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的水,那年清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周芷若蹲在溪边洗药布,手里攥着块粗布帕子,听见身后有小孩的哭声 —— 是张无忌,刚没了爹娘,缩在树下发抖。她把帕子浸在凉水里拧干,递过去给小孩擦脸,声音软乎乎的:“别哭,我给你找吃的。”
那帕子是她娘留给她的,蓝布面上绣着朵小莲花,边角已经磨毛了。张无忌攥着帕子,啃着她递来的麦饼,眼泪还挂在脸上,却敢抬头看她了。她那时没想过,这方帕子会像根线,把两个人的命缠在一块儿,最后又被岁月磨断,只剩手里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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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进了峨眉,成了灭绝师太的弟子。灭绝的剑比汉水的冰还冷,每天天不亮就逼她练剑,稍有差池就罚她跪雪地。她膝盖上的冻疮好了又犯,却从不敢哭 —— 她知道自己是孤女,峨眉是她唯一的家,灭绝的话就是天。灭绝总跟她说:“芷若,你要变强,要撑起峨眉,别像你娘那样,一辈子任人欺负。” 她把这话刻在心里,手里的剑越握越紧,却偶尔会想起汉水的帕子,想起那个攥着帕子的小孩,心里软一下。
再见到张无忌,是在武当山。他长大了,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站在张三丰身边,还是当年那副老实样子。她心里跳得厉害,想把藏在怀里的帕子递给他,却看见他身边围着一群人,有明教的,有武当的,热闹得很。她突然不敢动了 —— 她是峨眉弟子,他是明教 “妖徒”,师父说过,正邪不两立。那天她没递帕子,只远远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跟着灭绝走了,风把她的衣袂吹得飘起来,像心里没说出口的话。
光明顶那场仗,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灭绝逼她用倚天剑杀张无忌,剑尖对着他胸口时,她看见他眼里的惊讶,像当年在汉水看见的那样。她手一抖,剑偏了,只划伤了他的胳膊。灭绝气得骂她 “没用”,她跪在地上,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钻心,却只想着:不能杀他,不能。那天她没敢看张无忌的眼睛,只捡了块石头,把心里的话都刻在上面,又埋进土里 —— 她怕自己再心软,怕对不起峨眉,对不起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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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蛇岛的夜,风里带着海腥味。灭绝的遗命像块石头压在她心上:“杀了张无忌,夺倚天剑屠龙刀,光大峨眉。” 她看着睡在身边的张无忌,手里的匕首握得指节发白。可她下不了手,她想起汉水的帕子,想起武当山的重逢,想起光明顶的手下留情。最后她换了药,嫁祸给赵敏,她以为这样就能既完成师父的命令,又留住张无忌 —— 她太傻了,以为算计能留住人心,却忘了感情里最容不得欺骗。
濠州的婚礼,红烛烧得旺。她穿着嫁衣,手里攥着那方旧帕子,等着张无忌来拜堂。可赵敏来了,拿着那把匕首,说 “你若想救谢逊,就跟我走”。她看见张无忌犹豫了,看见他跟着赵敏跑了,红烛的光映在她脸上,热得像泪。她把帕子扔在地上,踩在脚下,心里的汉水凉了,峨眉的雪却越下越大,把她的心冻得硬邦邦的。
后来她练了九阴白骨爪,指甲变得乌黑,夜里练功时,指尖的血腥味散不去。有人说她狠,说她毒,可没人知道,她练剑到半夜时,会想起汉水的水,想起那方绣着莲花的帕子,想起张无忌啃麦饼的样子。她不是想变狠,是怕自己不狠,就会像当年的娘一样,任人欺负;是怕自己不狠,就留不住峨眉,留不住心里最后一点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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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张无忌跟赵敏走了,去蒙古草原过安稳日子。她站在峨眉山顶,看着远处的云,手里握着一把新绣的帕子,还是蓝布面,还是小莲花,却再也递不出去了。风刮过她的衣袍,像当年在武当山那样,只是这次,她没再心软,也没再流泪 —— 她知道,汉水的帕子终究没接住峨眉的雪,她和张无忌,就像这山上的云和山下的水,只能远远看着,再也遇不到了。
有人说,她和张无忌是情深缘浅,是正邪殊途。可她知道,不是的。是她太想撑起峨眉,太想对得起师父的遗命,太想变强,强到能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却忘了感情里最需要的不是算计,是坦诚;不是变强,是陪伴。她手里的剑再利,九阴白骨爪再狠,也抓不住那个攥着帕子的小孩,抓不住汉水的温暖,抓不住那段没说出口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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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的雪还在下,落在她的肩上,落在她手里的帕子上。她把帕子叠好,藏进怀里,像藏起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她知道,以后她就是峨眉的掌门,要撑起这满山的雪,撑起师父的期望,只是偶尔,在夜里练功时,她会想起汉水的水,想起那个小孩的哭声,想起那方磨毛了的帕子,心里会软一下,然后又硬起来 —— 这世上,有些缘,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有些人,走散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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