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城外三十里有个朱家坳,坳里出了个叫朱一的书生。这朱一自幼苦读,满脑子都是 “金榜题名” 的念想,可命运偏不遂人愿,连着三次乡试都名落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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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初见李氏时,心里的郁结瞬间散了大半,先前总想着等考中功名再成家,可如今看着眼前的姑娘,他忽然觉得,或许人生并非只有 “功名” 一条路。两家一拍即合,选了个良辰吉日,定在下月十五完婚。
婚期转眼就到,这天朱家张灯结彩,鞭炮声响彻整个坳子。朱一穿着大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迎亲队伍往李家赶。李氏家在山那头,需得翻过一道山梁。
早上吃过李家备好的喜宴,新娘头戴凤冠、身披霞帔,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花轿。迎亲队伍吹着唢呐、敲着锣鼓,顺着蜿蜒的山路往回走,热闹的声响在山谷里久久回荡。
走到半路一个山垭口时,轿夫们实在累得不行,恰好路边有株几人合抱的大黄葛树,枝繁叶茂能遮阴凉,便停下来歇脚。
朱一刚接过随从递来的茶水,就听见花轿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里满是惊恐,听得人头皮发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朱一心里一紧,扔了茶杯就往花轿边跑,轿夫和随从也围了过来,隔着轿帘焦急地询问。
可轿里却突然没了声响,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的 “沙沙” 声。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朱一更是急得额头冒汗,生怕新娘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轿帘里传来李氏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比平时轻柔了些,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没事,方才看花了眼,把树影当成了别的东西,让大家担心了。”
朱一还是不放心,凑到轿帘边柔声安慰:“贤妻莫怕,有我在呢,咱们歇会儿就继续赶路。” 轿里的李氏应了一声,之后便再没说话。
又歇了约莫一刻钟,队伍重新启程。朱一骑着马走在花轿旁,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 方才那声尖叫太过真实,绝不像只是 “看花了眼” 那么简单。
可他转念一想,或许是新娘第一次离家,又走山路,难免受了惊吓,便没再多想,只盼着早点到家,让新娘安心。
好不容易到了朱家,拜堂、敬酒,一番流程走下来,已是夜幕降临。宾客们闹到月上中天才渐渐散去,新房里终于只剩下朱一和李氏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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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摇曳,映得满室通红,朱一握着李氏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微凉,带着几分紧张的颤抖。
“贤妻,今日辛苦了。” 朱一柔声说着,轻轻揭开了李氏的红盖头。盖头落下的瞬间,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 烛光下的李氏,肌肤胜雪,眉眼含情,比白天初见时更添了几分娇媚。
朱一心里满是欢喜,忍不住感叹:能娶到这样的妻子,就算这辈子考不上功名,也值了。
两人坐在床边,对着桌上的合卺酒又喝了几杯。酒意上涌,李氏的脸颊泛起红晕,更显娇羞。朱一借着酒劲,轻轻将李氏揽入怀中,两人依偎着倒在床上,成了真正的夫妻。
可就在事后,李氏却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起初还是小声啜泣,后来越哭越厉害,肩膀不住地颤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朱一连忙撑起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贤妻莫哭,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他以为李氏是初为人妻,难免不适,可没想到李氏却摇了摇头,哽咽着说:“我身子不疼,就是心里难受……”
朱一心里纳闷,追问她到底怎么了。李氏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望着他,眼神里满是不舍与哀伤,开口说出的话却让朱一如遭雷击:
“相公,今夜过后,我们就要分别了,这辈子怕是再见不到了,只有等你下辈子,咱们才能再相见……”
“贤妻何出此言?” 朱一猛地坐起身,一脸震惊,“咱们今日才成婚,正是要好好过日子的时候,怎么说分别的话?”
李氏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相公,你只知今夜舒坦,日后能夜夜与娇妻相伴,可我为了这一夜的欢乐,却付出了五十年修为的代价啊。我本不想这么做,可终究还是放不下你……”
朱一听得一头雾水,“修为”?这词怎么会从李氏嘴里说出来?他皱着眉问:“贤妻,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什么修为?”
李氏看着他,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像是在回忆什么遥远的往事:“相公,实不相瞒,我并不是你娶回来的李氏。”
“你不是李氏?” 朱一以为她在开玩笑,笑着说,“贤妻别逗我了,你不是李氏,那是谁?”
“我是你前世的妻子,胡氏啊。” 李氏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前世你先走一步,我没多久也随你去了。
可死后阴差阳错,我没能转世为人,反倒成了一只灵狐,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我知道灵狐化形最少要三百年,可当我感知到你转世到朱家,还要娶别的女子为妻时,我实在忍不住……”
朱一彻底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眼前的李氏,又想起白天花轿里的尖叫,心里渐渐慌了 ——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你、你怎么证明?” 朱一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实在不敢相信这种离奇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李氏没有急着辩解,只是轻声问:“相公,你的右边大腿上,是不是有个红色的‘月’字印记?那是我前世给你刻的,‘月’也是我的小名,你忘了吗?”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朱一头上,他猛地掀开被子,撩起裤腿 —— 右边大腿上,果然有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 “月” 字印记。
那是他生来就有的,从小到大,他问过父母无数次,可没人知道这印记是怎么来的。如今听李氏这么一说,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他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我…… 我信你了。” 朱一哽咽着说,虽然他没有前世的记忆,可一想到前世的妻子为了见自己,竟成了一只灵狐,还苦苦修炼,他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李氏见他落泪,也红了眼眶,伸手轻轻擦去他的眼泪:“相公,你对我有情义,我已知足。
缘分自有天定,我既成了狐仙,就会好好修炼,等你三世之后,我就能真正化形为人,到时候咱们再续前缘。只盼着三世后,你还能记得我,不要忘了我……”
“我记着!我一定记着!” 朱一紧紧握住她的手,生怕她下一秒就消失,“贤妻放心,就算过三生三世,我也绝不会忘了你!”
李氏欣慰地笑了笑,可笑容很快又淡了下去:“我附在李氏身上,封住了她的神识,她对咱们的事一无所知。现在时间快到了,我若再不离开,会伤及她的神魂…… 相公,我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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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李氏的身上突然涌出一片柔和的白光,那白光渐渐凝聚成一只白狐的光影,随着光芒越来越亮,白狐的身影也由虚转实。
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从李氏的身体里分离出来,它跳到朱一怀中,用小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眼神里满是依恋,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呜咽声,像是在诉说不舍。
朱一抱着白狐,眼泪止不住地流,他想留住它,可又知道不能耽误它。白狐在他怀里待了片刻,突然纵身一跃,跳到窗台上,回头望了他一眼,然后钻进窗户,消失在夜色中。
朱一追到窗边,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他知道,这辈子或许再也见不到它了。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李氏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看着陌生的新房,又看了看身边的朱一,眼神里满是迷茫:“这、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对白天的迎亲、拜堂,还有刚才和朱一的温存,都毫无记忆,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朱一强压下心中的悲伤,走过去坐在床边,温柔地给她解释了事情的经过。李氏虽然疑惑,可看着朱一真诚的眼神,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之后的日子里,李氏果然如传闻中那般贤惠,操持家务井井有条,对朱一的父母也孝顺有加。
朱一渐渐从失去狐仙妻子的悲伤中走出来,他把前世的记忆深埋心底,一门心思放在读书和过日子上。
或许是真的 “冲喜” 起了作用,两年后,朱一再次参加乡试,竟然一举考中了举人。后来他又去京城参加会试,虽然没能考中进士,可也谋了个地方小官,家里的日子渐渐富裕起来。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朱一看着窗外的月亮,总会想起那只白狐。他不知道白狐现在在哪里,修炼得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三世之后,他们是否真的能再续前缘。
但他一直记得自己的承诺,把那个 “月” 字印记当成最珍贵的念想,藏在心里,从未忘记。
日子一天天过去,朱一和李氏生了一儿一女,家庭和睦,生活美满。只是偶尔在路过那株大黄葛树时,他会停下脚步,望着茂密的枝叶,仿佛还能看见当年花轿里的惊鸿一瞥,和那只白狐离去时,不舍的眼神。
这桩离奇的往事,成了他一生中最珍贵的秘密,也成了凤阳城里,流传百年的民间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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