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七年,我终于承认,我已经不太记得他的体温了。
林宇每个月在家的时间不超过一周。项目经理这个职位听起来体面,实际上就是全国各地飞,哪里有工程就往哪里扎。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面对所有琐碎和麻烦。冰箱坏了我自己联系维修,水管堵了我自己疏通,甚至去年体检查出卵巢囊肿,我也是一个人去医院做的手术。
那天傍晚他突然回来,我正在厨房煮面。听见开门声的时候我还愣了一下——不是说这个月都不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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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突然回来了?"我关了火,走到玄关。
他脸色很差,眼睛里布满血丝。"项目出了点问题,暂时停工了。"说完就直接拖着行李箱往卧室走。
我跟在后面,"严重吗?"
"还不知道。"他把行李箱往床边一扔,人就瘫在床上了。
我看他那个样子,也不好再多问。转身去厨房给他盛了碗面,端进卧室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面我放在床头柜上,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还在睡。我上班前留了张纸条,告诉他冰箱里有菜。
那几天他基本都在家,但我们说的话依然不多。他要么在书房里打电话处理工作上的事,要么就是对着电脑发呆。我偶尔会想,这个人和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比他在外地的时候还要远。
周四那天,我下班回来得比较早。进门的时候听见卧室里有动静,我以为他在收拾东西——果然,他又要走了。
我走到卧室门口,看见他正蹲在床边整理行李箱。箱子是打开的,里面的衣服和文件乱七八糟堆在一起。他大概是在找什么东西,翻得很急。
"又要出差?"我靠在门框上问。
他头也没抬,"嗯,明天一早的飞机。"
我没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然后我就看见了——从行李箱侧袋里掉出来一个小盒子,深蓝色的,巴掌大小。盒子摔在地上,盖子弹开了,里面滚出一枚戒指。
不是那种贵重的钻戒,就是很普通的银戒指,上面还刻着字。我眯起眼睛想看清楚,但距离太远。
林宇的动作僵了一下。他迅速捡起戒指和盒子,塞回行李箱里,然后拉上拉链。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手在抖。
"什么东西?"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
"没什么。"他站起来,避开我的眼睛,"给同事买的,他女朋友生日。"
我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他在书房里待到很晚,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脑子里反复出现那个深蓝色的盒子,还有那枚戒指。
我想起很多事情。想起他这两年越来越频繁的出差,想起他电话里越来越敷衍的语气,想起他上次回家的时候,行李箱里多了一件我没见过的衬衫,领口还有淡淡的香水味。当时他说是酒店提供的洗衣服务,我信了。
现在想想,我大概是不敢不信。
第二天早上他走的时候,我装作还在睡觉。听见他在卧室里收拾东西的声音,听见他在玄关穿鞋,听见防盗门轻轻关上。等了几分钟,我才起床。
卧室里还留着他的气息。我走到床边,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张纸条:这个月的生活费,卡密码是你生日。
我拿起那张纸,看了很久。字迹很潦草,一看就是随手写的。我突然想起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他每次出差前都会给我写很长的纸条,告诉我要按时吃饭、要早点睡觉、要照顾好自己。现在只剩下一句关于钱的交代。
我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一直在等他主动跟我说些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电话还是照常打,内容还是那些:吃了吗?工作怎么样?家里有什么事吗?我也照常回答:吃了,挺好的,没什么事。
我们就像两个客套的陌生人。
直到上周,他突然说要回来。这次回来得很正式,提前三天就告诉我了,还说想好好谈谈。
我说好。
他回来那天是周五晚上。我做了几个菜,他带了一瓶红酒。我们面对面坐在餐桌前,气氛诡异得像是要谈判。
"我想跟你说件事。"他先开口了。
我放下筷子,看着他。心跳得很快,但表情应该还算平静。
"我可能要调回总部了。"他说,"下个月就可以办手续,以后不用到处跑了。"
我愣住了。这个答案完全在我意料之外。
"项目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我听见自己问。
"已经复工了。"他顿了顿,"但我跟领导申请了调岗。我想......多点时间在家。"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疲惫,有愧疚,也有某种我看不太懂的东西。
"那个戒指呢?"我终于问出了憋了一个月的问题。
他的表情变了。沉默了很久,他才说:"是我妈的。"
"你妈的?"
"她去年过世前给我的。"他的声音很低,"说等你生日的时候给你,她没来得及亲手给。我一直带在身上,想找个合适的时机。"
我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站起来,走进卧室,拿出那个深蓝色的盒子。打开,里面确实是那枚银戒指。他把戒指举起来给我看,内圈刻着的字是:平安喜乐。
"我妈说,她没给过你什么好东西,这个算是她的一点心意。"他的眼眶红了,"但我一直不知道怎么给你。我们之间......好像已经很难好好说话了。"
我接过戒指,手指摩挲着那四个字。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
不是因为戒指,也不是因为婆婆。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我们到底错过了多少。我们明明住在一起,却活得像两个世界的人。我以为他变了心,他以为我不在乎。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结果把彼此越推越远。
"对不起。"他说。
我摇摇头,把戒指戴在手上。有点紧,但刚刚好。
窗外的路灯亮了。我们还坐在餐桌前,菜都凉了,但没人动。
"从头开始,好吗?"他问。
我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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