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中秋的香团‖林琳

中秋的香团

林 琳

小时候,月亮升起,桂花飘香,老老小小围坐在四合院里。母亲把瓜果糕点小心翼翼放好在供桌上,那属于人间的、温暖的喧闹便登场了。而主角,往往是一只浑圆饱满的柚子。

母亲会从一堆柚子里,拣出那个最周正、最沉实的。它绿中透黄的表皮,散发出特有的柚子清香。然后,她取来一把赭红色的线香,手指轻巧地将它们一支一支,均匀地插进柚子皮里。我们兄妹也兴高采烈地围上去,你一支,我一支往上插。当插完最后一支香,远远望去,就像一绿色的刺猬,就等点亮它们了。

柚子(蓬州闲士 摄,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母亲把香十支绑成一束,父亲俯身,用火柴“嗤”地一声,引燃香头。一束束地点亮,当最后一束点亮后,香头一星一星明明灭灭地闪烁着。它们呼吸着,像一群栖息在柚子上的萤火虫。这时,一根细长的竹竿被巧妙地穿过其中,这件神奇的杰作便算大功告成了。

我们这些孩子呼朋引伴兴奋地围着香团又说又笑,又唱又跳。那景象,至今闭上眼,仍觉得美得不可方物。那不再是一只静止的柚子,而是一个由无数细小光点编织成的、温暖的球体。它在黑暗中那样明亮,与天上月亮相互呼应。仿佛月亮落在了人间。它将我们脚下的青石板路,映照得忽明忽暗。我们奔跑跳跃,快乐无比。

柚子(蓬州闲士 摄,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时而,线香那沉稳安神的檀木气息,与柚子皮被微火烘烤后散发出的清冽芬芳,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散发出来。那香气,不似花香甜腻,也不同烟火呛人,它沁人心脾,带着一种洁净的意味,足以驱散秋夜里最后的蚊虫,也在我们的衣衫上久久不散。

靠近香团,是温暖的,犹如亲情一样。长辈们不曾言说,却代代相传的朴素祈愿。那袅袅的香火,是辟邪保安宁的屏障,用它护卫着象征团圆的柚子,便是将最美好的祝愿,都寄托在了我们这些奔跑的孩子身上。

那个年代,没有电灯,这柚香团,便是中秋月夜我们最明亮的一盏灯。而今,中秋的夜晚被城市的霓虹映得发白,孩子们的灯笼也早已是电池与塑料制成的精美玩具。祖国的强大,人们的世界早已是灯火通明。

而今,我总觉得少了一点纯朴与自然。每当中秋月色再一次铺满窗台,我仿佛依然能看见,那一颗又圆又亮的香团,能嗅到那清幽的柚香混合着檀香,在夜风里袅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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