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中秋前夜，西安老城区的一栋灰楼里，张居礼正给盆栽剪枝，相册从阳台缝隙掉下来，泛黄的纸页散开，一张1947年的全家福飘出来，照片里穿军装的男人抱着婴儿，背后是南京二条巷那扇雕花木门。
他第一次听说父亲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相册里夹着一张发黄的地契，地址正是现在闹纠纷的南京79号老宅，张灵甫死后，长子张居礼在西北的黄土坡上捡粪种地，幼子张道宇跟着母亲挤在台湾眷村的阁楼里，六十多年过去，拆迁办给的十七万补偿款，成了这对从没见面的兄弟之间最后的牵扯。
我哥要是知道这事，肯定又得躲，张道宇的律师递来第三十七份申诉材料，正对着一杯美式咖啡发愣，他手边堆着中美两国的法律文件，墙上贴着孟良崮纪念碑的照片，而西安的张居礼翻出父亲的抗日勋章，对着扫描仪说，留个电子档就行。
两人选的路，1947年就分开了，张居礼退了学，回家照顾瞎了眼的娘，在西安三中教了三十年物理，课本里总夹着自己做的棱镜，他给学生讲的时候说，角度不一样，光就散出不同颜色，可父亲的军功章，一直锁在樟木箱底。
张道宇在唐人街洗盘子的时候，总盯着黄浦江看，攒够钱回上海做外贸后，他办公室墙上挂着老家宅子的卫星地图，电脑里存着父亲画的梁柱结构图，这不是钱的问题，他拍了拍发黄的设计稿，是证明他活过。
2024年清明，两人站在王玉龄墓前，相隔三步远，张居礼的中山装口袋里揣着一份政协提案，张道宇的西装内袋里塞着拆迁听证会的通知，他们儿子在旁边摆弄相机，拍下这张合影时，两人都没开口。
历史学者在会上摇摇头说，张家的事儿就像块夹心饼干，外头是制度的差别，里头全是人情，如今张道宇的孙女写的剧本在纽约外百老汇演了，台下的人不知道，西安老宅的桂花树底下，张居礼正对着电子档标上1947-09-26这个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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