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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深秋,贵州黔东的群山笼罩在层层浓雾中,一支红军队伍的足迹悄然没入历史的迷雾。
这不是普通的行军,而是长征先遣队中一支铁血尖刀的最后绝唱。
红六军团第18师第52团的800余名战士,本是湘鄂赣苏区走出的精锐,他们肩负断后重任,将桂系军阀廖磊的24个团死死拖入石阡县甘溪乡的崇山峻岭,只为掩护任弼时、萧克率领的主力部队突围而出。
那一刻,枪声与雾气交织,铸就了一段尘封70年的壮烈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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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征的烽火,本就点燃了无数英雄的热血,红六军团作为中央红军战略转移的先锋,于8月7日从江西遂川出发,西渡赣江,穿越湘、桂、黔四省,历经78天5000余里,转战四道封锁线,终于在10月7日抵达贵州石阡甘溪地区。
敌军如潮水般涌来,廖磊部24个团、湘敌李觉部及地方保安团、民团合围,形势万分危急。
军团部果断决策:主力向南突围,18师52团殿后诱敌。
团长田海清,左臂旧伤未愈,却咬牙指挥战士们化整为零,穿插迂回,将敌主力一步步引入困牛山的“鬼见愁”:这座海拔500米的高山,南高北低,三面环水,悬崖峭壁,山谷幽深,当地民谣早有警示:
“困牛山是鬼见愁,十人进去九人丢。”
战斗从10月15日打响,52团战士以血肉之躯筑起防线。
初战于朱家坝,敌军堵截渡河,红军顽强反击,击溃黔敌金典团一部。
随后转战川岩坝,师长龙云率200余人从鼎罐堡攀陡壁下河沟突围,田海清则带领主力死守高地。
敌军冲锋十余次,红军以少敌多,顽强肉搏,打退进攻,敌我伤亡惨重。
在国民党档案中记载,红军“服从命令,拥护首领,达到任务,动作迅速”,甚至黔军感叹其:
“顽强抵抗,全用肉搏。”
到了10月16日,第52团弹药渐尽,全团伤亡过半,仅剩400余人继续抵抗,田海清在指挥中不幸中弹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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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残存的100多名战士被逼至虎井沟悬崖边:此处崖高70余米,雾气缭绕如云海。
敌军非常狡诈,驱赶60余名当地山民在前方开路,保安团则混在百姓中,枪口暗藏杀机。
这一瞬间,山风呼啸,战士们的眼神中没有退缩,只有对人民的赤诚,连长石正义高喊:
“红军不杀百姓!”
战士们含泪抬高枪口,子弹射向苍穹。
年仅19岁的司号员陈世荣回忆,那一刻,全团“四百多人,全被打垮”,却无人开火伤及无辜。
最终,在冲锋号的余音中,他们砸碎枪支,携手跃入深渊,崖底河水湍急,尸骨难寻。
主力突围的信号弹划破夜空时,52团的行踪已成谜团。
萧克军团长率队回溯搜寻,每道山谷、每潭深水都翻了个遍,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段失踪,成为长征史上最揪心的空白,红六军团电报中只提“五十二团八百余人未到,其余已集中编成三团”,牺牲细节湮没在战火硝烟中。
60余年的时光中,人们只知这支湘鄂赣老部队“为革命流了最后的一滴血”。
困牛山的雾气,仿佛也吞没了历史的真相,让无数后人扼腕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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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有灵,人心更坚,困牛山脚下的龙塘镇村寨,世代流传着两个不成文的禁忌:重阳节,老人携祭品攀悬崖叩拜深渊,祈福英灵;孩童嬉戏时,被严令不得捡拾山间弹壳与军装碎片。
这些习俗,如山风般悄无声息,却藏着村民与烈士的生死契约。
目睹跳崖的山民姚祖华(时年11岁)回忆道:
“红军是从三步跳上面虎井沟那里跳的崖,红军下去滚成许多草壕壕。”
刘光荣老人补充道:
“河底下死的多,有些还挂在半岩,到处都是,百把人不止。”
这些口述,口耳相传三代,却从未外泄,只因战士跃渊前的那句:
“别让敌人找到我们。”
转折在2001年悄然到来,石阡县委党史研究室干部杨又铸,在整理县志时,偶遇幸存者陈世荣的临终遗嘱。
这位隐居的老红军,原名何步荣,出生于1915年湖南汝城,12岁参加革命,直至80岁离世前,才对孙女陈向梅吐露心声:
“1934年10月16日那天,敌人把乡亲们当盾牌推上了阵地。”
闸门一开,记忆洪水般涌出,另一幸存者黎国兵忆及:
“在川岩坝一个光垴垴上四周被围,边打边退,退到悬崖边,有一百多人约一个连跳崖。”
这些零星碎片,拼合成一幅血色画卷:敌军混战中,民团伪装百姓,红军枪口始终高悬。其中一位幸存的村民刘朝选老人动容道:
“红军打枪打得很高,不乱打,不打百姓。”
为佐证这一关键情节,杨又铸查阅国民党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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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10月19日的《黔军军部皓电川岩坝战况通报》虽未直述驱民开路,但记录了红军“顽强抵抗,冲锋十余次,全用肉搏”,间接反映了红军在百姓混杂战场上的克制与无奈,避免误伤平民。
杨又铸的调查如点燃火炬,他走访200余位老人,翻阅国民党战报、红军手稿,整理1200余万字资料。
原来,当年7名重伤幸存者,被龙塘镇山民连夜冒险下崖藏入溶洞,用草药吊命。
与此同时,为了保护烈士遗体不落敌手,村民根据口述回忆,不少村民背尸跋涉三日,悄悄埋在村寨后山枫树林一带。
这些故事,不是孤例,而是村民的集体守护,他们视红军为恩人,宁愿背负秘密,也不愿让英灵蒙尘。
困牛山的风俗,便是这份恩情的活化石,七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
在《困牛山红军壮举》中,杨又铸主编汇编了这些口述与档案,详细还原了那场绝境中的抉择。
书中对幸存者陈世荣的回忆,有这样的记载:
“土匪(指民团)穿的衣服跟老百姓一样,(红军)分不清是土匪还是老百姓。红军怕伤老百姓,手软,没有狠狠地打。不然,红军不会那样惨,那么多人跳崖。”(2015年版,第45页)。
这段朴实的话语,凸显了红军铁律的庄严,瞬间拉近了历史与现实的距离,让读者心潮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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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长征胜利70周年之际,杨又铸的《困牛山红军壮举》一书问世,如惊雷炸开迷雾。
调查组循线索深入松林,掘出枝头残破的军装,那是战士留给世界的最后宣言。崖底的虎井沟,散落着生锈弹壳与碎布条,诉说着当年的惨烈。
国民党《黔军军部皓电川岩坝战况通报》曾惊叹红军“伤亡逃散及跳河者近千人”,而湘军李觉的详报,更承认红军“虽极少数,抵死顽抗,非有上官命令,绝不撤退”。
据统计,52团800余名战士中,307人牺牲于主战场,214人在后续突围中被俘遇害,100余名战士集体跳崖,另有部分战士下落不明,仅7人幸存。
真相大白,并不是结束,而是新生的开始,当年的羊肠小道,已修成宽阔石阶,如今在当地的悬崖边,巍然矗立“红军跳崖处”纪念碑。碑文镌刻石正义连长的绝笔:
“宁死不伤百姓,宁死不做俘虏。”
每年清明,龙塘镇的学生们齐聚朗诵,声音回荡山谷,游客拾级而上,聆听村民讲述:那些跃入云海的身影,并未消逝,他们化作精神路标,照亮后世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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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困牛山不再是“鬼见愁”,而是英雄山,红52团的壮举,不仅掩护了红六军团主力会师红三军团,更诠释了红军宗旨:军民鱼水情深,革命者以民为本。
在《长征回忆录》中,萧克曾这样说道:
“五十二团是湘鄂赣久经战斗的部队,在行军中为后卫,遭敌包围,全团苦战数日,惨遭损失,十八师师长龙云惨遭杀害。”(1997年版,第256页)。
这段追忆,犹如一盏明灯,点亮了历史的幽暗角落,提醒我们:长征的胜利,从来不是将帅的独奏,而是无数无名英雄的合唱。
困牛山的秘密,终于从山村归还给时代,它告诉我们,英雄不朽,因有守护;真理永存,因有担当。
那些百余身影,跃过的不仅是悬崖,更是永恒的信仰高峰。
参考资料:
1、杨又铸主编(2015) 《困牛山红军壮举》 北京: 中共党史出版社。(本书汇编了幸存者口述、国民党档案及调查资料,详细还原了红52团集体跳崖事件。)
2、萧克(1997) 《长征回忆录》 北京: 人民出版社。(本书记载了红六军团西征细节及52团失踪谜团。)
3、《中国共产党贵州历史》编写组(2002) 《中国共产党贵州历史》 贵阳: 贵州人民出版社。(本书概述了贵州境内长征战斗,包括困牛山事件的党史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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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声明:
本文基于历史资料整理,旨在还原红六军团18师52团困牛山壮举的感人真相及红军军民情谊,文中所有观点为笔者整理分析,仅为个人观点,不构成官方意见。解读因视角不同而异,欢迎大家阅读本文后留言交流,提出宝贵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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