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灵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韩立,看着他眼中那抹熟悉的、带着距离的平静,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让她恐惧的沉沦!
凌玉灵知道这是假的,是幻阵!她知道这是真的,她现在正立于此处!
凌玉灵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颤抖:“韩…韩道友……你…你…我……”
该如何回答?
有事相商?
当年赠出令牌时,又何尝真的想过具体要“商”何事???招揽韩道友以作星宫臂助?!还是???
而现在,跨越千年的时光,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重回”此地,面对着韩兄“应约而来”的询问……
凌玉灵站在原地,天星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彻骨的冰凉和一种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混乱。她看着韩立,仿佛透过眼前这个结丹期的幻影,看到了背后那个操控着一切、心思深沉如渊的韩兄。
韩兄到底……想做什么?!
周遭的喧嚣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淡化,最终归于寂静。凌玉灵茫然四顾,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与韩立相对坐在了一家临街酒楼的雅间内。窗外是天星城熟悉的街景,人来人往。桌上是几样人界常见的灵食,热气腾腾,香气却无法触动她分毫。
凌玉灵依旧穿着那身星宫少主的银白锦袍,修为被牢牢压制在结丹期。对面的韩立,青衫淡然,眼神平静。
可凌玉灵的心,却如同被投入了惊涛骇浪之中,疯狂地旋转、沉浮!
这不是幻阵!这就是现实!!!
这是将她完全拖回了过去,重塑了时空,甚至连五感六识都被欺骗!
凌玉灵看着眼前这个“韩立”,脑海中残存的一丝理智疯狂交错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一个是灵界之巅、神通无量、心思难测的青元宫之主;一个是人界之时、谨慎寡言、救她于危难的结丹散修!
巨大的割裂感,窒息!!!崩溃!!!撕裂!!!
韩兄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重温旧事?!绝无可能!到了他那般境界,一举一动必然含有深意。是为了彻底了断这段因果?还是……某种无法理解的试探?抑或是,他想从这重现的过往中,看到什么?得到什么?
“凌道友?”对面的“韩立”见她久久不语,神色恍惚,便又开口唤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可是伤势未愈?还是有何难处?”
这声音,这语气,与记忆中那个时期的韩兄完美重合!!!就是韩道友!
不能乱!
绝对不能乱!!!
就算这是现实,也必须应对下去?!
凌玉灵深吸一口气,尽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挤出一丝符合“当前身份”的、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感激:“多谢韩道友关心,伤势已无大碍。方才只是……只是想起先前险境,有些后怕。”
凌玉灵端起面前的灵茶,借喝茶的动作掩饰眼中的波澜,心思急转。
韩兄问“是否有事相商”……
在这幻境之中,该如何回答?
按照“原本”的轨迹,自己此刻应该是怀着感激与一丝朦胧的好感,并不会真的提出什么具体事务,更多的是想结识这位救命恩人,或许可以有所谓招揽韩兄加入星宫,的这份含义在,但……
凌玉灵放下茶杯,目光迎上“韩立”的视线,竭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像那个时期的凌玉灵?看起来像?凌玉灵!语气带着适当的诚恳:“其实……并无特定要事。只是韩道友救命之恩,玉灵铭感五内。此前仓促,未能好好答谢道友。今日恰逢其会,便想请道友小坐,聊表谢意。再者……”
她略微停顿,仿佛有些不好意思:“道友神通广大,修为精深,玉灵心生敬佩,也想……结交道友这位朋友。不知韩道友意下如何?”
“凌道友盛情,韩某受宠若惊。”“韩立”语气平淡,谦逊(或者说疏离)回道“在下资质驽钝,至于救下凌道友,实属侥幸而已,凌道友不必介怀。”
残存的凌玉灵听着这些话,与她记忆中的那个韩立一模一样!就是本人,就在那里!在对面坐着!应了我的联系,来见我了。韩道友,竟将骇人之举轻描淡写,将自身隐藏在低调与平凡之下,那具面具之下,究竟是一副怎样的面容?!
然而,他话锋陡然一转,那双平静的眼眸看向我,目光似乎变得锐利了些许,虽然语气依旧平淡:
“不过,韩某想问一件事,万望凌道友如实相告。”
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强自镇定,在这一刻都面临着真正的考验。幻境的核心目的,或许就在这个问题之中!考验,什么考验?
我全身的神经不知为何绷紧了,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是尽力维持着“星宫少主”应有的仪态,甚至微微挺直了背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与郑重:“韩道友但问无妨,玉灵必定知无不言。”
不知道他会问我什么。是关于乱星海的局势?是关于星宫的隐秘?是关于星宫的功法?还是……某些更私人的、我从未宣之于口的东西?
雅间内安静得落针可闻,窗外模糊的喧嚣仿佛被彻底隔绝。时间似乎被拉长,每一息都变得无比缓慢。
韩立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审视,又仿佛只是寻常的注视。然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重锤敲在凌玉灵的心鼓之上:
“凌道友当日赠韩某令牌,现又邀韩某前来。”
“韩某想知道,道友现在邀韩某前来……或若是韩某发出邀约,凌道友希望,所为何事?”
“亦或是说,”韩道友依然坐着,在我的眼中,却似乎瞬间有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尽管他的修为“只有”结丹初期,“道友当时,究竟希望从韩某这里,得到什么?又或者……期待得到什么?”
问题,直指核心!跨越数千年的时光,将当年那未曾言明、或许连当时的我,都未曾明晰的朦胧心思,血淋淋地剖开,摆在了我的面前!
这样问我,我。。。。。。不?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幻境重温!这是一个直抵道心的!!!诘问!!!
凌玉灵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血液冻结!
问的不是星宫,不是利益,不是任何外在之物。
问的是我,她的?“本心”!!!
这幻阵,这重现的过往,都是为了这一刻的逼问!问我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我,她该如何回答?
如实相告?说出那点微不足道的、甚至连我自己后来都觉得无奈无望的少女情怀?
还是……隐瞒?用星宫的公务、招揽韩兄入星宫队伍以求臂助、用报恩的借口来搪塞?我也确实想要招揽韩道友这般神通的修士以作星宫臂助,对抗逆星盟。我想报恩,但报恩之后呢??报恩需要我亲自见他吗?明明我可以吩咐侍从给他送去谢礼,何必亲自单独前来?
我的指尖在袖中剧烈颤抖,但我强迫自己直视着“韩立”的眼睛。我的神识在疯狂运转,计算着每一种回答可能带来的后果。
电光火石之间,做出了决断。
她,我,我微微垂下眼睫,避开了那过于直接的注视,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丝符合“当年”心境的红晕,声音也压低了些,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赧然与坦诚:
“韩道友此言……倒是让玉灵不知如何作答了。”
轻轻吸了口气,仿佛鼓足了勇气,才继续道:“当日赠牌,玉灵也不知为何,只是想赠便赠了。”
“道友于我有救命之恩,玉灵心中感念,自是真心想寻机报答。但除此之外……”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轻,却清晰可闻,“……或许,也只是觉得与道友投缘,心中存了……一丝希冀,盼能与道友这般人物,结下一段善缘,日后……或许能再相见罢了。”
我选择了部分坦诚。
承认了“报答”与“结交”的意图,更隐晦地点出了那一丝“希冀”与“盼再相见”的朦胧的什么,说不清楚,却始终感觉此刻一定要留有余地。
这几乎是她我,能做出的、最接近当年可能心境的回答,既不过分越界,也不完全客套。
说完,残存的凌玉灵?抬起眼,看向“韩立”,眼神复杂,带着一丝被戳破心思的羞涩,更带着一丝探究——她想看看,这个“韩立”,或者说背后的那个韩立,对这个答案,会作何反应。
雅间内,茶香依旧,却仿佛弥漫开无形的硝烟。
“韩立”听完凌玉灵那带着几分赧然与坦诚的回答,沉默了片刻,那双平静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波动。并未立刻回应那份朦胧的“希冀”,只是淡淡开口道:
“承蒙凌道友厚爱,那韩某当真是盛情难却了。”
话音落下,在凌玉灵一瞬不瞬的注视下,“韩立”抬手,缓缓摘下了那张一直遮掩其面容的、看似普通的面具。
面具被揭下,平平无奇,像随手拨开眼前的一片竹叶。
凌玉灵目光落下,呼吸在那一瞬几不可察地一滞。
看到的,是一张难以立刻用言语描摹的脸。
匀净,似久蒙尘的青玉被细心拭去浮灰,透出内里温润的底蕴,不灼目,不冰冷,沉静。五官清晰,眉有清形,眼有明光,鼻梁直挺,唇线分明。一切都仿佛生得恰到好处又平平无奇,无一处跋扈,无一处黯淡。
然而,真正让这张脸归于“无奇”的,是那身气韵。
一种深植于内的、古井无波的沉静。眼神清亮,却波澜不生,如同无人惊扰的深潭,自身深邃内敛,将所有情绪、所有光华都收敛得涓滴不剩。无轻狂,无暮气,唯有遍历世事后返璞归真的平常,将磅礴力量藏于无形的淡然。
是了。
平和,无过无不及。
敛于朴匣之中,知其珍贵,却不耀其华;又如月在中天,却不夺群星之光。
凌玉灵望着这张脸,心口像是被一羽毛轻微拂过,带起细微而陌生且熟悉的悸动。难以言喻的熟稔与异样交织涌上心头与识海。她早已见过这张脸无数次,但此刻,在这被强行唤回的“初见”时分,这种剥离了后世所有认知与尘埃、最本真的观感,依旧带来一种清晰而直接的,触动。。。。。。
万水千山在胸中辗转,未曾察觉的红晕,悄然爬上了她耳后。
此刻,在这幻境重现的“初次看清”时刻,我那心脏依旧不受控制地再次剧烈跳动了更为强烈的一下。尽管早已在漫长岁月里熟悉了的容貌,但在此情此景,这种“揭晓”。。。。。她,我怔怔地看着,一时间忘了言语。
然而,还未等这“坦诚重逢”的氛围持续片刻,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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