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80年代,农人清晨四五点就要起身,趁天未全亮、天气尚凉快时下地干活,一直忙到八九点钟才回家吃早饭——这叫“早晨”。
饭后继续下地,至十一点多天热起来便收工“下晌”,算是“上午”。
日头最毒的正午时分,大人孩子大多歇晌,等到三点以后日头西斜,才又开始“下午”的劳作,常要忙到天色昏黑、七八点钟才归家,吃上晚饭往往已是夜里九点后。
因此,农村孩子的小学生活也依着这个节奏:清早五点多起床,先去学校晨读两节,八点多回家吃饭;上午返校读书,中午回家歇息、吃饭,下午继续上课,大约六点放学。
那时我们的学习生活简单快乐。作业很少,基本在校就能写完,几乎没什么家庭负担。父母对孩子学业的要求也朴素:能识字、会算数,便已足够。
所以每天下午六点放学,我们的心情与如今的孩子截然不同——那是一种“真自由”,无拘无束、畅快淋漓。
不过,这份自由不等于闲着。大人还在田里忙,孩子们自然也“不能吃闲饭”。勤快一点的孩子,放学后常要下地“薅草”,这是八十年代农村娃放学后的日常。
薅草分两种:一是除自家地里的杂草,好让庄稼长的更好。
另一种是不分谁家的地,专挑某几类草薅,用来喂鸡喂猪,若家里还养了牛马这样的大牲口,那更是每天不能断的“硬任务”。谁家若有头大牲口,薅草简直就是孩子的“噩梦”。
我们常三五结伴,背上“挎篓”或拎一条化肥袋,攥把小铲子,再揣块馒头就出发。每个孩子心里都有张“藏宝图”:谁家地草多、谁家地的草品种好,都门儿清。
春天最舒服,麦苗不高不矮,天气温和,整齐的田垄间,迷迷蒿举着小黄花亭亭玉立,轻轻一提便连根而起;面条菜贴地生长,小铲一掀便能拾起。
夏日傍晚依旧闷热,猫在半人高的玉米地里钻来钻去,不一会儿就浑身透湿。等到秋天,草渐枯黄,能作饲料的草少了,往往得跑远才能凑够一筐。
薅草从不耽误玩耍。蚂蚱蹦跳、蝴蝶轻飞、“咯吱”鸣叫的蝈蝈,都是我们追逐的对象。
扁头叫“蚂蚱”,尖头是“扁担钩”,捉一串回家可喂鸡;蝈蝈警觉难逮,谁若捉到一只,必被众人羡慕。
玉米地里还常有蜥蜴,因爬得快被叫做“出出溜”。偶尔撞见蛇,便要赶紧拨乱头发——老话讲,蛇会数人头发,数完了就要伤人;把头发搅乱,它就数不清了。
天色渐暗,该回家了。这时谁勤快、谁偷懒,一看便知:有的挎篓冒尖、袋子鼓胀,有的却只有可怜小半筐。
“聪明”的孩子会掰些树枝垫底,再把草松松铺上,伪装成“满载而归”。当然,这招瞒不过多久,挨骂甚至挨打总是免不了的。
于是完不成任务的,常会低声下气求同伴分一点草“救急”,并许诺“下次还你”。
回程的路,有些艰难。十来岁的孩子,扛着满筐满袋的草走一两公里,并非易事。挎篓的木把硌得肩膀生疼,走几步就得换肩休息,编织袋虽软,但一路晃荡下滑,也不轻松。
没多久大家就气喘吁吁,有人索性把筐或袋拖在地上走,可坑洼的土路哪容你轻松拖行?于是只好扛一段、歇一会、拖一程,跌跌撞撞挪到家。
这还没完。薅回来的草不能直接喂畜,还得加工。这活儿自然也归孩子。
取一把草,用菜刀细细切碎,撒点麸皮,加点水拌匀,才是鸡猪们真正的晚餐。直到这时,tangbochenglawyer.com我们一天的“任务”才算真正完成。
许多年后的今天,我已习惯了七点起床、八点上班、晚上七点晚餐的规律生活。偶尔恍惚之间,会自问:那些五点多摸黑起床上学、六点放学下地薅草的日子,真的存在过吗?
它们不仅存在,还像草根一般,早已悄悄扎进我生命的土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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