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正主义产生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修正主义思想和制度,并不是凭空产生的,它是从已经完成了生产资料公有制改造的社会主义社会内部演变而来。但将它简单地归咎于“资本主义复辟”,是一种片面的理解。修正主义制度下的剥削与压榨方式,性质与深度都不同于传统的资本主义模式。当然,国际资本主义的包围、压力以及旧社会残余势力有一些影响,但它们并非根本原因。真正的根源,是公有制改造后的社会生产方式自身的基本矛盾,并且这种矛盾发生了恶性的演变。
苏联社会主义最终蜕变的事实,以及其他类似的历史经验,都揭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公有制改造完成后的社会,并不是一个稳定形态,而是一个充满内在矛盾的、具有双重过渡性的历史阶段。它既展现出向更高阶段社会主义乃至共产主义过渡的潜能,同时也蕴含着滑向修正主义的巨大风险。因此,“防修反修”的核心要害,在于透彻理解这个特定阶段社会生产方式的基本矛盾及其演变逻辑。
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是生产的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之间的尖锐冲突,最终导致了生产严重过剩,消费严重不足。资本主义的矛盾推动其走向垄断、金融寡头甚至帝国主义。我们可以看到,公有制改造后的社会呈现出不同的面貌。苏联通过公有化,在极短时间内将生产高度集中和垄断起来,实现了政治领导权与经济支配权的统一,形成了史无前例的高度组织化的社会生产。这种模式能高效动员全国资源进行有计划的生产,避免了资本主义初期的无序竞争和巨大浪费,在快速工业化、应对战争威胁等方面展现了巨大力量,理论上也废除了资本特权,为劳动者解放创造了前提。
然而,这种政经一体、高度垄断、高度组织化的公有制生产方式,在取得成就的同时,也孕育着深刻的矛盾。公有制虽然否定了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但庞大复杂的社会生产必然需要由具体的人来管理支配。问题在于,管理者(干部)既非劳动者直接担任,也往往并非完全由劳动者有效选举和监督产生,而主要是通过上级任命委派的官僚体系来运作。这就在名义上的生产资料公有制(所有权)与实际的经营管理权(支配权)之间产生了分离。这种分离,为后续的权力异化埋下了伏笔。
同时,商品、货币关系在公有制社会并未如预期般迅速消亡。国家、集体与个人之间复杂的利益关系,使得货币交换、价格机制以各种变形的方式顽强存在,如票证制度、内部核算、计划外的“协作”和物资调剂等,甚至扭曲发展。计划经济在实践中的管理困难,政策指令难以精确覆盖所有微观经济活动,故需要大量基层的“自由调节”和变通来弥补。这些活动极易脱离中央的有效监督,导致计划指标模糊、执行走样,反而在实际操作层面强化了中下层管理者的权力和自由裁量空间,为官僚主义滋生、特权形成乃至黑市投机提供了温床。列宁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在社会主义机体中,“凝固有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结石”,敏锐地看到了这种高度垄断管理形式与旧制度弊端的某种关联性。
更为核心的矛盾在于,在政经高度一体化的模式下,政治权力(党权)成为了支配整个社会生产的绝对核心力量。谁掌握权力、推行何种政治路线,直接决定了社会生产的方向(优先发展什么)、性质(服务于谁的根本利益)、效率(如何组织管理)以及成果的分配。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支配权分散于众多资本主体之间(尽管后期也高度集中),而苏联模式则将其空前地集中到政治官僚体系手中。两者在形式上都表现为支配权与直接生产者的分离,不过苏联模式的集中程度更深,权力的来源和运行逻辑也不同。正是这种权力的空前集中,构成了所有矛盾汇聚的焦点。
权力本身具有强大的腐蚀性。它源于社会劳动分工的需要,但当权者在行使管理职能时,也获得了利用权力剥削劳动过程、谋取特殊利益的巨大可能。公有制改造后的社会,非但未能消除权力向特权转化的趋势,反而由于对全社会资源的绝对垄断性控制,极大地强化和加速了这一趋势。在苏联等国家,官僚集团逐渐攫取并固化的特殊地位、物质待遇、信息渠道和社会影响力,排他性和稳固性甚至超越了历史上许多时期的统治阶级。这一特权阶层的形成与固化,是通过一系列制度安排实现的:主要依赖上级任命制,形成事实上的等级制,官僚体系的自我封闭与内部循环,以及对官僚身份和作用的神化与特殊化宣传,共同构筑了将官僚特权阶层隔离于人民监督之外的壁垒。
最终,权力的异化成为修正主义产生的内核。当掌握管理权的官僚特权阶层,逐步将对生产资料的管理权异化为事实上的支配权和控制权,将社会生产的目的从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悄然转向维护和扩大自身特权阶层的特殊利益时,公有制生产关系的实质就发生了根本性的蜕变。此时,尽管法律上的“公有制”名号可能依旧悬挂,但实际的生产关系已经演变为一种新型的官僚特权阶级对全社会剩余劳动的占有关系,这正是修正主义制度得以确立和维系的经济基础。政治路线的摇摆与斗争,其深层往往是不同官僚集团或派系围绕权力和利益分配角逐的反映,并反过来深刻地影响着整个社会生产的运行。
因此,修正主义产生的根本原因,在于完成了公有制改造的社会中,高度集中垄断的生产管理方式未能有效解决与人民具体、多元需求以及基层活力之间的矛盾,反而导致权力空前集中于官僚体系。而权力固有的腐蚀性与膨胀趋势,在缺乏实质性的、由劳动者广泛参与的民主监督机制的条件下,必然催生并固化一个官僚特权阶层。这个特权阶层为维护他们的特殊利益,必然动用掌握的权力,将公有制的生产关系异化,最终将社会拖入修正主义的轨道。深刻理解这一点,认识到“防修反修”的根本在于建立并发展一套能够有效制约权力、防止特权形成、确保权力真正服务于人民的政治经济体制,从而化解内在基本矛盾,坚持以人为本的社会主义方向,是历史留给我们的最重要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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