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的内蒙古,春寒还没散,46岁的董栋小踩着夜色往家走。
这人命苦得没边儿,俩儿子先后没了,媳妇受不了打击跑了,就剩他跟老母亲守着破屋子混日子。
结果快到村口,听见草垛那边有哭声,细得跟蚊子叫似的。
掀开破棉被一看,里头裹着个俩月大的男婴,脸冻得发紫,小手却死死攥着他的手指头,跟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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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栋小当时就懵了,抬头对着天念叨“你这是赏我还是罚我”,但低头看见娃那乌亮的眼睛,心里头早凉透的地方忽然热了点。
他把棉袄脱下来裹紧娃,一路小跑回家,给娃取名“永在”,想让娃一直陪着自己,也想让自己这孤魂似的人,总算有个牵挂。
换现在谁碰上这事儿,未必有勇气接过来,毕竟家里连下锅的米都快没了,多一张嘴就是多一个负担,老董这步棋,走得是真冒险。
家里老母亲拄着拐杖叹气,说“儿啊,咱自己都快饿死了,咋喂娃”,董栋小没多说,第二天就把圈里唯一的老母猪赶到集市,卖了三十七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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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钱请了隔壁村刚生完娃的王大嫂当奶妈,另一半买了两罐最便宜的炼乳,之后为了多挣工分,他天不亮就去砖窑搬砖,中午给拖拉机装土,晚上还得去公社羊圈挤奶。
别人一天装七车土,他硬撑着装十车,砖窑工头笑话他“老命不值钱”,他就咧着被烟熏黑的牙笑“我娃得吃奶,我得活着”。
这股子拼劲不是谁都有,他哪是在挣工分,分明是在给娃挣活命的机会。
就这么熬了八个月,永在终于会咯咯笑了,还能抱着董栋小的脖子咿咿呀呀。
晚上董栋小躺在炕上,听着娃的小奶音,这辈子头一回觉得,日子好像不是全苦的,还有点甜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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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公里雪路里的求学,转眼永在到了上学的年纪,乡里小学一年学费两块五,董栋小却拿不出来。
本来想跟邻居借,可想着大家都穷,最后他干脆连夜走了四十里山路,去林场帮人扛木头。
肩膀被木头磨得血肉模糊,才换回来五块钱,老师看见他满脸尘土,牵着怯生生的永在,私下里叹气,觉得这家境,娃能不能读完小学都难说。
可谁也没料到,永在跟石头缝里长出来的小松树似的,越压越直。
每天天不亮,他揣着一块干馍,背着书包跑六公里去学校;放学再跑六公里回家,还得帮着挑水、劈柴、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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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大雪封山,他穿的布鞋露着脚趾头,就用草绳绑在脚腕上防滑,一路摔一路爬,到学校时眉毛上都结着霜,可作业从来没落下过一次。
家里黄土墙上的奖状贴满了,没地方贴就用面糊再糊一层,董栋小每天收工回来,都要举着煤油灯站在墙前看半天,那眼神,跟看啥稀世珍宝似的。
晚上他抱着永在,用满是老茧的手摸娃的头,说“伢子,你使劲飞,爹在地上给你撑着天”。
本来想,这父子俩能熬到永在读完初中就不错了,没成想永在还能接着往上考,这股子韧劲,多半是随了董栋小。
永在初三毕业,拿了全乡第一,考上了旗里的重点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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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栋小高兴得在村口放了一挂五百响的鞭炮,可没高兴三天,就倒在了砖窑滚烫的炉渣上,胃穿孔,得立刻手术。
医院的白墙晃得人眼晕,医药费要三百八十七块,董栋小把身上最后二十七块掏出来,苦笑着跟医生说“我这条命不值三百,让我回去吧,娃还等我送学费”。
永在蹲在走廊尽头,把脸埋在膝盖里哭,眼泪把裤腿都洇湿了。
第二天永在把录取通知书塞给老师,说“我不念了,回家种地给爹治病”,老师红着眼眶吼他“你爹拿命换你的翅膀,你舍得砍了”。
后来老师把情况反映到旗教育局,学校破例免了永在三年学杂费,还每月给三十块生活补助。
如此看来,有时候一个人的坚持不够,还得有旁人帮衬一把,要是没这老师较真,永在这求学路,怕是真就断在高中门口了。
从草原到北京,把爹扛在肩头
1999年,永在拿到了内蒙古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全村都热闹地放起了电影。
四年后,他以全系第一的成绩被特招入伍,成了一名武警排长,部队的日子跟炼狱似的,他却甘之如饴。
武装五公里越野,他背着二十公斤的沙袋跑在最前面,射击训练,能在雪地里趴三个小时,眉毛上全是冰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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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这股狠劲,他又考上了吉林大学硕士,后来还读了国防大学博士,成了当时武警部队最年轻的博士军官。
2011年,永在戴上上校肩章站在军事科学院礼堂里,悄悄给远在草原的董栋小发了条短信“爸,儿子没让你白疼”。
毫无疑问,永在这一路不是靠运气,是把董栋小当年的拼劲,全用在了自己身上。
后来永在北京安了家,把妻子和两岁的女儿安顿在四十平米的公寓里,转头就犯了愁,董栋小快八十了,一个人住在老家的土坯房里,万一晚上摔一跤可咋办。
他琢磨了好几天,做了个别人眼里“荒唐”的决定,带父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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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八点,永在笔直地站在研究院政治部主任办公室,说“报告,本人申请长期带父上班,请批准”。
主任当时就愣住了,说“小董,院里从没这样的先例”,永在把准备好的档案袋递过去,里面有他跟父亲的合影、董栋小的体检报告,还有他手写的十六页《携父上班期间工作安排》。
主任看完沉默了半晌,突然起身敬礼说“批准!从今天起,你父亲就是咱研究院的‘荣誉老兵’”,第二天,永在用轮椅推着董栋小穿过营区,梧桐叶是金黄色的,阳光洒在父子俩身上跟碎金似的。
官兵们列队敬礼,董栋小慌忙要起身,永在按住他的肩膀说“爹,你坐着,这是他们给你的礼”。
老人揉着模糊的眼睛,嘴里就会说一句话“我娃有出息,我娃有出息”,搞不清现在多少人能做到这样,大多是把老人留在老家请人照顾,永在却想着把爹带在身边,这不是简单的孝顺,是真把爹的安危放在了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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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深秋,研究院举行“最美家风”报告会,永在把董栋小请上讲台,聚光灯下,老人像棵被岁月压弯的老榆树,却努力挺着腰杆。
永在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跪在父亲面前,双手奉上自己的博士证书、硕士证书,还有三等功、二等功的奖章。
他说“爹,四十年前你把我从草垛里捡回来,用命给我铺了一条走出大山的路;四十年后,儿子把这些小铁片子串成钥匙,想给你开一扇门,门里是我陪你走的余生”。
台下的掌声响个不停,董栋小却啥也听不见了,他颤抖着摸那些冰凉的奖章,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往下滴,落在奖章上,跟一场迟来的春雨,洒在干了四十年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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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算过,董栋小为了养大永在,四十年里搬过九万块砖、扛过三千吨水泥、走过十一万公里山路。
永在为了报答父亲,用二十年从小学读到博士,从列兵做到上校,从山村走到首都,最后又把父亲背回了自己肩头。
命运给这对父子出了道最苦的题,他们却用一辈子,写出了最暖的答案,你养我一小,我养你一老;你赐我生命,我赠你余生。
草原上的风依旧凛冽,可再冷的风,也吹不散那双紧握了四十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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