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年,湖北黄安县陡山彭家村的土坯房里,一声啼哭打破了寒夜的寂静。父亲陈望兴搓着冻僵的手,给刚出生的儿子取名“谱庆”,期盼这个孩子能给世代务农的陈家带来转机。
但在当时那个军阀混战、地主盘剥的年代,穷苦人家想要过上好日子,谈何容易?陈锡联7岁就给地主放牛,每天天不亮就得牵着牛绳出门,晚上回来还要帮家里编竹筐,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吃不饱饭。
1927年黄麻起义的枪声响起时,12岁的陈锡联躲在草垛里,看着手持梭镖的农民冲进地主宅院,第一次意识到“穷人也能当家作主”。
1929年,14岁的陈谱庆听说游击队在招兵,偷偷揣着几块干粮就往黄陂县跑。
时任红军营长的詹才芳看着这个瘦得像豆芽菜的少年直摇头:“你这小身板扛得动枪吗?”陈锡联倔强地往门口一蹲:“不让我参军,我就饿死在这儿!”软磨硬泡了好几天之后,詹才芳终于心软:“留下吧,先当勤务兵。”
登记的时候,登记员不小心把他的名字写成了“陈锡联”,他也就这样沿用了下去。1930年,攻打杨家寨的战斗中,新兵陈锡联第一次直面枪林弹雨。
看着身边战友中弹倒下,他握着汉阳造的手直发抖。班长一把将他按进战壕:“跟着我!”两人猫着腰摸到敌军阵地前,班长甩出一颗手榴弹,趁着硝烟陈锡联跃起刺出第一刀。战后清点,这个15岁的少年竟缴获了三支步枪。
1933年川陕苏区反六路围攻时,已是红30军263团政委的陈锡联,在余家湾阵地连续坚守七天七夜。敌人的炮弹炸塌了指挥所,他从废墟里爬出来,抹着脸上的血泥继续指挥:“人在阵地在!”等李先念率援军赶到时,阵地上只剩30多名伤员,却牢牢卡住了敌军咽喉要道。
长征途中,陈锡联率红10师担任后卫。在松潘草地,他发现掉队的小战士蜷缩在泥沼边,二话不说解下干粮袋:“吃!吃完了跟我走。”那夜暴雨倾盆,他用身体护着小战士,天亮时才发现自己的军裤早已被血水浸透,原来,他的大腿也受了伤。
1937年10月,陈锡联率769团进驻山西代县。侦察员报告滹沱河畔有日军飞机起降,他带着警卫员化装成樵夫,摸黑爬到山顶观察。月光下,24架日军战机整齐排列,哨兵的刺刀泛着寒光。“夜袭机场!”陈锡联当机立断,将作战方案细化到每个班的突击路线。
10月19日夜,三营营长赵崇德率敢死队蹚过冰冷的河水。当第一颗手榴弹在机舱爆炸时,日军飞行员还穿着睡衣往机库跑。陈锡联在指挥所举着望远镜,看着冲天火光中翻飞的飞机碎片,轻声说:“组织交代的任务,总算是没丢脸。”此役击毁敌机24架,129师首战告捷的消息震动全国。
1940年百团大战期间,陈锡联率部死守狮垴山。日军调集飞机大炮狂轰滥炸,阵地上的石头都被烤得发烫。炊事员冒死送来的高粱饼,到战士们手里时已经被弹片削去半边。陈锡联撕下衣襟裹住流血的耳朵,对着话筒嘶吼:“电话线断了就用号兵!号兵牺牲了就用石头砸!”几天几夜的拉锯战,硬生生将日军钉死在山下。
1947年,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
陈锡联率三纵作为左路军,在淮河渡口遭遇百年不遇的洪水。侦察员报告上游没有渡船,他亲自策马试水,发现一处浅滩水仅及马腹。“交替前进!”他指挥部队用绑腿连成绳索,硬是在国军追兵赶到前架起“人桥”。半个月内解放皖西九座县城,让蒋介石惊呼“共军神兵天降”。
淮海战役中,陈锡联奉命攻取宿县。面对城墙外3丈宽的护城河,他让战士们用棉被裹着门板搭桥,组织“土坦克”突击队。
总攻前夜,他带着参谋钻进前沿坑道,用手电筒照着作战图:“炸开北门后,三个突击营必须在15分钟内会师钟鼓楼。”36小时激战,全歼守军1.2万人,彻底切断徐州国民党军退路。
1949年11月解放重庆时,陈锡联采用“猛虎掏心”的战术。他命令先头部队化装成溃兵,混进敌军补给车队直插市区。当国民党守军发现解放军已经占领嘉陵江大桥时,陈锡联正站在枇杷山上用望远镜观察战况:“告诉炮兵,朝天安门方向鸣炮致敬!”
1950年,中央军委一纸命令,将陈锡联从西南军区调回北京组建炮兵司令部。面对苏联顾问“照搬苏军模式”的建议,他力排众议,说:“我们要建的是适合中国国情的炮兵!”
在东北荒原,他带着技术人员用铁锅煮沥青铺设简易炮场;在西北戈壁,他亲自驾驶吉普车勘察导弹试验场选址。
抗美援朝战争期间,陈锡联创造性地提出“火炮游动战术”。命令各炮群打完就转移,让美军侦察机找不到固定目标。
上甘岭战役中,志愿军炮兵依托坑道工事,以“喀秋莎”火箭炮的密集火力,将美军两个整编师钉死在山谷里。当金日成握着他的手致谢时,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却红了眼眶:“这是咱们炮兵战士用命拼出来的。”
1955年的授衔仪式上,40岁的陈锡联被授予上将军衔。在中南海怀仁堂,他看着胸前的一级八一勋章,想起14岁那年在黄陂县软磨硬泡参军的场景,忍不住感慨“总归是没让组织和人民失望”。
不光如此,陈锡联对子女的要求也十分严格。
大儿子陈再强当兵时,他特意交代连队:“别因为他是我儿子就搞特殊。”二儿子陈再文报考空军时,他亲自检查儿子的体检报告:“视力必须达标,空军飞行员可不能靠你爹的关系。”
1982年,陈再文在执行任务时不幸牺牲,陈锡联望着儿子的遗像默默流泪,却拒绝组织的任何特殊照顾:“军人战死沙场,是他的本分。”
晚年的陈锡联常坐在院子里,用放大镜看《陈锡联回忆录》的校样。当看到“夜袭阳明堡”章节时,他突然对警卫员说:“把我的军装拿来。”穿上那套洗得发白的将军服,他对着镜子整理领章:“当年赵崇德营长要是活着,看到今天的炮兵部队,该多高兴啊。”
1999年6月10日,85岁的陈锡联在北京逝世。临终前,他用微弱的声音对家人说:“把我葬在红安老家,我要看着孩子们建设新中国。”
这位从大别山区走出的将军,最终魂归故里,用一生践行了“为人民扛枪”的誓言。他值得我们永远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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