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莲没时间跟医生多说什么,急急忙忙地跟着救护车把二权转去华西医院。她在车上一边照顾二权,一边给开车的小伙子打了电话,告诉他二权的情况,现在转去华西医院了,等到了那边再联系。
她以为只要到了华西医院二权就得救了?
谁知道,从上午十点多到了华西医院以后,她和二权一直在急诊科等着医生来看。二权就那样躺在担架床上哎哟哎哟的呻吟着,华西医院的急诊科医生非常忙,二权刚到的,有医生过来看了看便走开了,也不说给二权接诊,也没人说把二权安置在那里进行治疗。
看着这些医生忙忙碌碌,不停地穿梭着,秋莲以为是人太多,还没轮到二权,她就叫二权耐心一点等着。
二权一直很狂躁地喊着痛,喊着要回那楼上去,他不在这里。秋莲问他回哪里楼上,他胡乱指着:“那个楼上,那楼上你不知道吗?&&&&”他不耐烦地胡乱咒骂着。
秋莲估计二权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他所说的楼上到底指的哪里,他自己都不清楚。看着二权的状况,秋莲心里没有底,他脑出血这么多天了,他的病情该不会被那医院耽误了吧?她提心吊胆地等候着华西医院的医生来给二权诊治。
可是他们从上午十点多等到下午一点,也没有医生来过问。她几次去催,医生都叫她等着。
秋莲没办法,便又给妹妹打电话,妹妹听说他们在华西医院等了那么久还没有看,她叫她等着,她马上打电话找人问一下。秋莲妹妹虽然不在这边,但她毕竟是这个行业的,也认识一些这边的医生。
几分钟后,妹妹打电话过来说等下有人过来,而且妹夫也刚好在德阳办事,他办完事就过来华西医院看看。
不多一会,有医生过来问二权的情况,把他的病历拿过去看。又过一会,医生安排先给二权输液,说他的情况比较复杂,要找医生会诊。二权在输液的过程中,依然是狂躁的,他要扯输液管,要起来走。秋莲一个人要按住他的手和脚,还要看着输液瓶,怕液体输完了进空气。她一夜没睡,又在这里熬了大半天,被折磨的精疲力尽。
他们就在华西急诊科的过道里给二权输着液,一边输液一边等待医生的安排。这样等着,又等到了五点多,医生才过来说,二权的病情比较复杂,华西本院现在没有脑外科,但是他这个病必须进脑外科,那么就只能去郫县那边。因为华西医院的脑外科分到郫县的红光镇去了。
秋莲马上又给妹妹打电话,问她是不是只能去郫县?妹妹其实也不知道当时华西医院的脑外科分出去了。她叫秋莲别去郫县那边,就要在本院治疗。因为她认为只有华西本院的医生才是医术最好的,分院的医生肯定不行。所以,秋莲就不答应把二权转去郫县,她说就在华西本院治,其他哪也不去。
医生看秋莲不肯去郫县那边的医院,就都走开了,没人再理会他们。这期间,妹妹和妹夫不停地打电话过来问情况,又在电话里找医生问华西的脑外科到底是不是分走了?不知道他们打了多少电话,后来才知道他们找的医生也没有具体的消息,也是需要托人去问,别人也不可能守着电话回消息,这样一来二去的,时间就到了晚上七点多了。
秋莲妹夫在德阳办完事,连晚饭都没吃,马上又赶到华西医院,但是他也进不来,只能在急诊科外面打电话问情况。
他们给二权输了几个小时的液后,把液体也给他停了,连液也不给二权输了。二权躺在担架床上嗷嗷嚎叫着,咒骂着。秋莲一边安慰着二权,一边眼巴巴地看着过来过去的医生和护士,她感觉自己和二权像是来这里看蹭饭的乞丐,被人看了不知多少白眼。
七点多,有医生过来叫秋莲签字,说是签完字就可以去脑外科,还是要去郫县那边才行。
秋莲不敢贸然答应去郫县,她怕再像那个xx县医院那样的小医院,治疗那么多天,结果什么问题都没解决。而肇事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司机只有十几岁,他们厂里也没有人来过问,只是司机跟秋莲联系。秋莲只得又给妹妹打电话,她一点主张也没有了,现在二权躺在这里,这里医生根本不接收,只一个劲叫去郫县。
妹妹和妹夫打了很多电话,最后才打听到,华西医院的脑外科确实分出去了,让她就听医生的,去郫县脑外科。
这一折腾,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了。
秋莲马上去找医生,答应去郫县。签完字后,120又马上载着二权和秋莲风驰电擎般驶往郫县。妹夫也开着车跟在后面。
到了郫县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妹夫看着把二权安顿好,输上液,他又给秋莲拿来一万块钱,让她好好给二权治疗,只要到了华西就放心,这边虽然说是郫县,但它依然是华西医院的分院。他后来打听清楚了,因为华西本院那边地方有限,病人又太多,所以把脑外科分到郫县这边来了。但是很多人都还不知道,所以闹了个笑话,让他们在华西医院等了那么久。秋莲不要妹夫的钱,因为她之前在妹妹那里借的钱还没还完,现在又拿钱,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妹夫叫她拿着,说这钱是妹妹叫他带来的给她的,现在是非常时期,是需要钱的时候。先把人治好再说其他的。
秋莲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她这些年虽然辛苦,但是也有贵人相助,比如妹妹就是自己命里的贵人。还有后来遇上的雇主,也是她命里的贵人,不过这是后话了。
华西医院确实很神奇,到了脑外科后,医生过来看了病历,问清了情况后,因为二权比较狂躁,医生马上又给他输液。输上液后不久,二权就安安静静地不再闹了,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妹夫看二权睡了,他也才放心地开车走了,他走之前叫秋莲去找点东西吃,估计秋莲一天都没吃饭。秋莲问妹夫吃饭没?他叫秋莲别管他,他自己出去会找吃的东西,让她自己赶紧去吃点饭。
安顿好二权,秋莲这才感觉到又饿,又累又困。她拖着疲乏的身体走出医院,想去周围找点吃的。走出医院吃发现,这边不想城里,城里的医院周围都是卖饭的。这里到了晚上外面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一个卖东西的。她走了一段路,发现路边有个卖烧烤的摊子,可她看也不想看那种烧烤的东西。继续往前走去找吃的,找了好久都没有卖饭的,只有一个小卖部还开着门。她进去买了一桶泡面,拿着回了医院。
第二天,二权的主治医生来了,他是个教授,让二权又去做各种检查,照CT,打彩超……。检查完了医生来告诉秋莲,你这个病人的情况很复杂,他一边有脑出血,一边有脑血栓。把秋莲训了一顿,说为什么出事后,不第一时间把病人弄到脑外科,而是在那种小医院耽误时间?
秋莲把实际情况告诉医生,并问教授知不知道那个颅内探测器?这教授是个急性子,他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说:“什么颅内探测器,胡搞。就是这些小医院乱整,你们这些家属也没有一点常识,脑袋里都出血了,还这么多天在那里医治,不想让他活命了……。”他吧啦吧啦把秋莲骂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不敢说话。
这教授说二权的情况很严重,他都不敢给他乱用药,如果用止血药,又怕他的脑血栓严重了,脑血管一堵塞,有可能马上就死掉了。但是用凝血的药物,又怕他的脑壳里受伤的地方又大量出血,所以他也有点束手无策。他得去邀请血管科的专家过来给二权会诊,商量一下看到底哪个方案好,再进行治疗。
教授的话,把秋莲吓得不轻,教授说二权命长,这么多天,他居然还没出事,真是命大。
他们经过商量后,决定还是先给二权止血,先把命给他抱住,把脑出血止住了,再给他治疗脑血栓。
秋莲就不懂了,她问教授,二权这个脑血栓是哪里来的?他以前没有得过血栓,怎么突然有脑血栓呢?
这医生虽是个教授,脾气也急,还是个话痨。他一听秋莲问哪里来的脑血栓,便吧啦吧啦说了一长串:“哪里来的?他脑子里出血了,血出来在血管里面,没有流动,就形成了锅巴一样的东西,这个就叫做血栓。血管里长了锅巴那样的东西,血就不能流通了,就很危险,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别问我,我忙。”叭叭叭,他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语速还很快。他自己说起来就停不住,还叫秋莲别问他,秋莲赶紧站到一边,不敢招惹这个教授了。
教授说先给他把炎症消下去,然后再看需不需要做手术。如果他吸收的好,就不需要开颅,假设不行,还得开颅。但是最好还是尽量不要开颅,毕竟人的大脑打开了就会有后遗症。
教授说的话,也证实了秋莲当初反对那个医院给二权脑袋里安装颅内探测器的决定是正确的。她也因此舒了一口气,她其实一直担心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
那天下午,开车的小伙子又送了五千块钱过来,他哭丧着脸对秋莲说:“阿姨,我去厂里领钱,想多给你送一点过来,但是会计只给我五千,说老板打招呼了,不能多领钱,现在保险公司也不给钱,因为他们要等把人治好了以后再赔钱,所以老板不让给多了。我家里也没有钱,我只能领这么多。”看得出来,小伙子心里还是在害怕。
秋莲安慰他说:“没事,五千就五千吧,花完了我再告诉你。如果我自己有钱,我就垫付一点也可以。你不要怕啊,安心工作,别受这件事情影响。”
但是,第三天,那教授手下的徒弟来告诉秋莲,要她去办公室签字,说二权需要用自费药,不然就没法治疗。
秋莲去办公室问教授能不能不用自费药?因为他们是农村出来打工的,没有医保,全靠自费。那个时候农村人确实还没有医保,生病了只能靠自己给钱,不管生什么病,花多少钱,一分钱也报不了。秋莲估计那个开车的小伙子家庭条件也不好,家里也拿不出来钱。而他的同事告诉过秋莲,他出车祸以后厂里赔钱了,要从他工资里扣一部分。也就是说,车祸赔的钱越多,那个小伙子自己赔的钱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所以秋莲不想用自费药,她明白医院里的一些内幕,医生开自费药,他们才能挣高工资。如果全是用的普通药品,那他们这些医生的提成就很少。
那教授听秋莲说没有医保,自己是农民,没有钱用自费药。他一下就冒火了,说话像机关枪似的,哒哒哒地朝着秋莲一顿猛扫,说什么秋莲不想给二权治病,又想治病,又不想花钱…………等等等等。那教授精瘦精瘦的,戴一副近视眼镜,眼球在镜片后面是不是翻一下白眼看一眼秋莲。他每翻一下白眼,都会看得秋莲汗毛直竖,她感觉这教授像极了电影里的日本人。
秋莲不想用自费药,第一是因为现在责任没有认定,还不知道二权会不会承担车祸责任。如果二权自己要担责,那么花掉的医疗费,自己也要出。她知道,其实那些普通的药,也能治好病的,只是没有那种自费药来得快罢了。
第二是不想给开车的小伙子增加负担,他太年轻了,假设因为这次车祸,给他的人生留下阴影,会影响他一辈子的。那样的话,秋莲一生都会感觉良心不安的。
但是她不签字,教授就不给二权用药。并且叫她将二权领走,也就是说叫他们出院。教授说:“我这里不缺病人,没有床位让你们这些无聊的人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你不用自费药就赶紧出院,把床位给有用的病人让出来。”
他说的也是实话,这里的床位很紧张,很多病人想进来都进不来。和二权同病房的一个病友是脑瘤,为了进华西脑外科,托了很多人,花了钱才好不容易进来的。那病友的老公说他们就是冲着这个教授来的,这教授虽然话痨,但是他医术确实好。
秋莲去问了别的病友,问他们有没有被医生叫用自费药。每个病人家属都告诉她:“要用,你进来不用自费药,就会让你出去的。用吧,这医院好不容易才进来,只要花钱能把病治好,管他呢,花钱就花钱呗,花钱买的是命。这是医院的潜规则,你不懂啊?”
无奈,秋莲只好去办公室签字,答应给二权用自费药。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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