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洪应明于《菜根谭》中留下千古箴言:"躁极则昏,静极则明;傲极则危,敛极则安。"寥寥十六字,道尽人生进退之妙理,揭示世间祸福之根源。
古人云:"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世间万象,皆有其度,过之则害,不及亦殃。唯有把握分寸,方能行稳致远。历史长河中,多少英雄豪杰因不明此理而身败名裂,又有多少贤哲因深谙此道而传名后世。静观古今,躁静傲敛之间,正是成败存亡的分水岭。
何谓躁极?
躁者,心不能静,行不能稳也。《史记》载项羽"性急暴",虽有拔山盖世之能,终因躁动失据而败于垓下。项王初入关中,见秦宫室壮丽,欲烧而去,谋士劝阻,王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此言一出,尽显其躁动之心。
反观汉高祖刘邦,《汉书》记其"宽仁爱人,意豁如也"。鸿门宴上,面对项羽杀机四伏,邦公不急不躁,从容应对,终得脱身。韩信背叛,邦公不怒反笑,徐徐布局,最终生擒韩信。正所谓"静水深流,智者无言",刘邦之所以能成就帝业,正在于其善能制躁归静。
躁极则昏,此昏非智力之昏,乃心境之昏也。心一躁动,便如浊水翻腾,难见清澈;神一不安,便如烛火飘摇,难辨是非。项王之败,非败于力,实败于躁;邦公之胜,非胜于智,实胜于静。
何谓静极明?
静者,心如止水,神如明镜也。《论语》云:"君子不器",意在强调君子当如水般灵动,遇方则方,遇圆则圆。而欲达此境,必先能静。静则心清,心清则神明,神明则无事不察,无理不通。
诸葛孔明便是静极明之典范。《三国志》载:"亮少有逸群之才,身长八尺,容貌甚伟,时人异焉。"然孔明并非仅凭才智制胜,更在于其心境之静。隆中对策时,孔明静观天下大势,洞察三分之机;赤壁鏖兵时,孔明静坐帐中,算无遗策;六出祁山时,虽明知其难,仍静心尽忠,鞠躬尽瘁。
《明史》亦载海瑞事迹,海刚峰为官清廉,执法如山。面对权贵威逼,海瑞心如止水,不为所动;面对民间疾苦,海瑞静思良策,恤民如子。世人皆赞其刚直,却不知其刚直源于内心之静,静则明理,明理则刚正不阿。
静极则明,此明非聪明之明,乃智慧之明也。静水能映月,静心能察理。唯有心境澄澈如镜,方能见天地之广大,识人心之幽微,明事理之曲直。
何谓傲极危?
傲者,自视甚高,目中无人也。历史上因傲致败者,不胜枚举。《明史》详载杨修之死,修恃才傲物,屡犯曹操忌讳。曹公曰:"此人每事欲示其能,殊讨厌也。"终以"鸡肋"一事被斩。修之死,非死于才,实死于傲。
年羹尧亦是傲极而危之典型。《清史稿》记其"骄蹇自恣,不知君臣之礼"。年大将军战功赫赫,本可善终,却因傲慢跋扈,终被雍正赐死。其临死前叹曰:"我若不如此骄横,岂有今日之祸?"悔之晚矣。
更有甚者如隋炀帝杨广,《隋书》载其"美姿仪,少敏慧",本有明君之资,却因傲慢自大,不纳忠言,终至江山倾覆,身死国灭。炀帝之败,非败于政,实败于傲;隋朝之亡,非亡于外,实亡于内。
傲极则危,此危非外患之危,乃内忧之危也。傲者必孤,孤者必危。天地之间,唯谦能持久,唯敬能致远。傲慢如逆水行舟,看似勇猛,实则危险万分。
何谓敛极安?
敛者,收敛锋芒,韬光养晦也。老子云:"知雄守雌,为天下溪。"真正的智者,往往懂得收敛自己,以退为进,以柔克刚。
范蠡堪称敛极安之楷模。《史记》载其助越王勾践灭吴后,深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之理,毅然辞官归隐,改名陶朱公,经商致富。范蠡之智,不在于其军事才能,而在于其知进退之道,懂得在功成名就之时及时收敛,因而得以善终。
曾国藩亦深谙此理。《清史稿》记其平定太平天国后,主动裁撤湘军,上疏自贬,表现出极高的政治智慧。曾文正公深知"功高震主"之忌,故而处处敛抑,事事谦让,终得善终,泽被后世。
张良更是敛极安的典型。《史记》载其"状貌如妇人好女",然其智谋超群,助汉高祖定天下。功成之后,张良自请"从赤松子游",辞官归隐,得以保全。良之智,不仅在于其运筹帷幄,更在于其深知敛退之道。
敛极则安,此安非苟安之安,乃长安之安也。敛者如大海,纳百川而不满;如大地,载万物而不言。真正的强者,往往懂得收敛锋芒,以待时机;真正的智者,往往知道韬光养晦,以求长久。
结语:
综观古今,躁静傲敛之间,蕴含着深刻的人生哲理。躁不极,静不深;傲不收,敛不真。世事如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唯有深谙进退之道,把握分寸之美,方能在人生的棋局中运筹帷幄,进退自如。
《菜根谭》之训,实为处世之金科玉律。躁极则昏,警示我们当保持内心的宁静致远;静极则明,教导我们要在沉静中洞察事理;傲极则危,提醒我们须时刻保持谦逊之心;敛极则安,指引我们学会在适当时机收敛锋芒。
古人云:"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人生在世,当如水之就下,月之盈亏,知其度而不过,明其理而不偏。唯有如此,方能在浮躁的世界中保持内心的宁静,在充满诱惑的时代里坚守做人的本分,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把握人生的主动权。
愿我们都能从这十六字箴言中汲取智慧,在躁静傲敛之间找到人生的平衡点,在进退存亡之际掌握命运的主动权。如此,则无论身处何境,皆能心安理得,无愧于心,无愧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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