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济南连环杀人案引发的军统潜伏事件（十一）

书接上回。

李士英、凌云在考虑自己人卧底打入"暗杀团"内部时，几经考虑最后之所以选择宫天雄，就是因为此人虽然长期从事地下党工作，但资历并不高，1942年参加八路军，先后从事过武工队、侦察、敌工工作。抗战胜利后，在国民党的国防部卧底十三天窃取绝密情报，后奉组织指派潜入徐州从事情报工作。1947年，华东军区组建，宫天雄被调往军区。

次年山东军区司令员许世友下令组建情报组，宫天雄人选该组，化装残疾流浪乞丐混入济南。他单独以及与战友配合，收集多份颇具价值的情报，因此受到多次表彰。济南解放后，他被任命为济南司令部情报小组副组长。

凌云亲自找官天雄谈话后，让他去找具体侦查工作的副指挥长穆贵根，之后一连三天，宫天雄待在市局的一个密点，听穆贵根介绍案情，熟悉"暗杀团"已暴露成员的情况，以及商量卧底策略等等。保宫天雄卧底之事只有李士英、凌云和穆贵根知道，专案一组、二组两个组长未被告知。

4月9日，宫天雄正式开始执行潜伏任务，当天上午，随着一阵电铃声响，老大褚介君下课后回到一楼的老师办公室。就发现摞在写字台一侧的学生作业本中间夹着一张纸条。抽出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午时有电话"。褚介君一看脸上的肌肉顿时一颤。

当时学校里唯一的电话机装在校长室，在那里办公的校长本人，或者教导主任，还有一个秘书，有时会接到找某位老师的电话。他对全校每个老师的上课时间烂熟于心，马上就知道是否可以传唤。如果正赶上这位老师在上课，就请来电人留话，或者约定下课后的接听时间，然后写张条子，让校工放到某某老师的办公桌上。

这种内容的条子褚介君之前也曾收到过。这类纸条一般是用寻常白纸写的，可是，眼前这张用的却是"大前门"烟盒纸的背面。之前他已经收到了由成效忠转来的内装明信片的信函，褚介君意识到"保密局"那边终于有反应了，遂断定这张条子并非来自校长室，而是外面来人直接夹在作业本里的。

制造祥元馆命案后的这段日子，褚介君一直处于内心高度紧张状态。毕竟制造祥元馆血案仅仅是向"保密局"递交了一份申请书，如果人家不批准，他和一干同伙制造的那宗血案也就算白忙活了。万一哪天败露，没得说是要掉脑袋的。现在"保密局"终于有消息了。中午，褚介君立即赶到校长室，假装查阅学生上学期测验成绩汇总，其实是在等那个神秘电话。十二点整，电话准时打进来了，那是一个嗓音略显沙哑的男子，声音比较低，在明确是褚介君本人后，说∶"有朋友让我转告，今晚六点半，味旺饭庄包间，可来两位。"

打电话的那位就是我方卧底侦查员宫天雄，现在他化名风越山。褚介君接到电话后联系上刘炎溪一同前往，后面自有便衣跟踪，至此，刘炎溪进入警方的侦查视线。刘炎溪当时对褚介君表示，来接头的人，应该是提供行动技术培训和器材，那就得住在我们安排的地方，等于是在我们手里，如果不是自己人有的是鉴识法子。

褚介君、刘炎溪准时来到味旺饭庄，门口迎客的跑堂把他们引领去了后院。这是一家中档偏上的鲁菜馆，我方研究卧底方案时，决定把对方约至这家饭馆来见面。这样安排，纯是出于对接头暗语的考虑。那张由"保密局"寄给白姜的明信片，据我军方密码破译专家判断，应是为了通知那句接头暗语。只是有一点军方专家无法判断，雪莱的那句诗"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按理说应是双方各半句。

问题是不知道谁先说，一般来说，通常应是前往接头者即我方先说——"冬天来了"，然后，对方接下半句——"春天还会远吗"。当初白姜去青岛时，对方应该跟她说清楚暗语顺序的，但我方对此一无所知。考虑到万一出现失误时有个回旋的余地，我方商量了一个接头方式。这个方式，只有在味旺饭庄才可实施。

后院有四个包间，褚介君和刘炎溪被跑堂引到其中一个房间门前，跑堂轻叩房门。里面一声"请进"，两人推门而入。包间面积不算大，正中一张圆桌，迎门靠墙放着一张硬木长椅，两端各置茶几，一个身材颀长、皮肤稍黑、身穿烟灰色华毛葛长衫的二十七八岁男子应声而起，放下手里正在看的报纸，抱拳作揖∶"二位先生，初次相见，兄弟有礼了，里面请!"

褚介君朝刘炎溪看了一眼，于是上前作自我介绍，因为还没对暗语，也就不过报了个姓名。对方神态从容，不卑不亢∶"敝人凤越山。

这时，跑堂送上香茶。双方在长椅上落座，褚介君此时微微点头∶"风先生一看就是雅人，选的这家饭馆也是书香之舍。"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高门大嗓∶"哪位朋友抬举敝人啊?"紧接着，一个体态偏胖的中年男子大步进门，"贵客光临，敝号蓬荜生辉!"

跑堂向客人介绍∶"这是我们萧老板。"

萧老板冲三人拱手施礼∶"三位一看就是饱学之士，想必是首次光临?小三子（跑堂）把咱们的好酒和文房四宝拿来”。

片刻，跑堂就拿来一坛酒和笔墨纸砚。萧老板笑道∶"不是在下脸皮厚，实是觉得今日幸运，遇到三位文人雅客。咱说过，这酒是奉送，不过呢，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望三位先生留下墨宝，算是酒钱吧。"

这一说，宫天雄和刘炎溪正盘算是否要推辞时，褚介君却说∶"以书画换酒，自古有之，我等今日仿效古人行事，有何不可?"

说罢，铺开宣纸，取笔墨，挥挥洒洒，很快就画出了一丛竹子。褚介君祖上是专业画师，因此，他能画，而且喜欢画。刘炎溪，虽然家里人没有跟书画沾边的，但这人聪明，对字画也曾下过相当功夫，当下见褚介君已经画了，于是另取一支笔，在竹子一侧画了一角岩石。要说国画水平，这两个还真算是业余爱好者中的佼佼者。那萧老板连连喝彩，拱手称谢。然后就请风先生献技。

宫天雄一脸为难，说自己从未学作画，褚介君说风先生您就给萧老板写几个字吧，宫天雄苦笑∶"那只好献丑了”。

宫天雄他想了片刻，最后，在横幅的上半侧写下"冬天来了四个字后就停下，口中却轻轻念道∶"冬天来了 ……."然后把笔往架上一搁说道：“还请褚先生给补上下句吧”。

褚介君点头∶"恭敬不如从命，如此，就斗胆续貂了”。

毫无悬念，褚介君接着写下的自然是"春天还会远吗"六个字，也是念了一遍。

萧老板甚喜，吩咐跑堂把墨宝送交账房徐先生，请他明天跑一趟"雅墨斋"裱饰，配上挂轴，回头就挂在这个包间里。

就这样，宫天雄跟"暗杀团"接上了头。一会儿，跑堂送上菜肴，三人浅斟慢饮，低声交谈。宫天雄向他们亮出了身份∶他是"国防部保密局"特派员上尉助理。见两人愕然，解释说特派员过几天将抵达泉城，他是特派员助手，内部称助理，官称"副官"，你们叫我"风先生"即可。兄弟先到几天，是打前站的，是负责跟你们商量特派员抵达后的食宿安排、安全措施、训练场所、行动设想等事务。

这顿饭局吃完之后，。三人出门，褚介君告知凤先生，给他安排的落脚点是"团体"骨干成员梁成坤家。梁成坤的父亲梁兴盛是旧军人，老爷子当时受中共方面所托，秘密前往南京、上海，向在那里的原军中同僚宣传中共的统战政策，希望他们弃暗投明。老爹不在家，梁成坤便是家中当家的主人。梁成坤居住的后花园比较行私密性。因此褚介君就把联系人安排在梁家，梁成坤认为没有问题，一口答应。

梁成坤把宫天雄安排在后花园他单独居住的小院落里。这是一个二十平方米的院子，穿过院子，有三间平房，正中是客厅，两侧则是两个卧室，两人各居一间。宫天雄对这个环境表示满意。此时褚介君、刘炎溪对这位风先生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风先生所说的暗语以及双方上下句的衔接，都符合寄给白姜的那封密函的内容。

可是接头的整个儿过程，让两人都有种蹊跷的感觉。他们对特工活动再外行，也不会允许这种蹊跷持续下去。最后二人认为，还是应该进行认真核查。于是褚介君就让刘炎溪找小宝人明天去雅墨斋走一趟，了解一下味旺饭庄是否把书画送去装裱了，萧老板如果是雅墨斋的老客户，就顺便了解一下萧老板和他那家饭馆的情况。

刘炎溪于是坐一辆黄包车走的，行不多久，黄包车在一家旅馆前停下了，刘炎溪下车进了旅馆，三轮车则停在门口。跟踪便衣警察估计刘炎溪是去旅馆见什么人，或者旅馆是"暗杀团"的一个联络点，他是奉命去传递消息的，便衣也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就地隐蔽等候。

刘炎溪入内时间不长，几分钟就出来了，上了三轮车继续前行，一路到家，便衣就在其住宅周围监视。实际上刚才刘炎溪进那家旅馆只不过是借用该旅馆的电话机，跟"小宝"通了个电话。但便衣在工作记录本上对这一情况作了记录，次日上午，组长前来接班时查看后，立刻向专案指挥部报告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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