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历年间,济南府历城县有个叫周大年的木匠,手艺好,为人老实。他娶了个媳妇叫王秀娥,长得俊俏,手脚麻利,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周大年有个弟弟叫周二郎,比哥哥小七岁。大年成亲那年,二郎才十四。爹娘死得早,是大年一手把弟弟拉扯大的。秀娥过门后,对这个小叔子也是疼爱有加,洗衣做饭,缝补衣裳,从无怨言。
这天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北风呼呼地刮,天上飘着雪花。大年在外做活计回来得晚,秀娥已经包好了饺子,二郎在一旁帮着烧火。
“你哥咋还不回来?”秀娥望着窗外,有些担心。
二郎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说道:“嫂子别急,许是活多,耽搁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秀娥忙去开门,果然是大年回来了,满身的雪,肩膀上还扛着半袋面。
“这么晚才回来,冻坏了吧?”秀娥帮丈夫拍打身上的雪。
大年笑道:“东家结工钱,多给了二十文,又送了半袋面。我看天冷,就去打了壶酒,咱仨过个小年。”
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大年给每人都倒了点酒。二郎才十七,平时不让喝酒,今天破例。
“过了年,二郎就十八了,该说门亲事了。”大年抿了口酒说道。
秀娥笑了:“我正琢磨着呢,前街赵家的二闺女不错,手脚勤快,模样也周正。”
二郎脸红了:“哥,嫂,我不急...”
“咋不急?”大年拍拍弟弟肩膀,“成了家,我也对得起咱爹娘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吃完饭后,大年觉得头晕,说是酒上了头,要早点歇着。秀娥收拾完碗筷,发现二郎也不舒服,说是头疼。
“准是喝多了,快去歇着吧。”秀娥忙着给二郎铺床。
安顿好小叔子,秀娥回到自己屋,见丈夫已经睡熟了,便吹灯躺下。
不知睡了多久,秀娥被一阵呻吟声惊醒。她伸手一摸,大年浑身滚烫,嘴里直哼哼。
“大年,咋啦?”秀娥急忙起身点灯。
灯光下,大年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满头大汗。
“疼...肚子疼...”大年艰难地说道。
秀娥慌了神,正要喊人,突然听见隔壁屋传来同样的呻吟声。她心道不好,赶紧跑过去看,只见二郎也在床上打滚,喊着肚子疼。
“来人啊!救命啊!”秀娥冲出屋子,拼命敲邻居的门。
左邻右舍被惊动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兄弟俩往医馆送。可是还没抬到地方,兄弟俩就都没气了。
一夜之间,家里死了两口人,秀娥哭得死去活来。邻居们帮着料理后事,都感叹周家这是遭了什么灾。
谁知第三天,县衙来了两个差人,二话不说就把秀娥锁走了。
“官爷,这是为啥啊?”秀娥惊慌失措。
差人冷着脸:“有人告你毒杀亲夫和小叔,县太爷要审你!”
公堂上,县令李大人一拍惊堂木:“周王氏,你如何下毒害死丈夫与小叔,从实招来!”
秀娥跪在堂下,泪流满面:“青天大老爷,民妇冤枉啊!那晚我们一家还好好吃饭,怎会下毒?”
这时,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站出来作证,是周家的邻居孙五。
“大人,那晚我起夜,亲眼看见周王氏往酒壶里撒药粉!”孙五信誓旦旦。
秀娥惊呆了:“孙五,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血口喷人?”
李县令又问:“可有人证物证?”
仵作上前回话:“验得周大年、周二郎皆中砒霜之毒而死。在周家搜出砒霜一包,藏在周王氏妆匣底层。”
秀娥彻底懵了,她从未见过什么砒霜。
李县令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不用大刑,量你不招!来人,拶指!”
秀娥十指被拶,痛彻心扉,昏死过去。用水泼醒后,县令再问,秀娥仍喊冤枉。
“大人,”师爷低声劝道,“这妇人看似柔弱,实则刚强。若用重刑致死,反倒不好结案。不如让她画押,关入死牢,秋后问斩。”
李县令觉得有理,便命人强拉秀娥的手画了押。
秀娥被投入死牢,整日以泪洗面。她想不明白,是谁要害她家破人亡。
转眼到了秋天,问斩的公文批下来了。秀娥被提出死牢,准备押赴刑场。
游街示众时,秀娥身戴重枷,步履蹒跚。路边百姓指指点点,有骂她毒妇的,也有可怜她的。
经过城隍庙时,秀娥突然挣脱差人,冲进庙里,扑到神像前大声喊冤:
“城隍老爷在上!民妇王秀娥冤枉啊!若是我毒杀亲夫小叔,叫我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若是官府错判,求城隍老爷显灵,还我清白!”
差人赶忙冲进来拖她,谁知刚出庙门,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这莫不是真有冤情?”“城隍爷显灵了!”
差人也慌了神,只好先把秀娥押回大牢。
这场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黄河决堤,淹了历城县大半。水退后,人们在河滩上发现一具尸体,已经腐烂,但腰间系着的玉佩还依稀可辨。
有认识的人说,这是周大年的好友赵五哥,失踪快半年了。
更奇怪的是,赵五哥的尸身旁,还有个油布包,里面是一本账册和一封信。
账册送到了县衙,新任县令张大人一看,大吃一惊。原来这赵五哥是前任县令的心腹,账册里记录着历年贪赃枉法的明细。那封信更是惊人,是赵五哥留下的遗书,说若是他意外身亡,定是李县令所为,因为他知道太多秘密。
张县令立即重新调查周家命案。这一查,果然发现了蹊跷。
那包砒霜是城东药铺卖的,伙计记得是个男人来买,不是女人。重新审问孙五,动刑后孙五招认,是李县令让他作伪证,许诺给他五十两银子。
原来,李县令贪赃枉法,周大年偶然得知了他的一些丑事,扬言要告发。李县令便设计毒杀周大年,又嫁祸给秀娥。那晚的酒里确实有毒,但秀娥没喝,因为酒壶是转心壶,一边有毒,一边没毒。李县令本想连二郎一起灭口,免得日后麻烦。
至于赵五哥,是因为李县令怕事情败露,派人将他推入黄河淹死的。没想到黄河水退,尸体暴露,还留下了关键证据。
案情大白,李县令被革职查办,孙五被判充军。张县令亲自为秀娥平反,还发放了二十两银子作为补偿。
出狱那天,阳光明媚。秀娥走出衙门,看着手中的银子,泪如雨下。这银子换不回丈夫和小叔子的命了。
“嫂子!”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秀娥抬头一看,竟是周二郎!她吓得连连后退:“你、你是人是鬼?”
周二郎扑通跪倒:“嫂子,我是二郎啊!我没死!”
原来那晚二郎中毒后,被扔到乱葬岗。也是他命大,半夜被雨水浇醒,爬出来让一个过路的郎中救了。郎中带他离开历城,治了半年多才好利索。回来后听说嫂子被冤,正要来衙门说明情况,没想到案子已经翻了。
“嫂子,我对不住你!”二郎磕头哭道,“要不是为了给我说亲,哥哥也不会得罪那狗官...”
秀娥扶起二郎,泪流满面:“不说这些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后来,秀娥用那二十两银子开了个小饭馆,二郎帮忙打理。生意越做越红火,二郎娶了赵家二闺女,小两口对秀娥如同亲娘一般孝顺。
街坊们都说,好人有好报。那秀娥喊冤,城隍爷显灵的故事,也在历城县传了一代又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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