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奖揭晓了,日本两位科学家分获医学奖与化学奖,引发中国网络对诺奖话题的新一轮讨论。
据统计,本世纪日本已诞生22位自然科学诺奖得主,而中国本土科学家仅有屠呦呦在2015年获得生理学或医学奖。
网民翻出2002年新华社报道,其中曾质疑日本“50年获30个诺奖”目标为“狂妄之言”,如今日本已完成超七成进度。同时,中科院院士黄维2013年“十年后中国将常态化获诺奖”的预测也再度被提及,引发热议。
舆论呈现两极观点:部分声音认为诺奖存在西方偏见,不必过度看重;亦有分析指出奖项具有滞后性,中国科研论文数量已居全球首位,未来获奖可期。专家邹晓冬建议,中国科学家应聚焦“从0到1”的原始创新,主动参与国际交流。
也有一些评论认为,当公众视线从奖项荣誉转向科学本身,才意味着真正的成熟与自信。
医疗健康大V李鸿政在微博说:“只要你光速向欧美跪下,诺贝尔奖会拿到手软。”
前新华社记者明金维则说,诺贝尔物理学奖、化学奖、生理学或医学奖,具有一定的客观性,但是,诺贝尔文学奖、和平奖,长期以来都带有鲜明的西方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色彩,体现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意识形态偏好、政治倾向和外交立场。
其实,我们常常会陷入一个时间上的认知误区:急切地用今天的标尺,去丈量昨天播下的种子,并为此感到焦虑或失落。
但理解诺贝尔奖,尤其是自然科学奖,首先必须建立起一个至关重要的概念——“时间胶囊”效应。这个奖项,它封存的不是当下的喧嚣与投入,而是二三十年前,甚至更久远年代里,那些在寂静实验室中迸发出的思想火花。
它奖励的是一段漫长时光之前的选择、勇气与智慧。
本世纪以来,日本在自然科学领域呈现出令人瞩目的“诺奖井喷”现象,仿佛一夜之间成为了基础研究的强国。
如果我们往回看一眼,就会发现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这些璀璨奖项背后的大多数奠基性研究成果,并非诞生于日本经济如日中天的本世纪初,而是孕育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个日本在二战的废墟中崛起,经济实现腾飞后,将巨额资金和国家意志投向基础科学的“播种季节”。
那时,他们顶住了可能存在的“投入这么大,什么时候能见效”的功利性质疑,甘愿为未知的未来投资。
如今,我们看到的每一位日本诺贝尔奖得主站上领奖台,其实都是在收割那个时代所种下的果。
说透了,这实际上并不是所谓的偶然的爆发,而是长期主义战略的一种回报罢了。
而中国呢?中国系统性、大规模地对科学研究进行投入,其真正的分水岭是1995年提出的“科教兴国”战略。然而,科研经费迎来真正意义上的“爆炸式增长”,全民对科技创新的关注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则是在进入21世纪之后,特别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中国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必须将科技创新作为国家最核心的竞争力来打造。
这意味着,今天我们在新闻里看到的,关于中国科研论文总量跃居世界第一,关于研发经费投入持续增长的振奋消息,它们所代表的巨大能量,才刚刚开始转化为探索人类未知边界的原始创新力。
由当前中国科研实力所孕育的、真正具备问鼎诺贝尔奖潜力的原创性突破,其中的绝大多数,此刻很可能还“沉睡”在实验室的数据库里,还“潜藏”在那些尚未被完全解读的实验现象中,还“流淌”在年轻科学家们大胆的思维构想里。
它们正处在漫长的科学验证链条上,尚未到达被诺贝尔奖委员会那严格甚至苛刻的“历史过滤器”检验和认可的时间窗口。
有一个最具说服力的例证,诺贝尔奖得主——屠呦呦女士。
她荣获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辉煌时刻是在2015年,但她最为关键的科研发现——青蒿素的有效抗疟作用,却是在上世纪70年代初,那个中国的科研条件还相对艰苦的年代里完成的。
从发现到获奖,走过了将近半个世纪的漫长道路。
这本身就是“诺奖滞后效应”最生动、最深刻的写照。她的获奖,不是对我们今天科研体系的即时评分,而是对那个特定历史时期中国科学家坚韧不拔精神的“迟来的加冕”。
所以,当我们今天在为“中国为何还不能年年拿诺奖”而感到困惑甚至焦虑时,我们很可能问错了问题。我们不应该用今天持续增长的科研投入,去急切地质疑为什么“昨天”的产出还不够丰硕。
因为“昨天”我们播下的种子,其品种和数量,与今天不可同日而语。
我们现在真正应该聚焦和审视的,是从2000年到2020年这至关重要的二十年里,在中国这片科研热土上所产生的那些原创性基础研究成果。是那些可能在当时看来“无用”、不被理解,甚至挑战权威的探索;是那些甘坐冷板凳,十年磨一剑的研究团队的工作。
这些,才是未来十到二十年,中国诺贝尔奖前景最真实、最可靠的“晴雨表”。
这种滞后性,要求我们整个社会,从政策制定者、科研管理者到媒体和公众,都必须建立起一种超越任期、超越年度考核周期的“战略耐心”。
基础科学研究就像一场没有已知回报率的投资,它探索的是人类知识的边界,它的回报周期是以十年、甚至数十年为单位的。
我们需要理解,今天我们对“卡脖子”技术的攻关,离不开三十年前对相关基础科学问题的探索;而今天我们对那些看似“天马行空”的基础科学问题的支持,正是在为三十年后我们国家的技术领先地位和人类文明的进步,埋下最珍贵的伏笔。
这种等待不是被动和消极的,恰恰相反,它要求我们更加积极主动地去营造一个适合“诺奖级成果”生长的生态环境。它意味着我们的科研评价体系,需要能够识别并保护那些“慢科学”、“冷科学”;意味着我们的资源分配,需要有勇气向高风险、高回报的探索领域倾斜;意味着我们的社会文化,需要对科学家的“失败”给予更多的宽容和理解。
当我们理解了“诺奖滞后效应”,我们就能以一种更平和、更理性、也更充满期待的心态,来看待当前中国在诺贝尔奖版图上的位置。
我们不再会因一时的“颗粒无收”而妄自菲薄,也不会因偶尔的突破而沾沾自喜。
我们会明白,我们正处在一个宏大历史叙事的 “播种期”与“孕育期” 的交叠时刻。
我们今天所做的每一分努力,所创造的每一个有利于原始创新的条件,都是在为那个注定会到来的“收获季”积蓄力量。
这份力量的爆发,或许不在明天,或许不在后天,但它必然已在历史的坐标系上,清晰可见。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保持定力,持续灌溉,然后,相信时间的力量。
本文作者 | 东叔
审校 | 童任
配图/封面来源 | 腾讯新闻图库
编辑/出品 | 东针-知识频道(未经允许,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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