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
厨房的抽油烟机“嗡嗡”响着，林远握着锅铲的手心全是汗。
油锅里炸的排骨“噼啪”炸开，溅起的油星烫在他手背上，疼得他一哆嗦。
客厅里，妻子周芸抱着文件袋坐在沙发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屏幕黑着，那是她给他的“倒计时工具”。
“还剩八分钟。”
周芸突然开口，声音像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林远慌忙关小火，排骨在锅里发出绝望的“滋滋”声。他转头看见她盯着墙上的挂钟，分针正缓缓爬向“12”。
那是他们结婚时买的钟，表盘上还贴着半张褪色的喜字。
三天前的场景突然涌进脑海。
林远在公司聚餐上喝多了，被同事搀扶着回家。钥匙插进锁孔时，他听见屋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开门后，周芸站在满地狼藉里，手里攥着他藏了半年的游戏充值记录，那是他用加班费偷偷充的，为了抽个限定皮肤。
“你答应过什么？”周芸的声音在发抖，文件袋里的A4纸散了一地，全是他的信用卡账单和加班申请表。
林远记得自己当时醉醺醺地笑：“就...就抽个奖...”话没说完，周芸把手机砸在他脚边，屏幕上是游戏充值成功的提示，金额抵得上女儿半年的奶粉钱。
“你总说加班加班，”周芸现在说，手指敲着茶几上的药盒，“女儿发烧那晚，你说在开会，其实是组队打游戏。
我妈住院时，你说在改方案，其实是在看直播。”
她突然笑了，可那笑比哭还难看，“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连‘我爱你’都是系统提示的？”
油锅里的排骨焦了，林远手忙脚乱地关火。
浓烟呛得他咳嗽，周芸却像没看见，继续说：“今天我去了你公司，你同事说你最近总提前走，不是去接女儿，是去网吧。”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文件袋，“林远，我们结婚五年，你给我的‘惊喜’越来越多了。”
最刺痛的是上周的纪念日。
林远记得自己订了餐厅，却因为游戏排位赛迟到两小时。
周芸坐在餐厅角落，面前的牛排凉透了，她对着手机屏幕笑，那是女儿发来的语音。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来？”他赶到时，她只说了句“吃吧”，可餐巾上被眼泪洇湿的痕迹，像朵枯萎的花。
“还剩三分钟。”周芸的声音把林远拉回现实。
他扯下围裙，手在裤缝上擦了擦，走到她面前蹲下。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次，求婚时蹲过，女儿出生时蹲过，可这次，他的膝盖像灌了铅。
“芸芸，”他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我...我知道错了。”
周芸的睫毛动了动，没抬头。
他摸出手机，当着她面卸载了游戏，删掉了所有直播软件。
“从今天起，我工资卡绑定你的手机，加班提前报备，每周三、六接女儿...”他突然哽住，“还有...纪念日我订了去三亚的票，酒店是你之前说想住的那家...”
周芸终于抬头，眼睛红得像兔子。
她摸出张纸，是女儿昨天画的画：三个小人手拉手，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爸爸不玩游戏”。
林远的眼泪“唰”地掉下来——女儿才三岁，却已经学会了看妈妈的脸色，学会了在他回家时藏起他的手机充电器。
“还剩十秒。”周芸突然说，手指悬在倒计时键上。
林远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凉得像块冰。“九、八...”他凑过去，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芸芸，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周芸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她抽出手，转身去厨房盛排骨，虽然焦了，但还能吃。
林远跟过去，看见她把焦的部分挑出来，把好的夹进他碗里。
“下不为例。”她说，声音还是冷的，可嘴角翘了翘。
晚上，女儿举着画跑过来：“爸爸，你看！”林远抱起她，指着画说：“宝贝画得真好，爸爸以后每天都陪你玩。
”周芸靠在门框上，手机屏幕亮着，是林远刚发的朋友圈：“从今天起，做女儿的好爸爸，做老婆的好丈夫。
”配图是女儿的画和那碗焦了的排骨。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周芸的睡脸上。
林远轻轻把她搂进怀里，听见她梦呓般说了句：“你手机...”他摸出手机，当着她面关机，塞进床头柜最底层。
那里还放着他们的结婚证，红得像初升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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