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山西票号世家的千金,原本衣食无忧、前途光明,却因为一篇杂志上的文章,爱上了一个一穷二白、还惹是生非的“逃犯”。
他们在黄河边的土坯房里草草“成婚”,连张婚书都没有,却硬是携手走过了大半个世纪。
可到了七十多岁,两人去住招待所,才发现,他们根本没有结婚证!
那么,一个富家小姐,为什么甘愿私奔、陪丈夫坐牢25年?没有结婚证,他们真的算夫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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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杂志的开始
1942年,汾阳战火尚未燃至,但人心已不宁。
而在一座高门大院深处,任敏轻轻合上手中的《七月》杂志,眼神却久久未能从那篇文章中抽离。
同时,她对作者贾植芳,产生了好奇心。
1916年,贾植芳出生于山西襄汾,后考入太原的私立成成中学,并开始尝试写作。
这一写,便停不下来,他相继写了《一个兵的日记》《飞鸿》《申报·自由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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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贾植芳还在1936年1月,参加了“一二·九”学生运动。
这场运动中,他被北京警察逮捕,第一次入狱。
被保释出来后,他去过日本留学,九一八事变回国后,仍然用文字做武器写了一篇篇震撼人心的正能量文章,也因此吸引到了任敏。
任敏从小在大户人家长大,父亲是山西赫赫有名的票号老板,家中洋房汽车、仆佣成群。
可她最钟爱的,不是刺绣绘画,也不是琴棋书画,而是藏书阁中思想新鲜的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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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或许是命运的安排,或许是心底那一点点渴望被理解的叛逆,任敏提笔写下了人生中最为大胆的一封信。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激动,也没有遮掩身份,只是直白地写道:
“我太喜欢你的文章了,每篇都要反复读好几遍,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信寄出之后,她日日翘首以盼,而彼时的贾植芳手中,这样的信他早已收过无数封。
但不知为何,这封语气直率的来信,却让他忍不住回了第一封,也是唯一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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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两人开始了长达一年多的通信。
后来,命运再一次将两人安排在同一座城市。
在西安的一场朋友组织的文学聚会上,任敏站在人群中,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站在角落、手中捧书的男人。
那晚回到住所,任敏对同行的女同学低声说了一句:“我要嫁给这个人。”
女同学惊得差点摔了茶盏:“他是个逃犯,你疯了?你父母能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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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家里知道后勃然大怒,父亲拍案而起,母亲泪眼婆娑,哥哥们轮番劝说,甚至以断绝关系相威胁。
而任敏只回了一句:“如果连自己的幸福都不敢争取,那我这么多年读的书,有什么用?”
于是,在一个夜晚,任敏只带了一个布包、还有一颗决意奔赴爱情的心,来到贾植芳那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土坯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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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情书到铁窗
1942年11月,黄河岸边的小土房里,贾植芳与任敏以最简陋的形式完成了他们的婚礼。
没有媒人,没有亲人,甚至连一句官府登记都没有,他们以天地为证,以挂面为宴,把彼此的未来紧紧系在了一起。
婚后不久,贾植芳考入了国军独立工兵第三团,成为一名日文翻译,还被授予少校军衔。
这是他难得获得的一次安稳职位,他也依旧笔耕不辍,依旧坚持用文字表达自己的信仰与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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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样的直率与不合时宜,注定会成为某些人眼中的“异端”。
很快,风暴袭来,一纸密信传出,说他“行迹可疑”,甚至有人密谋,要将他“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消息传到贾植芳耳中后,他与任敏开始了逃亡。
他们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在天黑之后钻进草垛、躲进破庙,白天则沿着山路急行军似的穿梭。
这段逃亡持续了好几个月,他们在荒山野岭之间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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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944年底,局势稍缓,贾植芳想起了昔日在军中相识的郝鹏举,彼时已成为伪政府的“淮海省长”。
他想碰碰运气,找个能栖身的去处,可正是这份“讲理”的天真,让他再次陷入牢狱。
汪伪特工察觉他的言行不一,在他毫无防备之际将其拘捕。
贾植芳进牢那天,任敏正在市场换粮,她将仅剩的银手镯换成了两袋高粱,准备给丈夫改善伙食,却等来邻居的一句话:“他被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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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敏没有哭,也没有慌张,她一声不响地将两袋高粱背回家,放下后就踏上了奔波求援的路。
她变卖了从家里带出的最后一件首饰,那是母亲在她成年礼时送的金簪子,用这笔钱贿赂了看守,只为让她每天都能将饭送到牢门口。
风大时,她用身体护着饭盒;下雪时,她裹着破棉袄一步步踩进冰雪。
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贾植芳才被释放,而这已是他第二次入狱。
但平静的日子还是没有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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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结婚证
1955年,上海华东师范大学的宿舍门被敲响,门外的公安人员冷漠地说:
“贾植芳,涉嫌与胡风集团有密切关系,现需调查。”话音未落,就将人押上警车。
贾植芳因为与胡风多年通信往来,因此也没有躲过这场风波。
他再次入狱,而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漫长。
先是拘押,后是判刑,再到劳改,他被一轮接一轮地送往陌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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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敏同样没有逃过这场风暴,两日之后,她也被羁押,审问。
可她没时间惊恐,更没力气崩溃,公婆还在家中等着人照顾,孩子嗷嗷待哺,而家中仅存的那点米粮,也在搜查中被翻得四散狼藉。
她一次次被释放,又一次次被捕。
1959年,她再度被批捕,被送往青海偏远农场改造,成为一名名义上的“小学教师”,实际上却日复一日地干着最苦最重的体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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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哪怕世人都劝她离婚,哪怕现实一次次用牢狱、贫困、流放逼她放弃,她却始终咬着牙说:
“我丈夫还在,他在那头活着,我就在这头活着。”
直到1978年,贾植芳第四次终于出狱,他第三次坐牢8年后,1963年又被抓捕,四次总共坐牢25年。
彼时两人都已年过六旬,鬓发苍苍,眼神却依旧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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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他们被复旦大学安排入住一间招待所。
办入住时,服务员客气地问:“请出示你们的结婚证。”
两人一时怔住,贾植芳回头看任敏,任敏也看他,两人像是突然被一阵风吹醒。
“我们……没有结婚证。”任敏轻声说。
服务员愣住了:“那……你们不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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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夫妻”,贾植芳语气坚定,“只是……我们一直以为,我们结过婚了。”
回到住处,任敏翻出一个陈旧的木盒,里面装着从1944年起的所有凭证,户口本、粮票、抄家清单、拘捕通知、孩子的出生证明,唯独没有结婚证。
“要不去补办一个?”贾植芳问。
“都这年纪了,还办什么证。”
“办,不是为了我们,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也为了我们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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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7月15日,上海黄浦区民政局,两位七旬老人牵手走进大厅。
这一纸迟到三十六年的婚书,不是证明他们相爱,也不是为了获得“合法身份”,而是对这段飘零人生最庄重的铭刻。
他们无证婚姻走过大半生,却比无数有证之人,更坚定,更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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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到底
1997年,这一年,任敏脑中风,且为重度,此后失去知觉,成为了植物人。
消息砸下来那一刻,贾植芳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
他望着任敏熟睡般的脸,嘴唇贴近她耳边,一遍又一遍低声唤着:
“敏,你醒醒啊……别人怎么整你,你都没倒下,现在不能倒在自己身上……”
医生说,要做好准备,她或许随时可能离开,但贾植芳摇头:“不,她不能走,她还答应我,要一起看女儿成家,看我们老了慢慢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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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费昂贵,治疗周期长得看不到头,任敏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每天只是依靠仪器维持生命。
贾植芳翻遍抽屉,把仅有的几千元存款全数拿出,又到出版社取了压箱底的稿件稿费,还向朋友低声借钱。
白天,他在病房陪护,帮任敏擦洗身体、换尿布、按摩手脚,一遍遍重复医生交代的康复动作。
他讲他们在黄河边吃的那碗挂面,讲她偷偷藏起生病时不吃的鸡蛋,讲他们在青海荒原上睡过的羊圈棚,也讲她被下放时写给女儿的信。
就算她从未睁眼,可却从未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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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任敏的情况急转直下,也没能再醒来,安静地离开了人世。
任敏走后,贾植芳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力气,桌上不再堆满稿纸,笔也落了尘。
学生来探望他,他只是坐在任敏常坐的椅子前发呆,不说话,饭桌上只有两个馒头和一碟咸菜。
他把任敏生前的药一瓶瓶摆好,像是她还在一样,他不再接受采访,不再撰文,只是日复一日地在老屋中,等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直到2008年春天,贾植芳离世,走完了他漫长而多难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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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终前,他对女儿说:“把我葬在你妈妈旁边,我们分开得够久了。”
世间最深情的等待,莫过于此,一纸婚书来得迟,却来不及证明这段感情的分量。
而他们用六十年的时光,早已写下一张无字却有爱的凭证。
他们没有轰烈的誓言,只有一生的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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