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我翻出柜子深处那把褪色的蓝格子伞。伞骨间缠绕着几缕断线,像极了老人布满皱纹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记忆突然被雨水打湿——那是外婆留下的最后一把伞。
一、伞骨里的童年
七岁那年的梅雨季,外婆总撑着这把伞送我上学。她总把伞倾向我这边,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雨里。我曾仰头问她:“伞为什么总歪着?”她笑着用袖口擦去我脸上的雨水:“因为伞喜欢看小囡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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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伞面是崭新的靛蓝,像一片缩小的晴空。伞柄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是外公用生锈的水果刀一点点凿出来的。每次握着伞柄,我都能感觉到木纹里渗出的温度,仿佛两个老人把一生的牵挂都揉进了这把伞里。
二、褶皱中的告别
十六岁那年春天,外婆在病床上把伞塞进我手里。她的手指瘦得像枯枝,却仍固执地帮我调整好伞骨的角度。“以后下雨……要自己撑伞了。”她说话时,窗外的玉兰树正簌簌落着花瓣,像一场无声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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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伞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大学宿舍楼下的雨夜,职场加班归来的公交站台,第一次约会时突然落雨的咖啡馆门口。每次撑开伞,都能听见外婆的声音混着雨声在耳边响起:“伞要往人多的地方斜,别淋着旁人。”可当我转身想回应时,身后只有雨幕茫茫。
三、断线处的新生
去年深秋整理遗物时,我在外婆的樟木箱底发现一卷蓝格子布料——竟是和伞面同样的花纹。母亲说,这是外婆攒了三年,准备给我出嫁时做伞面的。我抱着布料哭到喘不过气,原来有些爱,早被时光织进了每一道经纬。
如今我学会了修伞。用细铜丝缠紧松动的伞骨,用同色丝线补好破洞的伞面,甚至在外公刻的“平安”二字旁,偷偷添上了“长乐”。当我把修好的伞递给女儿时,她踮起脚调整伞的角度:“妈妈,伞歪了。”我摸着她的头笑了:“因为伞喜欢看小囡笑呀。”
尾声
雨停了。我收起那把修过七次的旧伞,水珠顺着褶皱滚落,在地面溅起细小的彩虹。原来有些告别从不是终点,那些藏在伞骨里的温柔,会随着每一次撑伞的动作,在时光里生生不息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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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此刻,女儿正举着她的粉色小伞在院子里踩水洼,雨珠在她睫毛上跳着舞。我忽然明白:爱从来不是沉重的行李,而是代代相传的伞——当老伞骨撑不住风雨时,自有新伞面在阳光下舒展成更辽阔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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