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柱6岁那年,他母亲得胃癌去世了。
母亲走后的那些年,大柱父亲既当爹又当妈地照顾着他,供他吃穿、读书。
父亲的艰辛与不易,大柱早就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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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柱母亲的坟墓就在他家屋后的一棵老槐树下,大柱父亲有事没事都会去大槐树下坐坐,陪大柱母亲聊天,哪怕自始至终都是大柱父亲一个人在那自说自话,但他也乐此不疲。
大柱知道,父亲又想念母亲了,但他也无可奈何。
大柱也向父亲提过,让他给自己找个后妈,但父亲始终没同意。
等大柱读中学时,父亲的身体状况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因不忍父亲过度劳累辛苦,高二开学那天,大柱亲手撕了自己的缴费通知单。
他把碎纸片撒进牛棚,老牛咀嚼时,纸片上“学杂费”的字迹被老牛混着草料吞没。
当大柱将父亲先前给他准备好的学费还给父亲时,正在铡草的父亲突然停了下来,铡刀顿在半空,青筋暴起的手背微微颤抖。
其实,大柱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只是他知道,父亲老了,家里的牛也老了,他们都需要休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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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大柱就背着行囊南下打工去了。
临走前,大柱千叮万嘱,让父亲一个人在家少种些田地,不要过度劳累,经济来源的问题,他来想办法。
由于没有学历,大柱别无选择,只能进厂,厂里两班倒,虽然辛苦,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两个月后,厂里终于发工资了,但看着微薄的工资,大柱却迷茫了。
两个月后,大柱实在待不下去了,便换了一家厂子,但等到发工资时,大柱才发现工资并不比原先多多少。
这时,大柱也不准备再跳槽了,他打算沉下心干一段时间存点钱再说。
那天,大柱将自己这三个多月来的工资全拿了出来,分成了一多一少的两份,多的那份,他打算寄给老家的父亲,少的那份则留着自己吃饭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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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大柱一条生产线上来了一个叫刘燕的女生,双马尾、瓜子脸,部门里的男同事都把目光聚焦了过去。
当得知刘燕单身后,那些男同事更是趋之若鹜,有意接近刘燕,各种献殷勤,给她写情书,但是刘燕一个都没看中。
刘燕却悄悄喜欢上了沉稳踏实的大柱。
厂子里的同事都说刘燕脑袋被门挤了,那些追她的男同事中不乏帅气、条件好的,他们哪一点不比一穷二白、其貌不扬的大柱强?
而大柱这边却波澜不惊,面对刘燕的频频示好,他除了十分淡定之外,似乎还有些排斥。
这下,部门里的同事都炸开了锅,别人排着队追刘燕,她却不答应,偏偏喜欢上了木讷平庸的大柱。
而大柱呢,别人做梦都想得到刘燕的青睐得不到,现在刘燕主动对他示好,他却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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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平时出勤一向积极的刘燕突然没来车间,刘燕的一个室友告诉主管,刘燕生病了所以来不了。
其他男同事得知后都想给刘燕献殷勤,大柱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自顾自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刘燕室友却悄悄摸到大柱工位旁边,她告诉大柱,刘燕生病不舒服,人就在宿舍,她说刘燕早上让她给大柱带话,她中午想吃蛋炒饭,想要大柱给她送一份过去。
刘燕这是在释放单独接触的信号啊,一般人碰到这种机会可能都要蹦起来了,但大柱只轻飘飘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之后继续干活去了。
很快就到午饭点了,其他同事纷纷走出车间往食堂走去,只有大柱独自出了厂区。
来到外面路边摊旁,大柱点了一份蛋炒饭,考虑到刘燕不舒服,他还特意让老板少放佐料,炒的清淡一些。
之后,他又随便买了一点水果,带着热乎乎的蛋炒饭就奔刘燕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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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大柱的那一刻,刘燕眼睛红红的,“你来了……”
大柱将蛋炒饭和水果放到桌上就准备离开,却被刘燕叫住了。
“你能陪我坐一会儿吗?”刘燕小声问道。
大柱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好吧,等你吃完我再走。”
刘燕揭开蛋炒饭的盖子后,只吃了两口就小声啜泣起来。
大柱以为是蛋炒饭不合口味,连忙解释:“我听说你病了,所以故意叫老板炒的清淡点,如果不合口味,我再去买一份……”
刘燕的头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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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大柱愣神之际,刘燕话锋一转,“之前,他们都说你是榆木脑袋,我不信,今天我信了,你真的是一点都不明白女人的心思……”
大柱怎么会不知道刘燕的心思,他只是觉得自己要长相没长相,要钱没钱,是配不上明眸皓齿的刘燕的,所以才故作糊涂。
但刘燕又说了,自己看中大柱是觉得他这个人踏实稳重,勤奋坚韧,至于有钱没钱,她不在乎,她只想跟大柱走到一起,哪怕一辈子吃苦她也愿意。
面对刘燕的主动告白,大柱表面镇定,心里却早已决了堤。他知道,刘燕是个好女孩,人家都主动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她了。
就这样,大柱和刘燕谈起了恋爱。
大柱同部门的那些男同事知道这事后,心里灌满了嫉妒和敌意。平时总是有意无意为难大柱,有什么棘手的事都往他这边推。
见同事们都欺负大柱,刘燕看不下去了,她找到大柱,说:“厂子里工资低,又学不到什么东西,要不咱俩离开这是非之地,做点小生意吧?”
大柱早就有自己创业的想法,经刘燕这么一说,他果断辞职带着她一起回老家县城开了一家小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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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让饭馆能顺利开张,刘燕还特意拿出了自己的一部分积蓄。
每天天不亮,大柱就要起来去菜场挑菜买肉,刘燕则留在饭馆里做些涮涮洗洗的准备工作。
日子虽然辛苦,但两人甘之如饴。
两个月后,大柱的饭馆终于在当地站住了脚跟,这时,大柱提出要带刘燕回老家,让父亲好好看看这未来的儿媳。
大柱父亲对刘燕很满意,自始至终,脸上堆满了笑容。
几天后,刘燕也带大柱回自己老家见父母。
刘燕父母同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在得知大柱家的情况后心里不是很情愿,但见两个年轻人走到哪都手牵手的甜蜜模样,也没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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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刘燕还带大柱坐大巴去看住在另一座山头的外婆,路途遥远,天快黑时两人才到。
与刘燕父母不同的是,刘燕外婆自见到大柱的第一眼就很喜欢这个憨厚实诚的小伙子,又是给他拿小点心,又是给他炒南瓜子吃。
到了晚上,外婆还特意拿出了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的腊牛肉招待二人。
刘燕告诉大柱,小时候,外婆可疼她了,每次来外婆家,外婆总会将自己舍不得吃的鸡鸭鱼肉拿出来款待她,她尤其喜欢吃外婆做的腊牛肉炒青椒,似乎总是吃不够。
回到大柱县城后,二人继续努力经营着小饭馆。因为两人情投意合,当年年底,大柱便和刘燕完了婚。
但是一连两年过去了,刘燕始终没有身孕,去医院一查,发现是刘燕的问题,宫寒体质,怀孕几率极低。
为此,刘燕十分内疚,但大柱却安慰她,怀孕几率低不代表没有,顺其自然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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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柱还说,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过日子就行,其他的,他不在乎。
看着大柱信誓旦旦的样子,刘燕知道,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那天,刘燕突然告诉大柱,自己想去医院一趟,因为她月事许久未来,她想看看是不是自己身体有别的毛病。
大柱还打趣,说什么毛病不毛病的,没准是怀孕了,刘燕说希望如此。
因为饭馆忙,大柱脱不开身,所以刘燕是一个人去的医院。
午饭时,刘燕回来了,她告诉大柱,自己根本没怀孕,是内分泌紊乱引起的并发症,好好静养就能恢复。
大柱正想说些什么,刘燕却表示自己已经大半年没回娘家了,她想回去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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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柱觉得刘燕就是平时太操劳导致的,回趟娘家也好,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临走时,刘燕几次欲言又止,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大柱却温声安慰:“饭馆就交给我了,你好好陪陪爸妈,等调养得差不多了,我再去接你。”
刘燕轻轻点头,随后赶紧转过身去,因为她怕再耽搁一会儿,大柱就会发现自己眼角的泪水……
一个月后,大柱去刘燕娘家接她,却被刘燕父母告知,半个月前,村里突然发大水,刘燕为了救一个落水的男童毅然跳下水去,最终男童得救了,刘燕却被大水冲走了,尸骨无存。
那一刻,大柱只感觉天塌了一般,呆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可是他最爱的人儿啊,还没来得及跟着他享清福就这样走了,甚至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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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燕父母让大柱节哀顺变,说他还年轻,完全可以再娶一个。
大柱却表示自己这辈子只爱刘燕一人,刘燕走了,他的心也跟着走了,这辈子,他绝不会再娶。
回到饭馆后,大柱满脑子都是自己和刘燕从相识到相恋再到步入婚姻殿堂的情景,一幕幕,让大柱肝肠寸断。
短暂的沉沦后,大柱很快便振作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年迈的需要照料,而且刘燕的父母也尚在人世,既然刘燕走了,那自己就代替她好好照顾她父母吧!
之后的日子里,大柱努力经营着自己的饭馆,基本每个月都会抽空去一趟刘燕的老家。
每次去,大柱都没空手,又是肉又是各种糕点的。而且每次去,大柱都会主动帮二老干农活,还专挑最重最累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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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刘燕父母还将大柱拒之门外,不接受他的好意,大柱没办法,只能跪在门外不肯起来。
刘燕父母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见大柱诚恳,最终也只得由着他去了。
那天,大柱又去看刘燕父母,等他做完挑水劈柴的活儿后,刘燕母亲把他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大柱啊,你是个好人,是我们刘燕对不起你,还没来得及给你生下一儿半女就……”
大柱刚想说些什么,刘燕母亲却抢过话茬,“你对刘燕情深义重,对我们也仁至义尽,以后你不用再来了,重新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吧!”
大柱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客厅里刘燕的那张遗照发呆……
三年后,大柱饭馆的生意蒸蒸日上,饭馆里还请了好几个服务员。见大柱条件越来越好了,周围有许多媒人过来给大柱介绍对象,但都被大柱拒绝了。
没人知道,大柱心里始终放不下刘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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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有个客人夸大柱饭馆里的青椒炒腊牛肉好吃,大柱再次想到了刘燕以及她的外婆。
之后,大柱决定抽时间去看一下刘燕的外婆,毕竟自他和刘燕结婚后就没去过她外婆家了,外婆可是刘燕生前最爱的人啊!
那天,大柱给大堂经理交代了几句后,便出发去刘燕外婆家了。
凭着多年前的记忆,大柱开着车七拐八绕,虽然中途迷过路,走了不少弯路,但最终顺利找到了刘燕外婆家。
然而,当大柱来到刘燕外婆家门口时,却发现院子里有个三岁小女孩在那玩耍。
大柱有些纳闷,刘燕外婆常年一个人住在这里,怎么会有个小孩儿?
这时,院子里的小女孩儿隔着篱笆发现了外面的大柱,她抬起头仔细盯着大柱看,脸上满是疑惑。
大柱定睛一看,却发现这小女孩儿长得特别像刘燕。就在大柱疑惑之际,屋子里突然走出一个中年女子,大柱看清那人容貌后有些难以置信,因为那人正是大柱朝思暮想的刘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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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同一时间,刘燕也发现了篱笆外的大柱。
一瞬间,大柱和刘燕四目相对,彼此脸上都写满了诧异和激动。
“老婆,你不是被大水冲走了吗?怎么……”之后,还是大柱忍不住先开了口。
见事已至此,刘燕红着眼睛缓缓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当年刘燕一个人去医院检查那次,并不是什么内分泌紊乱,而是她确实怀孕了。
之前刘燕被诊断说她是宫寒体质不易怀孕,现在她破天荒怀上了,这本来是个大喜事,但紧接着医生的一句话让她如坠冰窟。
医生告诉刘燕,说先前给她做孕中检查时发现她肚子里长了一个肿瘤,肿瘤不是很大,但会随着妊娠周期的加长而变大。
肿瘤的位置很特殊,不能切除,如果趁早打掉孩子,肿瘤的生长速度会减缓,只是她以后彻底不能生育了。
如果生下孩子,肿瘤会越来越大,可能也就三五年的时间,刘燕的生命就会结束。
好不容易怀了大柱的孩子,刘燕自然是舍不得打掉,想着生不生孩子,自己都会死,只是时间的问题,刘燕也有了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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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但她知道如果让大柱知道这事后,大柱肯定会让她打掉孩子来减缓她肚子里肿瘤的生长速度。
于是,刘燕决定瞒着大柱,联合父母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说自己被大水冲走了,还特意让人给自己做了遗照摆在家里,目的就是为了让大柱死心再娶。
至于肚子里的孩子,她会等生下她,自己去世后,再让孩子替她去爱大柱。
之后,刘燕便躲到了外婆家,打算在这里生下孩子,然后安静走完剩下的日子。
不料,还是被大柱误打误撞发现了她的秘密。
得知真相的大柱泪如雨下,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刘燕。
“傻瓜,其实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我只要你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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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柱还在那呢喃,刘燕却回头朝身后的小女孩招呼:“小花,这是你爸爸,快叫‘爸爸’!”
“爸爸。”
一声“爸爸”让大柱让大柱眼角的泪珠再次泛滥,他连着“诶”了好几声后又俯身将小花抱了起来,随后又用另一只手再次抱住了刘燕。
大柱和刘燕都是平凡的人,却给了我们不平凡的爱和真情,他们的故事诠释了爱情该有的模样。
相濡以沫,白首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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