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顽皮狗员工：这个最能帮团队省钱的岗位，不该这么稀缺

TA是帮团队省钱的工作。

文/九莲宝灯

大约三四年前，技术美术（TA）岗位在国内成为了一个热门话题。

原因不少人都了然：在国产游戏精品化的趋势下，顽皮狗、育碧等海外厂商所表现出的画面水平，正是想要提升品质的国产厂商们想要追赶的对象。而部署TA岗，或许正是越过这道沟堑的关键之一。

到了今天，随着国内的游戏制作管线越来越专业，TA岗位的数量也形成了一定规模。但海内外不同厂商所设置的TA岗位是否存在不同？在那些国内想追赶的海外厂商中从事TA岗位，到底是什么感觉？

最近，我们与在顽皮狗担任TA工作的 Rong "Rosy" Fu取得了联系，她在2021年加入顽皮狗，参与过最后生还者（The Last of Us）系列等产品的制作。Rosy以自己的个人经历，向我们讲述了在顽皮狗工作的感受。

01

「比起美术，TA有更多可能」

据Rosy说，她从小就跟着姐姐接触了很多主机游戏，并在2014年进入中国传媒大学游戏系学习。她在学校里同时接触到了美术与技术两边的内容，并对其产生了同等的兴趣。

在她苦恼该如何选择自己的职业发展时，机核与顽皮狗材质美术师江毅冰的一档对谈节目吸引了她。她不仅因此了解到了TA，也把顽皮狗看作了自己的职业目标。「我觉得可能就是顽皮狗发明了这个岗位。」

大学毕业后，她选择在美国卡耐基梅隆大学继续学习游戏相关专业。后来，她又入职了一家当地游戏公司，从事角色美术工作。

她当时参与的项目

在工作半年后，Rosy开始寻找TA岗位的工作机会，而那会儿正是2021年——游戏行业人才战最疯狂的时候。她很快就拿到了五六份Offer，其中既有初创企业，也有Unity等大厂，顽皮狗也位列其中。

那时，顽皮狗团队正在做《最后生还者 第一章 重制版》（TLOU 1 RE）的工作，且项目已经接近尾声。这也意味着TA小组有不少时间可以带她这样一个行业新人。

《最后生还者 第一章 重制版》

不过，刚一上手工作，Rosy就发现了TA岗和自己的预期有所不同。

根据她在学校里所了解的知识，她以为TA主要是「打开unity，然后建一个shader文件，稍微改一下光照模型什么的，就能看到很酷炫的效果，甚至都不需要写代码，连接蓝图就好了。」

但实际进入顽皮狗工作后，她发现TA要处理的东西远不止于写shader，还要考虑优化画面性能的方案并实现它，以及怎么去理解艺术总监的需求，并落实到每一个小的任务中等等，每一步都藏着不小的难题。

举例来说，她刚开始在顽皮狗的工作，主要就是优化，与TA组内的其他员工一起解决各种渲染问题。那时，她需要在开发机上盯着帧率，并利用工具软件分析GPU当前帧中，每个管线、每个部分会占用多少毫秒的加载时间。如果画面无法达到60帧/秒的水平，TA组就需要判断哪条管线需要优化，并调整渲染方案。

Rosy作品

随着工作的逐渐深入，Rosy也逐渐感受到了TA岗位的更多独特之处。她告诉我，在刚开始工作时，她曾很难区分美术与TA之间的工作界限。但后来她发现，过去自己作为一名美术，很多时候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只能在TA提供好的材质案例上调整一些参数，但作为TA，她能够做出很多美术无法实现的效果。

Rosy向我举了一个例子。当血液溅射到一个人的面部时，它的细节表现其实相当复杂：首先，液体会渗进毛孔，而毛孔只会在人脸正对镜头的那一面出现，人物侧面的毛孔并不会被其他人看到；另外，血液溅射到面部时，还会形成不同大小的液滴，这也会产生不同的折射、衍射等效果。

Rosy作品

除了面部皮肤之外，这样的画面通常也意味着血液会溅射在衣服上，而不同材质的面料，也会表现出不同的吸水性，吸水性越强的布料，吸收液体后颜色就会显得越深。

「这些不是画贴图就可以改变的东西，而是要进到代码里去控制它，要综合考虑你的摄像机视角和布料材质，才能算出来这些物体如何与光产生交互。比起普通的美术，TA有了更多可能。」

这种需要工作人员有高超观察力的事情，顽皮狗的TA们是怎么做到的？Rosy告诉我，他们会做一种名为「ground truth」的练习。

这实际上就是要求TA们用当前的渲染技术，去临摹现实中的照片，并最终与照片本身比对。他们要找出每一个不同的像素点，并分析这里的渲染表现与现实存在差距的原因。

据她说，在顽皮狗，很多角色的视觉表现，都是通过这种方式一点点调节出来的。「到最后要么感觉和照片没什么差异了，要么是为了更强的视觉表现，夸大一些细节，让渲染画面看起来比真实更真实。」

除了这类写实风格需要TA外，一些风格化的视觉效果同样需要TA付出很多工作。

Rosy表示，她在顽皮狗最满意的合作作品之一，是自己在TLOU 1重制版豪华版中参与制作的一款名为「复古白噪音」的画面滤镜，它能让游戏画面表现出类似于独立游戏《奥博拉丁的回归》的风格效果。

「当时项目快结束了，TA组有一个空窗期，我的同事们就打算做一个新的渲染模式，让我也参与玩一下。

然后我就想致敬《奥伯拉丁的回归》的制作人Lucas Pope，因为他也曾在顽皮狗工作过。我们一起做出了这个效果，网上也有很多玩家喜欢。」

02

「TA是在帮团队省钱」

Rosy表示，TA做的东西其实是锦上添花，很少有东西是缺了TA就做不出来的。但即便如此，这也可能是顽皮狗最重视的一个岗位。

「因为TA既能和程序员说话，又可以和美术说话，同时做的事情是四两拨千斤。总体而言，TA是在帮团队省钱。」

TA怎么帮团队省钱？

首先在于TA的工作会对整体美术效果带来影响。Rosy说，他们的部门总监经常会说，在接下每个任务之前，都应该想一想，攻克这个难题，是否意味着其他材质也可能因此受益？

比如当TA改进某种光照算法时，或许会让很多物体都有更好的视觉表现，而不需要大量美术人员按照物体数量一个个去修改。

再比如当TA能够提供自动化生成地形的工具时，策划团队也就不需要在关卡设计早期就找美术帮忙做一些模型，他们可以直接用TA提供的工具来完成一些构思。

其次在于TA在项目组内起到的润滑作用。

很多项目到了后期，如果优化问题始终无法解决，可能就不得不牺牲一些美术效果。但美术团队不能接受自己的工作付之东流，而程序团队又实在无法实现，这时TA就会负责给出折中方案。

「比如衣服上有个花纹，可能是一张4K恨不得8K的贴图。那TA就可以尝试把它拆分成512×512的贴图，然后把多张图叠到一起。虽然细看效果有点不一样，但是离远了看就差不多。通过这种方式，就能同时解决美术和程序两边的需求，他们都可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TA不仅能帮助程序和美术直接解决冲突，也可以帮助他们更好的合作。

Rosy又举了个例子。有时程序团队会研发出一些新工具，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工具在美术领域该如何应用，那么TA团队就可以先用自己的能力去理解这些功能，再去给美术团队举办一些讲座，帮助他们上手这些工具，甚至为这些工具制作一些更加用户友好的界面等等。

「有时候感觉就像在推销一些产品，假如美术团队接受，那就皆大欢喜；如果美术团队不接受，我们还要反馈给程序，告诉他们该如何把这个工具做得更好。」

Rosy作品

Rosy觉得，TA就像游击队。顽皮狗的TA组，不仅工作属性比较杂，每个人的背景也各不相同。有些人曾经是角色美术，也有人曾经是灯光美术、渲染工程师等，因此，每当TA团队接到任务时，都会在开会讨论中获得各种各样的问题解决思路。

「你问每一个TA，这份工作是干什么的，大家的回答都不一样。因为每个人的背景和能力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可以从这里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观点和信息。因此项目组内遇到不同的问题时，也喜欢找不同的TA来帮忙。」

03

「真正热爱游戏的人，

才会做这个工作」

Rosy表示，她除了在顽皮狗做游戏，也在尝试做自己的独立游戏项目。她告诉我，洛杉矶做游戏开发的人真的非常多。这里不仅有南加大，还有很多游戏工作室和游戏活动。因此她可以认识很多人，就算在大厂工作，也不会和独立游戏人脱节。

但Rosy并不打算太早就全职从事独立游戏工作。在她看来，顽皮狗的工作和进行独立游戏活动，刚好能够形成互相调剂的作用。

「在顽皮狗，你可以接触到最前沿的游戏技术，做画面效果最好的游戏，但问题在于，这些游戏并不是我的点子，而是Neil Druckman的点子；独立游戏可以发挥我的创意，但它同时也有很多风险。」

那么，TA这个曾经稀缺的岗位，如今还稀缺吗？

Rosy告诉我，即使在如今美国3A游戏产品大减，甚至有一些公司倒闭的情况下，仍然很少会有TA从业者在市场上流通。

但同时，她认为TA稀缺的原因之一，在于TA是个很尴尬的工作。好的TA上限很高，这个人不仅需要有特别好的审美，还需要有很强的代码执行能力，但TA又不如渲染工程师赚的多。

「如果大家真有这么强，那为什么不去做工程师呢？」她最后表示，「在我看来，或许只有真正热爱的游戏的人才会来做这样一份工作，这才是这个岗位稀缺的核心原因。」

游戏葡萄招聘内容编辑，

游戏行业书籍推荐： 葡萄书房

（星标可第一时间收到推送和完整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