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5年2月1日,刘公岛,丁汝昌焦急万分,率“靖远”、“镇南”、“镇北”、“镇西”、“镇边”等舰驶至南岸杨家滩附近,用几艘军舰的排炮向日军发动攻击。丁汝昌打得猛烈,日军抵挡不住,仓惶败走。正被日军包围的守军在陈万清的率领下,乘机向西出击。但日军人马越来越多,向虎山发动总攻。坚守虎山炮台的将士们宁死不当俘虏,砸碎大炮、枪支后,全部跳海殉国了。
日军攻占南帮陆路炮台后,立即对龙庙嘴、鹿角嘴、皂埠嘴南帮的三座海岸炮台进行了海陆夹击。防守南帮海岸炮台的是巩字军,守将是总兵刘超佩。刘超佩是李鸿章的一个远房亲戚,在这十分紧急的关头,他却为李鸿章丢尽了脸,充当着一名贪生怕死的懦夫。
当日军刚对南帮陆路炮台发起进攻时,他就吓得屁滚尿流,赶忙乘坐早已准备好的汽艇跑到刘公岛上一个贩卖鸦片的安徽老乡家中躲藏起来。丁汝昌率舰队驶离刘公岛向岸边进发,配合陆路守军轰击日军时,他觉得刘公岛仍然危险很大,再次乘汽艇上岸,向烟台逃命去了。刘超佩逃走,这三座海岸炮台便群龙无首了。但士兵们见日军湖水般地涌来,却无人想到逃命,凭借手中的枪炮,对疯狂的日军自发组织还击。
南帮海岸炮台是德国人汉纳根经手设计修建的。这些炮台存在着严重缺陷。首先,所有大炮都对着海面,向陆地的一面没有防卫措施,好像专为对付海上来敌而设置的。但此时日军是从陆路而来,炮台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而日军对炮台进攻十分容易。其次,最东面靠海的皂埠嘴炮台东侧有一块高地,影响了炮台视界,炮台上的大炮难以控制高地以远的地区,降低了炮台应有的威力。再之,最西边的龙庙嘴炮台深缩于港内,离港口较远,对保卫港口基本不起作用。
而且,这个炮台距离鹿角嘴、皂埠嘴两个炮台也较远,日军由陆路来攻,炮台无法防守。一旦这个炮台为日军所得,日军就可以利用龙庙嘴炮台向刘公岛和港内的北洋舰队、日岛等进行炮轰。龙庙嘴炮台的守军力量也过于薄弱,总共才四十人。丁汝昌最不放心的就是这座炮台,早在日军进攻南帮炮台之前就致电李鸿章,道:
“南岸龙庙嘴炮台守兵单薄,敌若由后路抄入,此台难守,则刘公岛水师受敌……”
正如丁汝昌预料的这样,日军进攻海岸炮台,果然首先从龙庙嘴炮台开始。四十名清兵虽然奋力抵抗,但因众寡悬殊,最后全部阵亡,很快使龙庙嘴炮台沦入敌手。
日军得此炮台后,立即拥有了绝对优势,利用清军丢下的大炮,向鹿角嘴炮台疯狂轰击。炮台的外长墙被日军轰倒了,日军从长墙缺口处蜂拥而上。鹿角嘴炮台未配备近射武器,将士们眼睁睁看着日军冲上来,无法抵抗,也全部阵亡了。
海岸仅有的三座炮台丢失了两座,剩下只有皂埠嘴炮台了。而皂埠嘴炮台此时面临的是日军的水陆两面夹击,十分被动。
皂埠嘴炮台拥有五门重炮,是威海卫防御体系中威力最大的利器。日军组织进攻南帮海岸炮台,目的就是在占领它们后,由此向刘公岛和北洋舰队发动进攻。日军的目标越来越明显:他们最终要吃掉丁汝昌的北洋舰队,以消除日本人多年来的心头之患。
正在皂埠嘴炮台的守军们组织还击的时候,丁汝昌挑选了一批敢死队员,支援皂埠嘴炮台,并准备在炮台即将失陷时,炸掉大炮,以免资敌。丁汝昌恼火的是:已经丢失的炮台守军将士们,为什么不在失守之前,把炮台炸掉?现在好了:陆路日军正是利用了从杨枫岭、龙庙嘴、鹿角嘴等炮台上夺取的清军大炮,反过来猛击清军,造成了“炮资敌、敌杀我”的可悲局面。
眼看皂埠嘴炮台又守不住了,丁汝昌的敢死队在日军占领炮台前,将地雷引线点燃。当日军蜂涌进入炮台,正在炮台上悬挂太阳旗时,地雷轰然爆炸。一声巨响,把刚刚登上炮台的日军连同大炮一起,炸飞在了半空中。但丁汝昌的二十五名敢死队员也只有八人回到了战舰上。
南帮海岸炮台全部失陷后,日军又向北帮炮台发起了进攻。日军是想扫除一切障碍,最后一举对刘公岛和北洋舰队发起总攻。北帮炮台由戴宗骞的绥军六营驻守。开战前夕,戴宗骞已将炮台存银八千余两运往了烟台,令其子携这批银两返回安徽寿州老家去了。他自己早已想寻机逃走,但丁汝昌已派兵暗中盯住了他,逼迫他留在营地里。
此时北帮炮台在日军刚来进攻时,就已经溃散了两营。虎山之战,戴宗骞又解散两营,实际上在开战后,只剩下两营官兵了。日军组织对北帮炮台冲锋,清军阵地竟没有打一炮,这两营清兵只顾逃命了。戴宗骞只留下十几个亲兵护卫他,放了一阵空枪,也拔腿就跑。
丁汝昌看在眼里,为了不使北帮炮台再为日军所利用,在日军发动冲锋时,再派敢死队登上北帮炮台,炸了大炮,并将正在逃窜的戴宗骞截往刘公岛。当他看到丁汝昌那怒不可遏的目光时,自知死罪难逃,在刘公岛服毒自杀了。
日军不费一枪一炮占领了北帮炮台,刘公岛和北洋舰队成了日军的主攻目标了。日军连日里四处组织进攻,死伤无数,为的就是最终吃掉丁汝昌的北洋舰队。
一八九五年二月二日,日军在占领了南、北帮炮台后,又进占了威海卫城。陆路战事由此告一段落,侵略军的所有枪炮都对准了刘公岛、日岛和海港内的北洋舰队。丁汝昌想起了李鸿章的嘱托,暗自下了决心:与日军决一死战,绝不退缩!
现在是日本联合舰队司令伊东祐亨露一手的时候了。此时他站在“松岛”号旗舰上,手举望远镜向他将要发起海上进攻的目标看去,不觉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情。但是,当他把目光停留在海港内庞大的北洋舰队舰群上的时候,不免又在心头滋生出些许焦虑。他能像大山岩的陆路兵勇们那样,最终攻占了全部目标吗?丁汝昌也像戴宗骞那样贪生怕死,不堪一击么?
从日军在荣成湾登陆时起,伊东祐亨用他的联合舰队对丁汝昌的北洋舰队实施海上封锁已经半月之久了。北洋般队既不投降,也不出海迎战,只是利用刘公岛和日岛的海岸炮台,采取水陆相济的办法,进行着顽强的抵抗。丁汝昌这一招令伊东祐亭为之头痛,他又不敢像陆军那样,一阵冲锋,打到港内去。他已探知在港内和刘公岛外围,丁汝昌布下的水雷正等待他的联合舰队哩!他不敢向海口内驶近一步,只好天天在威海口外徘徊不定。
伊东祐亨深知,丁汝昌的北洋舰队虽然在黄海大战中遭到了重创,但并没有被彻底击垮,它仍然是一支颇具战斗力的舰队。他深知这支舰队在李鸿章心目中的份量,因而想原封不动地得到这支舰队,让这些军舰为日本的扩张侵略服务。日本确定的下一个假想的敌人是俄国。日本人之所以还不敢公开与俄国人抗衡,就因为日本的联合舰队还斗不过俄国舰队。那么,如果能把丁汝昌的舰队夺到手,修整以后编人日本舰队,俄国佬就要甘拜下风了。
因此,还在山东半岛战役的准备阶段,日本海军方面就提出了此次的作战方针:围困威海,务必避免日舰受损,也不使敌舰沉没,待北洋舰队弹尽粮绝时,迫其投降,接收全部战舰!
伊东祐亨正在实施这一计划,早在三个月前,他亲赴金州,面见大山岩时,就与他商订了诱降北洋舰队的具体办法。日本海军教官高桥作卫也参加了商讨,并负责起草对北洋舰队及丁汝昌的劝降书。大山岩亲自修改了给丁汝昌的劝降书。
劝降书由英国军舰“塞班”号转交到丁汝昌手上。前有日本舰队拦截,后有陆路炮台轰击,日本人这样做,也是看到了北洋舰队的困境和丁汝昌个人的艰难处境。不过,与丁汝昌见过两次面的伊东祐亨对劝降是不抱多大希望的。他深知丁汝昌是一个极重民族气节的中国军人。唯独有点希望的是:光绪皇帝正要将丁汝昌逮拿刑部,日本人寄希望他一气之下投靠日本。
伊东祐亨
丁汝昌把日本的劝降书上交到李鸿章那里了。李鸿章为丁汝昌的民族气节击掌称赞,为北洋舰队鼓劲。他下令:“立即将所有军舰的炮口瞄准日本舰队!”
劝降无效,日本人毫不犹豫地决定强攻了。伊东祐亨率领他的联合舰队向北洋舰队发起了第一次进攻。
这天上午十时整,日本舰队本队和第一、第三、四游击队共出动十六艘战舰,排成单纵阵列,进逼威海港南口和北口。第三游击队的“筑紫”号战舰更是急不可耐,自告奋勇,率先闯向海口处。
丁汝昌立在甲板上,手举着望远镜下达了作战命令。威海港内一声汽笛长鸣,“定远”号战舰首先打出了愤怒的第一炮。
这就是作战的命令。北洋舰队的舰群立即打出重炮,刘公岛、日岛的各个炮台也群炮齐轰,旋飞的炮弹激起浪花四溅。炮弹与空气摩擦,发出咝咝的怪叫声,在海面的上空掠过。威海港内外顿时笼罩在硝烟火海之中。在丁汝昌的指挥下,各舰和炮台打得有力,打出了气势。伊东祐亭睁大了眼睛发呆,不知如何是好。
好一会,他才好像清醒过来一样,下令:“全体后撤!”伊东祐亨有些胆怯了,他看到威海港火力凶猛,担心舰队受损,才让信号兵打出撤退旗语。
日本舰队十六艘战舰开始掉转方向,可是晚了:刘公岛炮台打来一颗炮弹,击中了日舰“筑紫”号左舷,穿透了中甲板,打死水兵三人,弹片飞迸,击伤日本水兵五人。巨大的响声过后,只见舰上的烟囱被炸裂了一道口子,浓烟喷涌而出,刹那间遮蔽了整个舰身。浓烟呛得水兵们无处躲藏。
刘公岛和日岛上的炮火太猛烈了,共有十三门二十八厘米口径的巨炮和四门二十四厘米口径的地阱炮。这些炮射程也很远,如果不是伊东祐亭下令撤退,要受伤的定不止“筑紫”号一艘战舰了。
“第三游击队守住海口,其余战舰暂时退到荣成湾锚地待命!”伊东祐亨再次下达命令。他要调整进攻策略,另寻打法。
日军舰队第一次进攻无功而返了。而且,他们始终没有能靠近港口一步,是灰溜溜地败退。
夜幕降临后,威海口才开始风平浪静。丁汝昌站在甲板上,望着荣成湾那边的点点星火,盘算着黎明后的又一场海战该如何打法?南、北帮炮台都被日军攻占了,他的北洋舰队失去了陆路炮火的支援,刘公岛和日岛成了舰队惟一的依托。北洋舰队尽管初战告捷,但明白以后的战况定是不容乐观。他还是那句话:以死相拼!
伊东祐亨怀着沉重的心情返回到锚地。通过一天的激战,证实了他对北洋舰队的估计:它仍然是一支颇具战斗力的舰队。看来,光靠他联合舰队在水上挑战,立刻吃掉北洋舰队是完全不可能的。他连夜与大山岩的司令部取得了联系,请求陆军以猛烈炮火给予配合,把北洋舰队的威风打下去。
这也是很合乎常理的,大山岩立即表示同意,并为此做了精心的部署。他命令日军炮兵部队连夜修整从清军手中夺过来的大炮。到次日晨,龙庙嘴炮台两门二十四厘米口径的大炮、一门十五厘米口径的轻炮修好了。鹿角嘴四门、皂埠嘴一门二十四厘米口径的大炮也修复完毕。数门大炮在天亮时分全部把炮筒对准了北洋舰队。
这是一八九五年二月三日清晨,日本联合舰队本队和第一、二游击队的所有舰船在威海口外会合了。上午九时整,三队战舰排成了单纵阵列,向刘公岛东泓炮台发炮。炮台上的清军们还在吃早饭,一见日本战舰来攻,丢下碗筷就投入了战斗。占领了海岸炮台的日本陆军部队也集中了炮火,参加轰击。日军炮台的主攻目标是丁汝昌的北洋舰队。
日军水、陆协同作战,炮火自然比前一天猛烈得多,而且是两面夹击。丁汝昌也很清楚:他们舰队所面临的是一次危难,决不可被敌军的气势打下去。一旦北洋舰队失去了气势,失败很快会降临到他的头上。丁汝昌咬紧牙关,发出了一道又一道命令,组织殊死的抵抗。到午后一时,北洋舰队打出的一颗炮弹再次击中了日舰“筑紫”号。炮弹穿透甲板,又打死打伤六个日兵水兵。一小时以后,日舰“葛城”号也被中国炮手打中,使之舰体损坏。
第二天的战斗持续了一天,直到火红的太阳缓缓坠落在西边海面上的时候,两军才暂时停火。而灰溜溜撤退的依然是伊东祐亭的日本联合舰队。
又一次的失败使伊东祐亨丧气极了。他真想抽刀剖腹自杀算了。在大山岩面前,他再也不好张口请求什么了。他左思右想,知道在大白天里从正面用军舰进攻,想消灭北洋舰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即便能够侥幸取胜,也必然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怎么办?他想到了利用鱼雷艇,采取夜间偷袭的手段,给北洋舰队打一个出其不意。
鱼雷艇夜战,是他的联合舰队的拿手好戏。几年来,他的舰队曾为此进行过多次训练。但是,他也知道,夜间偷袭并非轻而易举,难度较大,风险也不小。尤其是刘公岛东、西两个海口封锁得都十分严密,水底下还布有木栏和水雷,一不小心就会艇毁人亡。在白天的海战中,伊东祐亭曾注意到了刘公岛东海口上的那些拦坝,都是以长约丈许的五寸见方的木材编排而成的,以铁链相连,对口外纵向排列。
为防止风浪的冲击,每十根方木下面都布下了一根铁锚,锚于海底。东口拦坝以日岛为中心向南北延伸,南侧直达龙庙嘴、鹿角嘴之间的海岸边缘,长约八里地。北端拦坝直达刘公岛,也有四、五里地长。刘公岛南端留有一个十分狭窄的通道,宽不过百米,且无航标,在夜间闯入这个通道十分困难。靠南岸,拦坝与海岸紧挨在一起,没有间隙。而且在岸边上,还布满了岩石暗礁,根本驶不过去。
又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天上没有月光,只有繁星点点。伊东祐亨独自一人站在甲板上,思忖良久。他终于想起来了:别看这些木质拦坝设计巧妙,但破坏起来却难度不大。只要派出一支小队,让水兵们用铁斧砍断拦坝,通道就出来了。
伊东祐亨拿定了主意,决定冒险一试。就在二月三日这天半夜时分,两只鱼雷艇载着十个日本水兵消失在夜幕之下。他们偷偷地摸进了港内,用铁斧又砍又砸,谁知只须四、五斧子就砍断了一根铁索,没过多大功夫,三根铁索全部被砍了下来,与方木脱离开来。方木随波流走了,铁索坠入了海底。谁知这砍砸声惊动了港口内的守军,一阵乱枪扫射,偷袭者匆匆而退。
次日夜间,伊东祐亨决定多派鱼雷艇,分段对拦坝进行破坏。日艇以六号艇为先锋,依次为二十二号、五号、十号、二十一号、八号、十四号、九号、十八号、十九号等共十艘,成鱼贯纵阵由阴山口出发,沿南岸边上航行。通过拦坝时,二十一号、八号、十四号艇在龙庙嘴炮台附近触礁,第十八号艇被拦坝卡住,动弹不了,其余各艇则通过了拦坝。可是,就在向右转弯时,被北洋舰队的夜间警戒艇发现。夜空中突然响起报警信号,几只警戒艇一边报警,一边向日军鱼雷艇开火,刺耳的子弹旋飞声打破了凌晨海面上的寂静。
日本海军第二十二号艇驶至刘公岛煤库南侧。他们发现了一艘北洋舰队的军舰停泊在不远的地方。二十二号艇慌忙向中国军舰发射鱼雷。然而,北洋舰队的这艘军舰上的瞭望哨也发现了它。但是,由于天还不亮,瞭望哨的哨兵还没有搞清正在驶来的鱼雷艇是自己的,还是日军的?
“你们是哪里的?!”哨兵大声喝问着。
日本鱼雷艇慌了,艇长匆忙下令掉头,可是,刚逃出一段,这只鱼雷艇就在龙庙嘴附近撞上了暗礁,艇身倾覆,水兵们全部被扣在了冰冷的海水之下。
“嗖!”一枚火箭腾空而起。
港内的北洋舰队大小舰船顿时慌作一团,纷纷开动机关炮,向着海面上一阵扫射。这是盲目地瞎打,因为大多数中国战舰并没有发现敌方的鱼雷艇,本能地就开炮轰击了。
港内的混乱恰恰给日本鱼雷艇提供了可乘之机。更糟糕的是:北洋舰队的鱼雷艇小队此时正从日本鱼雷艇队的左右两侧驶来。他们是听到枪炮声后特意赶来察看的。两支鱼雷艇队几乎混在一起了,而北洋的鱼雷艇队还把日本的鱼雷艇当作自己的了。其中,日本九号艇公然与北洋鱼雷艇队并行着。影影绰绰之中,“定远”号战舰犹如一个庞然大物,就横亘在日本九号艇的正前方。这九号艇发现了“定远”号,艇长一阵狂喜,悄悄脱离中国鱼雷艇队的队列,从侧翼靠近“定远”号。
在九号艇的前面,还有日本的三号和十号鱼雷艇,它们都混过了港内的警戒线。
丁汝昌气得真想煽自己两耳光。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日军鱼雷艇队会在夜间如此大胆地闯入了港内,对北洋舰队实施偷袭。但正是这支鱼雷艇队把他们舰队搅乱了。而且乱得几乎不可收拾。舰与舰之间,不辨方向,开炮乱打,许多次都险些误伤了自己的战舰。
当三只日本鱼雷艇悄悄向“定远”号靠近时,丁汝昌正在“定远”号上气得跺脚。他看见各舰炮火齐鸣,下令:“命令各舰暂停开炮,观察一下,找准目标再打!”
几分钟后,港内才恢复了宁静。
“日本鱼雷艇向我舰冲来了!”这是“定远”号哨兵发出的惊呼。
“开炮!快开炮!”丁汝昌急忙下达命令。
可是,这时已经晚了。日军十号艇、九号艇已经逼近“定远”号,一杖鱼雷从十号艇上射出。一声巨响,“定远”号被击中了,但被击中的是它的尾部。
十号鱼雷艇袭击成功,掉头就跑,全速向威海口外逃奔。
驾驶九号艇的是日本海军大尉真野岩次郎。他发现十号艇发射的鱼雷并没有击中“定远”号的要害部位,大骂一声:“笨蛋!看我的!”于是冒着被中国舰队炮火击中的危险,向“定远”号冲了上去。距“定远”号战舰只有五十米了,他来了一个艇身左旋,施放了艇首的一枚鱼雷。
“快撤!”真野岩次郎喊叫着,也慌忙掉头就跑。慌忙之中,他也顾不上观察鱼雷艇的运行路线,在转舵的刹那间,被一发炮弹击中机舱,真野岩次郎连同他的鱼雷艇一起,被炸成了两断。
几乎就在同时,“定远”号战舰剧烈地抖动起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令丁汝昌心头猛地一紧:“不好,‘定远’中雷了!”
舰上所有的将士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呆了。连中两雷,“定远”号会怎样?凭借大家根据舰体抖动的程度估计,这枚鱼雷不仅击中了要害,而且可能是毁灭性的。
丁汝昌以最快的反应命令士兵们关闭防水门,立即投入抢救战舰的战斗。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当士兵们钻进底舱一看,凶猛的海水已从升降口喷涌而入了。不一会,海水竟由底舱涌上了甲板,整个舰体开始倾斜了。
“砍断锚链,驾舰撞滩!”丁汝昌表现出非凡的沉着和勇气,果断地指挥着。
“定远”号响起一阵全速的马达轰鸣声,伴着滚滚煤烟,一溜歪斜着舰体,撞上了铁码头东侧的沙滩上搁浅了。
即将要沉没海底的“定远”号战舰保住了。但它却再也不能下水了,卧在沙滩上,就像一座耸立的大楼,更像一个不屈的斗士,炮筒依然怒指大海。
丁汝昌悔恨不已,为他的两条最具威力的铁甲舰失去机动性而流下了伤心的眼泪。“镇远”早因误擦暗礁不能出海,如今“定远”号也成了一条“死舰”,北洋海军的战斗能力大大消减,今非昔比了。他没有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海军基地,最终竟然成了自己舰队的乱葬场!
伊东祐亨得知“定远”号被打成了“死舰”,高兴极了。次日晚上,他又故伎重演,命令他的鱼雷艇队继续偷袭北洋舰队。他从夜袭中尝到了甜头,把夜袭当作他歼灭北洋舰队的主要作战手段了。
这是二月六日下半夜,海面上风平浪静。日本鱼雷艇队在港外绕了一圈后,再次摸到港内来了。日军出动的是第一艇队的六艘鱼雷艇。为了收到最大的偷袭效果,第一艇队司令饼原平二少佐在五号下午,曾率领他的艇队全体成员从阴山口登陆,沿海岸步行到龙庙嘴,详细观察了威海港内的地形和北洋舰队各舰所处的位置,画成作战地图,进行模拟演练。第一艇队为这次夜袭做好了充分准备。
一钩上弦月缓缓移到山后面的时候,饼原平二少佐指挥他的艇队出海了。进入阵地前,他还在海口外重新观察一遍。凌晨二时许,二十三号、十三号、十一号,七号及“小鹰”号鱼雷艇排成了单列纵队,从威海南口被破坏的防卫拦坝驶向了港内。
丁汝昌的防备明显加强了,巡逻艇队昼夜不息地在港内巡视。夜幕降临后,各舰也都使用了探照灯,一束束光柱在如墨的海面上照来照去。然而,或许是人的目力不济,北洋舰队的探照灯两次从日本鱼雷艇队上方划过,却没有发现日本艇队。相反,日本艇队却借助探照灯光轻易地找到了北洋舰队各舰所处的位置。
日艇“小鹰”号首先发现了中国的“来远”号,在距离二百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向“来远”号发射了一枚右弦鱼雷。紧接着,二十三号、十一号艇也向自己已捕捉到的目标发射了鱼雷。
“轰!轰!轰!”三声巨响掀起冲天海浪。人们惊呼:“‘来远’、‘威远’、‘宝筏’号中雷了!”
“威远”是北洋海军的巡练舰,而“宝筏”号是通讯舰。它们与“来远”号巡洋舰一起,不一会儿工夫便被升腾的烈焰包围起来。渐渐地,三艘军舰翻转了舰体,缓缓沉入了海底。
日艇十三号选定的目标是“镇远”号。但该艇几次寻找,都没有见到“镇远”号的踪影。天色渐渐亮了,日本鱼雷艇队立即会合返回锚地去了。
这次夜袭对日本海军来说,战果是辉煌的。他们击沉北洋海军三艘军舰,加之使“定远”成为“死舰”,这不能不令伊东祐亨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丁汝昌深深地悲痛着,自己心爱的战舰在他看来,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尤其是“定远”、“来远”号战舰,都是黄海大战中的英雄舰。它们多年来威震敌胆,成为中国海军的形象。“来远”号巡洋舰在黄海大战中受伤最重,几乎被炸成了废舰。当其他舰船从黄海驶回威海口基地时,它却被留在旅顺船坞里大修。不等全部修复,因旅顺危急,又勉强开回威海口基地。丁汝昌曾蹲在“来远”号上三天三夜不下来,带领各岗位将士们精心维护,使它刷新如初。
然而,英雄的“来远”舰却永远躺在海底了。丁汝昌含着泪水看着它那紫红色的舰底在水面上挣扎了许久,好似在向它的主人呼救。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块巨大的油污聚集了两三天,就好像不肯散去。那是“来远”号的血啊!还有那些英勇无畏的将士们,也同他们的战舰一起沉入海底。被击沉的三舰上的将士,获救者仅二十多人。
日本鱼雷舰队的损失也是惨重的:有两只艇被击沉,一只被击伤,四只艇触礁。
伊东祐亨判断:北洋舰队的实力已经锐减,总攻北洋舰队的时间到了。二月六日,他召集了一个会议,决定从二月七日早晨七时开始,对威海守军和北洋舰队实施总进攻,全歼北洋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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