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 年 7 月的湖南岳阳,汨罗市桃林镇唐坊村的一间破旧木屋前,铁链在泥地上拖出深深的划痕。清晨五点,朱得时把两个孩子推出门,最小的还没睡醒,手里攥着豁口的瓷碗。屋里传来女人模糊的哭喊,他转身锁上门,铁锁 “咔嗒” 一声,像是在给这户人家的命运盖章。
没人想到,这个浑身脏污的流浪汉,即将因为媒体报道住进宽敞厂房。更没人想到,他背后藏着 41 年的流浪史,以及用铁链锁住 8 个女人、生下 12 个孩子的黑暗过往。
溺爱浇灌的 “废柴”
1955 年,新塘乡丁园村的朱家老两口迎来了迟来的儿子。50 岁得子的狂喜,让朱得时成了家里的 “小皇帝”。母亲每天帮他洗脸穿衣,父亲把田里的重活全包,连碗筷都要递到手上。
在那个饭都吃不饱的年代,朱家老两口勒紧裤腰带供他读完中学。村里人说,朱得时是全村唯一背过书包的 “文化人”。可这文化没教他感恩,18 岁那年母亲去世,面对生活不能自理的老父亲,他嫌 “累赘”,收拾包袱就走了。
1973 年的春天,18 岁的朱得时第一次离开村子。他没学过农活,更不愿打工,沿着公路一路乞讨。饿了就伸手要,冷了就钻草堆,倒也活得 “自在”。这种寄生式的生活,成了他往后四十年的生存法则。
心理学家后来分析,过度溺爱让他失去了基本的生存能力。就像温室里的花,突然被扔到野外,只会用扭曲的方式获取养分。而那个年代农村普遍缺乏心理健康教育,更让他的人格缺陷彻底失控。
流浪路上的 “算盘”
起初,朱得时的流浪还算 “纯粹”。他走遍湖南各地,甚至去过湖北、江西,靠路人施舍过活。白天在集市讨饭,晚上睡破庙,偶尔帮人挑担换碗热饭,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三十岁那年,看着村里同龄人抱上孩子,他开始着急 “传宗接代”。可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乞丐,谁家姑娘愿意嫁?直到那天在岳阳街头,他看到一个精神恍惚的流浪女子,眼睛突然亮了。
“与其让她们在外饿死,不如我收留她们。” 朱得时后来这样为自己辩解。他把这个女子哄骗回临时搭建的窝棚,用一根粗铁链锁在床脚。这就是他第一个 “妻子” 罗建英,一个严重精神障碍患者。
罗建英的父母后来找到这里时,女儿已经被锁了 7 年,生的两个孩子都没活过周岁。朱家窝棚里弥漫着霉味,罗建英眼神空洞,脖子上全是铁链磨出的茧子。民警强行解救时,朱得时还在撒泼:“是我给了她一条命!”
铁链下的轮回
罗建英被解救后,朱得时很快又找到了下一个目标。陈秋天比罗建英 “幸运” 些,能跟着他出门乞讨。但回到窝棚,铁链照样会缠上她的脚踝。朱得时发现,带着女人和孩子乞讨,更容易获得同情。
那些年,汨罗乡下常能看到这样怪异的一幕:脏得看不清脸的男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神情呆滞的女人,手里牵着面黄肌瘦的孩子。他们的破碗里总能很快装满零钱,这些钱最后都变成了朱得时牌桌上的筹码。
陈秋天生了一儿一女,男孩不到三岁就病死了,女孩在乞讨时被人贩子拐走。孩子没了,朱得时对陈秋天也失去了耐心。直到有天陈秋天的父亲带着族人找上门,才把只剩半条命的女儿抢回去。
第四个 “妻子” 吴桂蓝是个例外,她大部分时间神志清醒。朱得时没锁她,还让她管钱。可四年后某个清晨,吴桂蓝突然发病走失,再也没回来。这件事成了朱得时的 “教训”,之后找来的女人,脖子上再也没离开过铁链。
孩子成了 “摇钱树”
2000 年前后,朱得时带着新 “妻子” 李军华在桃林镇定居。他用乞讨攒的钱搭了间土屋,屋里永远弥漫着一股酸臭味。李军华先后生下一儿一女,朱得时给他们取名京来、春草,盼着能带来 “财运”。
这两个孩子成了他最得力的 “工具”。每天天不亮,朱得时就把睡眼惺忪的孩子推到街头。京来跪在超市门口,春草抱着路人腿哭,总能讨到不少钱。而他自己锁好李军华,就去棋牌室打牌,直到天黑才去接孩子。
有次好心人想领养春草,出价一万块,朱得时眼睛一瞪:“我女儿一天能挣几百,你这点钱够啥?” 媒体曝光后,爱心人士捐的几万块善款,也被他在三个月内挥霍在牌桌和酒馆里。
邻居说,朱得时对孩子极其刻薄。有次京来讨不到钱,被他扒了衣服关在门外淋雨。可转头就用孩子讨来的钱买酒喝,喝醉了就打骂李军华。那根磨得发亮的铁链,成了这个家庭挥之不去的噩梦。
迟来的惩罚
2014 年,记者暗访曝光了朱得时的事迹。报道里,铁链锁人的照片、孩子乞讨的视频震惊全国。网友怒斥他 “禽兽不如”,也有人质问当地为何坐视不管。
其实村民早有举报,但每次警察上门,都被朱得时撒泼打滚挡回去。一些村民出于 “同情”,还为他求情:“孩子不能没爹。” 这种扭曲的 “人情”,让他逍遥法外多年。
舆论压力下,当地政府终于采取行动。朱得时被刑拘后,警方在他屋里搜出三根不同粗细的铁链,最长的一根有三米多。法医鉴定显示,李军华身上有多处陈旧性伤痕,精神状态已接近崩溃。
最终,朱得时因非法拘禁罪被判八个月监禁。这个数字在网友看来轻如鸿毛,但已是当时法律框架内的顶格处罚。更重要的是,李军华被送进精神病院,京来和春草终于走进了学校。
破屋新生
政府把朱得时一家安置在废弃厂房改造的宿舍里。志愿者送来新家具,学校派老师辅导孩子。春草第一次穿上干净校服时,怯生生地问:“这真是我的吗?”
朱得时出狱后也曾回到这里,但他改不了好吃懒做的本性,很快又因小偷小摸被赶走。据说后来有人在岳阳街头见过他,还是那副乞讨的模样,只是再也没人愿意给他钱了。
李军华经过治疗,精神好了很多,但始终说不出自己的家在哪。京来和春草在学校成绩中等,老师说他们最怕别人提起 “爸爸”。那间厂房宿舍里,再也没出现过铁链的影子,只有孩子贴在墙上的奖状在阳光下发亮。
警钟长鸣
朱得时事件像面镜子,照出了太多问题。2013 年《精神卫生法》刚实施,可农村地区的精神障碍患者救助几乎空白。那些流浪的女性,成了最脆弱的群体。
社会学家指出,过度溺爱导致的人格缺陷,加上贫困和法治缺失,共同催生了这场悲剧。朱得时不是天生的恶魔,却在多重因素作用下,变成了伤害他人的野兽。
十年过去,汨罗农村的面貌已大变样。扶贫政策让危房变新房,留守儿童有了托管中心,精神卫生服务也延伸到了乡镇。但朱得时留下的教训,仍在提醒我们:对恶的纵容就是对善的伤害,只有法律和制度的完善,才能阻止类似的悲剧重演。
如今唐坊村的老人们说起朱得时,还会叹气。那个曾经被父母捧在手心的 “宝贝”,最终活成了全村的耻辱。而那些被他伤害的女性,像风中的尘埃,大多没了下落。唯有那根冰冷的铁链,成了这段黑暗历史的沉默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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