面,说说两个孩子的事。
我和老伴表了态:“孩子们有缘分,我们做老人的,打心眼里高兴。只要是我们能办到的,绝没二话。”
亲家夫妻很通情达理,他们说他们都有退休金,就若萱一个女儿,看上的是文斌这个人踏实、上进,只要两个孩子好,他们怎么都行。彩礼让我们看着给,是个意思就行。房子呢,他们老两口还有一套闲置的,收拾一下就给孩子们当婚房,先住着,等以后他们自己攒够了钱再买。
一听要住亲家的房子,我和老伴心里都“咯噔”一下。这……这不成了上门女婿了吗?村里人该说闲话了。
可转念一想,我们这把老骨头,就是把积蓄全掏空,在西安也买不起房啊……这话在嘴里滚了几滚,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我们把攒了几十年的家底,三十多万,全都取出来,塞给了儿子:“孩子,这钱你们拿着,装修、买东西,或者以后凑钱买房,都行!爸妈就这点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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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办了两场,女方在西安办的,体面;我们这在农村也热闹了一场,让乡亲们都沾沾喜气。村里人都羡慕我们老两口好福气,儿子有出息,儿媳又俊又懂事。
儿子结婚后就在西安安了家。逢年过节,小两口都会尽量抽空回来看我们。孙子出生那年,我高兴得几晚没睡着,打电话问儿子要不要我去伺候月子。儿子说找了个专业的月嫂,让我们别操心,别累着。我想着儿媳给老周家添了这么大个喜,又和老伴商量,把手里仅剩的三万块钱积蓄,趁着去看孙子的时候,硬塞给了儿媳。儿媳推辞不要,我说:“这是给咱大孙子的,你必须拿着!” 她推脱不过,才红着眼圈收下了。
今年八月十五,儿子提前打来电话,语气满是歉意,说若萱的爸妈安排了一起出门旅游,他们得陪着,不能回来陪我们过节了,给我们寄了若萱精心挑的月饼和营养品。
节后,看着屋里给儿子儿媳准备的那一大堆东西——自己榨的菜籽油、熏得金黄的腊肉、酿的甜酒、还有地里刚摘的顶花带刺的黄瓜、红彤彤的西红柿……我心里空落落的。往年他们回来,我早早就把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这回,我跟老伴一合计:“他们不回,咱就给送去!城里的东西,哪有咱自家做的好吃?”
我背起塞得鼓鼓囊囊、死沉死沉的编织袋,老伴则用扁担挑着两个更大的袋子。怕鸡鸭在路上捂坏了,我们特意带了几只活的,用绳子捆了脚。担心高铁不让带,我们老两口起了个大早,去汽车站坐了五六个小时的长途客车,一路颠簸到了西安。下了车,也舍不得打车,找到个能宰杀鸡鸭的小店,把活鸡活鸭都收拾干净了,这才大包小裹地往儿子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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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儿子住的小区,爬上楼,敲开门,是儿媳若萱。她看到我们,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再看我们脚边大包小裹、满头大汗的样子,她赶紧伸手就要来接我背上那个最沉的袋子。
“哎呦,萱萱,这个重,你别动!” 我连忙躲闪。
老伴也把担子往身后藏:“是啊,沉得很,别闪着腰。”
若萱却不由分说,一把将我背上的袋子接了过去,掂量了一下,眼圈有点红,心疼地埋怨道:“爸妈!这么远的路,你们带着这么重的东西,都不怕重,我这才几步路,算个啥呀!快进屋,快进屋!”
进了屋,她赶紧给我们拿拖鞋,倒热水。看我们赶路赶得灰头土脸,汗渍渍的,又赶紧打来温水,拿来新毛巾,让我们擦把脸。安顿我们坐下,她转身就扎进了厨房,叮叮当当一阵忙活,给我们下了两碗香喷喷的鸡蛋肉丝面,非看着我们吃下去才安心。小孙子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跑出来,看见我们,高兴得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进我们怀里,“爷爷奶奶”叫得可甜了。
听着儿媳一口一个“爸妈”,看着孙子活泼的样子,我们老两口这心里啊,跟喝了温蜂蜜水似的,又甜又暖。原本打算着,把东西送到,看看孙子,坐一会儿就去找个便宜旅店住下,明天就回老家,不能给孩子们添麻烦。
晚上,我们刚把要走的意思说出来,若萱就急了,拉着我的胳膊不放:“那不行!爸妈,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哪能就这么走了?必须住下!房间我都收拾好了!正好文斌明天就回来了,让他陪你们在西安好好玩几天!”
盛情难却,我们就在儿子家住了下来。第二天儿子回来,看到我们也是又惊又喜。那三天,儿媳请了假,和儿子一起,带着我们去看了兵马俑,逛了大雁塔,还在那高高的城墙上走了走。他们给我们买衣服,买好吃的,照顾得无微不至。
在西安呆了三天,我们心里虽然舍不得孙子,但还是坚持要回家。儿子儿媳再三挽留,我们还是走了。临走,儿媳又给我们塞了一大包西安的特产,一直把我们送到车站。
坐在回家的客车上,我和老伴心里都透亮着呢。儿媳是真心对我们好,不是装出来的。将心比心,我们做老人的,也得有分寸,知道进退。孩子有自己的生活,我们尽量不给他们添负担,能帮衬的时候帮衬一把,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在,不需要的时候,我们就守好自己的老窝。这样相处,情分才能长久,这家啊,才能一直和和美美。这福气,我们得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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